正坐主位的是謝氏一族現下的族長,謝玉引的大伯父謝愈。
謝愈手指敲了敲旁邊八仙桌上的族譜:“我查過了,現下家裏各支族和逸郡王府大小姐同輩、且年紀差不多的姑娘,有三十多個。十一個家在京裏,其他的都在外頭。逸郡王府要挑人這事,諸位怎麽看?”
“家在京裏的這些,我看就算了吧。”說話的是玉引的二伯謝息,“都是自家人,我說句實在話。咱這侄嫁進王府當繼室我都覺得是委屈了,再送孩子伺候他們家大小姐?好好的孩子,為什麽不留在家裏寵著?”
謝家慣是不喜歡拿兒去爭名位的。家中泰半長輩都覺得,男人想要什麽,就憑真本事去拚,拿家裏的姊妹兒去換,算什麽本事?
再者,兒長大了就得相夫教子是大勢所趨,卻不意味著們隻能如此。百年前家國的時候,謝家連錦衛都出過,可見兒真未必就比男兒差,他們為兄為父的人,也不該隨隨便便就把孩送到旁人家去。
謝愈便點了點頭,翻開厚厚的族譜,取了幾封帖子出來:“不在京的,倒有遞了帖子主想送人過來的。”
謝息嗤之以鼻,謝愈徑自說下去:“人家自己有意的,咱也不必強攔著,各位傳著看看,挑幾戶合適的再議吧。”他說著便把帖子遞了下去,又像玉引的父親道,“三弟也說說主意,雖是進去陪府裏的大小姐,但玉引喜歡也是要的。”
謝慈沒說話,看向兩尺外站著的謝繼清。
謝繼清頷首,走上前一揖:“各位叔伯,侄兒和子商量過了,送長夕瑤去王府。”
話音一落,滿廳嘩然。
謝愈拍桌子說:“繼清你是不是瘋了?夕瑤長大自己都不比郡主差,犯得上這樣去王府結?”
“二伯誤會了,不是結。”謝繼清平靜地舒了一息,“是因為現在各位殿下在辦件大事,侄兒參與其中,許多事不是靠子和妹妹間多加走就能說得清的。但若侄兒與逸郡王殿下往過,日後遲早引人懷疑,侄兒需要一個和逸郡王府走的理由。”
“什麽樣的大事值得你把夕瑤送出去?”謝愈追問道。他略有不忿地沈了口氣,“你若是為加進爵,便是二伯看錯你了。”
“那若是為國之大義呢?”謝繼清看向他。
謝愈微凜:“你說清楚。”
謝繼清沈良久,隻說了四個字:“宦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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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月後,逸郡王府迎來了四個孩子。
兩個是尤家的兒子,阿禮的表哥尤則明和尤則昌。兩個是謝家的兒,玉引的侄謝夕瑤,另還有一個遠房過來的謝夕珍。
東院裏,尤氏親自盯著下人把自家這兩位小爺的住安排妥當,足足盯了兩個時辰,才終於得以回屋歇了口氣兒。
然後,心裏不免有些不平。
王妃……這是在故意給添不痛快麽?
這麽久了,不提挑人進來陪阿禮,王妃也不提選人來陪和婧。現下挑了,王妃接著就選了兩個謝家的姑娘進來,就像在有意跟板似的。
何況,謝家出來的姑娘,尤家的人也不能比。
近幾天府裏都在議論這事,細細聽著,下人們張口閉口都在說“謝家的表小姐”如何如何,的兩個侄子就跟被忘了一樣。
尤氏暗暗窩火,可最終,把這火氣平息了下來。
爭一時之氣是沒有必要的,所謂來日方長。
正院裏,孟君淮聽說孩子們都到了,便去見了謝家的兩個姑娘。
遠房的謝夕珍比和婧大一歲,到了之後,便乖乖陪和婧一起睡覺去了。謝繼清的兒謝夕瑤比和婧小一歲半,看起來經歷十分充沛——他到時,夕瑤正在屋裏嬉笑著追阿貍玩,追得阿貍上躥下跳,玩開心了還轉過頭來撲的腳。
孟君淮一笑,走過去一把抱起夕瑤,放在榻上:“姑父。”
“姑父好!”夕瑤的聲音清脆,一點都不怕生。
玉引正倚在榻邊磨指甲,銜笑擡了擡眼皮:“沒想到兄長會把送來,殿下也不提前說一聲。我覺得,日後有機會還是多讓回家,現下還不到四歲呢。”
“嗯,反正都在京裏,方便。”孟君淮邊說邊解下腰間的褐藥囊遞給,藥囊下掛著長約一拃的流蘇,他笑道,“拿這個逗貓玩。”
夕瑤完全不客氣,可又很懂禮,跳下床福道了句“謝謝姑父”才手接過,然後又跟阿貍瘋去了。
孟君淮在榻邊坐下,凝神端詳了玉引一會兒,手就的額頭。
玉引往後一避:“幹什麽啊?”
“早膳就吃了半個燒麥,午膳喝了小半碗白菜湯、吃了兩小口米飯?”他道,“大夫來看過了嗎?”
“……”玉引撇撇,“殿下真當我是個玉菩薩?”
