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相儒手撐地面緩緩坐起，忽然知道的真相，對他的沖擊實在太大，他還需要一些時間慢慢消化。

但不管他能不能接，愿不愿接，逝者已去，留下的人依然只能在這渾濁的塵世茍延殘。

“你恨你爸嗎？”石番忽然問道。

程相儒苦一笑：“以前很恨，現在我也說不清了。我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找到他，把他帶回家。至于其它，我不那麼在乎。”

什麼脈，什麼傳承，什麼使命，什麼金劍，都去見鬼吧！

有什麼，會比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更重要呢？

帶著對家人的憾老去，最終在不甘中迎接死亡，那一定很痛苦吧？

明明是程相儒找到石番，想要私地詢問一些困，但石番卻出乎他意料地全盤托出。

程相儒現在已經沒什麼要問的，如果要問，也是問自己，接下來到底該何去何從。

“回去吧！”程相儒再最后看一眼龍婆的墳包，扭頭向山下走去。

“回哪兒？我希你能再多在這邊待幾天，先不要回蓉城。”石番焦急追上，那翕、言又止的模樣，好似還有一些瞞。

程相儒皺眉問：“你還有什麼事沒說？”

石番磕磕道：“那個……還有件事，我還沒告訴你。該怎麼說呢？唉，怎麼說呢……”

程相儒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駐足：“你說我得了龍婆的傳承卻不自知，我得了什麼傳承？是巫嗎？”

石番搖頭道：“不是，是……是……”

程相儒忽然自心底生出一不祥的預：“是什麼？”

石番著頭皮道：“早上婆婆出殯前，四瞳孔雀蝶不是落在你頭上了嗎？它……耗盡生命力，在你的頭上，產了一枚卵。”

程相儒頓時起了一皮疙瘩，忙抬手在發間索。

石番小聲道：“不用找了，我已經取下來了。”

“在哪？”程相儒暗暗松了口氣，他是真有些懼怕蠱蟲這類東西，他覺得這些東西是他本沒可能駕馭得了的。

石番唯唯諾諾道：“我擔心跟你說實話，你接不了，就……放進你的飯碗，讓你吃下去了……”

程相儒聽到這話，如遭雷擊，全僵住了，接著到胃中一頓翻涌，手扶樹干彎腰開始干嘔，時不時還摳兩下嗓子，恨不能把隔夜飯都給吐出來。

石番上前輕拍程相儒脊背，輕聲勸道：“沒用的，它已經在你扎了。你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它孵化……”

“你特麼……”程相儒推開石番，想要撲上去揍石番一頓，但他攥拳頭，額頭上青筋畢，終究沒有手。

石番見程相儒如此厭惡的模樣，也有些生氣，惱火吼道：“你別不知好歹，這也是為你好。婆婆的本命蠱很厲害，有四瞳孔雀蝶的蟲庇護，你的質會明顯提升，百毒不侵，關鍵時刻它還會救你的命！”

程相儒想到四瞳孔雀蝶昨夜退古婆婆一行人這件壯舉，心的排斥稍稍減退，但他還是覺得很不舒服，總是覺得里好像有蟲子在爬，全發。

他知道這是神作用，但還是控制不住地會去胡思想。

然而，石番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如墜冰窟。

“不過，四瞳孔雀蝶的卵雖然在你，但還沒孵化。孵化后，還會對你進行考驗。如果考驗通過，它自然會為你的本命蠱，一生保護你，與你同生共死。”

“如果考驗不通過呢？”

“你會死。”

石番本以為，程相儒聽到這話，會越發無法自控地憤怒，卻沒想到程相儒忽然平靜了下來，轉繼續往山下走。

“你不害怕嗎？”石番追上去急問。

程相儒迎著，忽然咧笑了：“剛剛我就在想，外婆走了，我媽和我爸都不知去向，我不知道接下來還能做什麼。雖然里忽然有個蟲子，讓我覺得怪惡心的，但想到那是外婆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我便沒有不能接的理由了。不就是考驗嗎，我覺得沒問題。我不會死的，妹妹還等我回去呢！而且，我相信，我的外婆，不會害我！”

程相儒在無盡的迷茫中，忽然發現前方有了一條路，這讓他莫名激。

如果真的有了那麼厲害的本命蠱，雖然短時間還會覺得不舒服，但能力上必然會有質的飛躍，到那時他應該就不用一直躲在冷螢或周老板后，可以憑自己的能力去做一些事了。

等他真的強大了，有足夠能力去面對風吹雨打，那在尋父的道路上，一定可以走得更順暢！

當天晚上，程相儒便高燒不退，對旁人的焦急和慌毫無知。

他時而清醒，時而迷糊，上的服被汗水打，的水換了一盆又一盆，溫卻完全降不下來。

周老板擔心這麼燒下去，就算保住了程相儒的命，也無法保證程相儒會不會被燒壞腦子。

但這麼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想找地方去治病，本就沒有可能。

石番想到程相儒會面臨一場極大的考驗，卻沒想到這場考驗如此激烈。他幾次嘗試釋放蠱蟲進程相儒，想跟那只四瞳孔雀蝶的蟲“談談”。

可那些蠱蟲在進程相儒后，便像石沉大海，再沒了反應。

看來“不斬來使”這類事，在蠱蟲的世界中并不存在。所謂“來使”，估計都被當了零食吧？

既然如此，這一劫，看來只能由程相儒自己去撐了。

這一晚，又是一夜無眠。

程相儒中途醒過來幾次，吵著要喝水，喝過水后便又陷昏迷，冷不丁會含糊不清地說些什麼，宛若中了邪，把旁這些真正關心他的人，急得都快要瘋了。

艱難地熬過一夜，在天剛蒙蒙亮時，程相儒終于完全清醒過來。

他從床上爬起，第一眼便看到守在床邊不斷用巾沾涼水為他的石番，他發白地疲憊一笑：“應該是通過考驗了。”

石番抬手去程相儒額頭，發現已經沒那麼燙手了，這才算放下心來：“你現在覺怎麼樣？”

程相儒一邊一邊道：“很奇妙，我能覺到它在我里，還能到它的一些想法。比如現在，它就在傳遞意識給我，說它累了，讓我別煩它。還真是個脾氣暴躁的小東西呢。”

石番抬手抹汗，笑道：“一開始可能會有個相互適應的過程，后面慢慢就好了。”

程相儒環顧四周，看到不遠冷螢趴在桌子上，周老板背靠椅子仰面朝天。

這兩人都睡著了，估計昨夜都被累夠嗆。

程相儒和石番正聊著，忽然聽到有人上樓的急促腳步聲，兩人扭頭去看，竟看到一個寨子里的小伙子面焦急地跑了上來。

“阿番，來找你了！你要不要躲躲？”

“別著急，慢慢說，誰來找我了？”

“平沖寨的阿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