對他的這種過度小心太哭笑不得了。好像是因為大夫跟他說,從前吃素太久了,子弱,他就時不常地給展現一下什麽“神經兮兮”。
晚上若把折騰狠了,第二天他能留在這兒親自照顧一天,吃飯的時候連筷子都不讓自己拿;還有過年的時候,他千叮嚀萬囑咐“你出門記得加服”“涼了記得勤換手爐”——當時聽了也就聽了,後來一想不對啊,他對和婧的叮囑都沒這麽細!
太誇張了他!
玉引一吹指甲上磨下來的:“沒事,這不是天氣轉暖了麽?估計是熱得沒胃口。”
“……天氣轉暖不假,但三月中,你跟我說熱得沒胃口?”孟君淮一掐的腰,“我大夫來。”
“哎討厭……!”玉引吃痛,一蹬他,“我晚上多吃點,正好今天夕瑤夕珍剛到,添幾個菜給們接風。”
但孟君淮很堅持:“還是大夫來看看吧,忽冷忽熱的時候容易病。”
他說罷便不再多理,直接吩咐楊恩祿去人。片刻之後,府裏醫最好的魏大夫到了。
魏大夫問了幾句近期的飲食起居,玉引答,孟君淮也幫著答。而後他又看了看臉、瞧了瞧舌苔,接著,上前切脈。
玉引左手讓他切脈,右手拿了本書看。過了會兒魏大夫說換隻手,就右手讓他切脈,換左手拿書,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
孟君淮則被魏大夫眉頭皺起又舒開、舒開又皺起的樣子弄得心裏也一一的。
片刻後,魏大夫的表終於維持在舒開眉時,繼而鬆開了玉引的手腕。
“怎麽樣?”孟君淮急問。
“恭喜殿下。”魏大夫撚須,笑得春風得意,“王妃是喜脈啊!”
“啊?!”兩個人同時一訝,接著,房中徹底安靜。
☆、第58章去留
孟君淮擺手讓大夫退下後,就見玉引神茫然地看看過來:“我不是……”懵了懵才說下去,“我不是每次……都找人來按嗎?”
他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二人當初商量著暫且不要孩子,不是因為不想,是因為真的害怕,怕得緩了一個月都沒緩過來。
他定了口氣來楊恩祿:“近三兩個月給王妃按過的醫,一概杖三十;再讓大夫配個方子,越不傷越好,這孩子我們……”
“不要”兩個字到了邊,孟君淮卻說不出來了。
他是想要這個孩子的,他早就在想,若能與他有一個孩子,會是一件十分好的事。可現下這個孩子來了,他這個做父親的,要親手殺了他。
楊恩祿在旁邊也窒了息,聽了吩咐半晌沒敢應下來去辦。他存著想等王爺反悔的心思等了一等,卻沒等到話,便試探了一聲:“爺……?”↓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去吧。”孟君淮道。
“等等。”玉引慌著神一阻。
孟君淮看向,也看著他,而後向楊恩祿道:“楊公公先帶人出去,我……我想想。”
楊恩祿見有轉圜餘地便大鬆口氣,一欠,立刻帶著下人們盡數退出去,連夕瑤都被抱走了。
玉引心下五味雜陳地著孟君淮:“這孩子是……是我們的。”
“嗯。”他一點頭,默了良久,才又說,“可你既害怕,也不必勉強。日後再說也行……”
“可他已經來了!”玉引有些崩潰,無措地手拽住他的胳膊,他開的手又將攬住,便在他懷裏,克製不住地發抖,“這、這是緣分在這兒?我必須把他生下來!我從來沒殺過生,這是我的孩子,我不能……”
“玉引!”孟君淮攬著的胳膊一,提高了的聲音迫著暫且安靜下來。
他低頭看看,明眸圓睜地著他,卻又沒什麽神采。滿滿的慌填在裏麵,就像是一頭驚的小鹿正被天敵追得無可逃。
他定下心神:“你不非得把他生下來,沒出世的孩子尚不算個人,佛祖不會怪你殺生。”
“可是……”
“你若不想要,我們就不要。”孟君淮想說句自私的話,勸把這孩子生下來,可到底還是迫著自己說了該說的。
他側過扶住的雙肩:“你聽我說。”
玉引怔怔地與他對視著。
“你害怕生孩子,一點錯都沒有,但孕中多思是可以害死人的。”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所以除非你自己想要這個孩子,否則我們就不要。你不能違心地懷著他熬幾個月然後把自己的命搭上,沒有母親應該為孩子送命。”
腦中懵得更厲害了。
“你不必因為沒有要這個孩子而自覺有罪。你本就不想,是他來得不是時候。”孟君淮努力地安著,“但你如果為了保他而死,他就一輩子都要活在害死母親的愧疚中。”
他說著一喟:“還有我。”
玉引深深地吸了口氣。
“所以你要想清楚,這件事可大可小。”孟君淮懇切道。
“我……”不知不覺中,心緒平複了幾分,又緩了兩口氣,便說,“讓我自己想想,想好了……我去告訴殿下。”
“你要我現在離開?”他問道,玉引點點頭。
而他搖了頭:“這不行,現下不是留你一個人胡思想的時候。”他說著指了指不遠的花梨木圓桌,“我去那兒坐著,不擾你。但你若又有哪點鉆了牛角尖想不明白,我一聲。”
玉引踟躕了會兒,點了頭。
孟君淮便徑自坐到案邊去了,不聲也不響。玉引思量著躺到榻上,想給自己一方天地靜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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