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再回杭城,已是九月中旬,下了火車,看著來自不同地方的乘客們陸續離開車站,如川流海般融這座麗的大都市,清溪就好像看到了另一片天地。
一個嶄新的充滿希的世界。
徐老太太、清溪、雲溪、趙師傅是最後一批來杭的,孟進了黃包車,早早來接站。趙師傅初來乍到,暫且住在徐宅客房,等酒樓事宜定下來了,趙師傅會再賃一宅子,接秀城的妻兒老小來杭居住。
傍晚清溪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好菜,一家人又聚在了一起。羅家父子得了報應,徐老太太不用再背負仇恨,看起來更慈眉善目了。林晚音之前真的以為丈夫是被劫匪害死的,婆婆說家裏遇到劫匪都是因為與顧世欽的舊,林晚音便一直活在愧疚中,現在真相大白仇也報了,林晚音便也卸下了背負一年的包袱,從此只盼三個兒順遂長大,結婚生子。
「娘,明天周末,韓小姐想請清溪們姐仨過去做客,您看行嗎?」
飯後閑聊,林晚音提及了韓瑩的邀請。
堂堂銀行行長家的小姐喜歡與孫們朋友,徐老太太樂見其,笑著準了,並特意囑咐清溪仔細看著兩個妹妹,不許因為蒜皮的瑣事與韓瑩吵架。男孩兒淘氣,孩子們在一起也容易起爭執,徐老太太什麼都考慮到了。
翌日上午,韓家派了汽車過來,清溪帶著兩個妹妹出發了,因為孩子們要玩耍,韓瑩無需學琴,林晚音就沒過去,留在家裏孝敬婆婆。徐老太太才不用礙眼的兒媳婦伺候,自己出去與牌友打牌,林晚音難得清閑,索單獨坐在書房看書。清溪新買了一些企業經營的書籍,林晚音自好讀書,家裏有書就想看看,即便書里的東西未必會用上。
韓家,韓瑩熱地跑到別墅外迎接三個夥伴,與玉溪年齡相當,兩人最聊得來,對清溪,韓瑩更多的是崇拜佩服,對四歲的雲溪,韓瑩就變了一個穩重懂事的姐姐,非常喜歡照顧小妹妹。
出於禮數,韓瑩先帶夥伴們去拜見父親。
韓戎就在客廳,難得有機會與心人的兒們相,韓戎做足了準備,孩兒們一進來,韓戎就笑了,風.流倜儻,好一個儒雅俊朗的翩翩中年大叔。
清溪覺得,這位韓叔叔很平易近人。
玉溪心想,韓叔叔笑起來真好看啊,比海報上的電影明星還帥。
雲溪盯著茶幾上的兩碟巧克力,悄悄地吞口水,喜歡吃巧克力,可祖母三天才給吃一顆,說是吃多了牙齒會長小蟲子。
「韓叔叔好。」走到沙發前,清溪領著妹妹們行禮,姐仨都長了一雙酷似林晚音的杏眼,站一排,就像三朵水靈靈的姐妹花。
韓戎越看越喜歡,笑容滿面地道:「都坐都坐,不用認生。」
「謝謝韓叔叔。」眼看韓瑩坐韓戎旁邊了,清溪也帶頭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
「吃巧克力,這個甜。」韓戎一手端著碟子,一手抓起一把巧克力,先遞給最小的雲溪。
雲溪想吃,但乖巧地向長姐。
清溪笑著勸韓戎:「韓叔叔給雲溪一塊兒就行了,還小,吃多了容易壞牙。」
韓戎立即想起兒小時候確實蛀過牙,就挑了一塊兒給雲溪。
雲溪接了,韓戎把剩下的一把都塞給玉溪。
玉溪道謝,然後撿了一塊兒。
孩子客氣有禮,韓戎沒再塞,也分了清溪一塊兒,就坐回去了。
沒聊幾句,韓瑩嫌棄父親耽誤們玩遊戲的時間,徑自邀請清溪姐妹去樓上的房間玩耍。
小姑娘們不喜歡中年大叔,韓戎無可奈何,一個人坐在房間看報紙,過了一陣,孩子們蹬蹬蹬下樓要去花園玩了,韓戎才抓住機會,笑著朝清溪招招手:「清溪過來,叔叔有話問你。」
清溪猜測,韓戎多半是要打聽秀城的況,便讓妹妹們先去玩。
剛剛韓戎已經恭喜過清溪贏得廚神的事了,現在沒有小孩子在旁,韓戎給清溪倒杯茶水,以長輩的口吻問道:「那日我聽你母親說,你準備在杭城開酒樓?」
清溪微微驚訝,隨即點頭承認:「是有這個打算,韓叔叔有什麼建議嗎?」
韓戎笑,背靠沙發,他了腦頂,看著對面越來越沉穩的孩道:「酒樓經營上面,叔叔是外行,不過叔叔在杭城有些人脈,可以幫你一適合開酒樓的好地方,清溪若是手頭了,也可以隨時跟叔叔開口,叔叔不收你利息。」
他想直接送一座大酒樓給清溪,但那樣做就等於暴.了自己的心思,韓戎只能提議借款。
清溪有祖母支持,不缺錢,而酒樓選址是開徐慶堂的第一步,有著不同的意義,想親力親為。
「謝謝韓叔叔,就是,我與祖母已經約好明天一塊兒去相看地段了,我們先挑挑看吧,實在找不到好位置,再勞煩您幫我們出出主意。自從我們搬來杭城,韓叔叔對我們照顧有加,不到迫不得已,我們真的不好意思麻煩您。」
清溪誠心地激道。
韓戎看得出孩的真心,更看得出來,清溪只是把他當一般關係的長輩,敬重卻生疏。
他手,第一次在個十六歲的孩面前束手無策。
「韓叔叔有心事?」清溪疑地問,總覺得對面的行長在為難什麼。
韓戎一手扶額,一手撐膝蓋,視線在清溪單純的臉上轉了幾圈,「我喜歡你母親」這六個字,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突然想起一樁生意,這樣,清溪以後遇到什麼麻煩儘管來找我,千萬別跟叔叔客氣。」韓戎站了起來,主結束了今日的談話。
清溪再次道謝,見韓戎要上樓了,仔細回憶了一番剛剛的談,確定自己沒說錯話,清溪就將韓戎的古怪之拋到腦後,去花園找韓瑩、妹妹們了。
接下來幾天,清溪與祖母、趙師傅連續在杭城市中心一帶的出租商鋪中尋找適合開酒樓的鋪子。楊老的麵館位於橋街,地段非常好,只是麵館太小了,兩邊的山居客、西餐廳都不可能出租,更何況,清溪也不想直接開在山居客旁邊,兩家都是酒樓,比起生意來容易鬧出矛盾。
奔波了四日,清溪、徐老太太、孟師傅終於同時相中了南湖旁邊一家生意蕭條的茶館。舊時候百姓們都喝茶聽曲,茶樓面朝南湖,雅緻清幽,生意十分不錯,但近年來西餐廳、電影院、咖啡廳等外國來的玩意越來越流行,年輕人都追時興去了,只有老頭老太太們偶爾來喝喝茶,茶樓的生意便一落千丈,故茶樓老闆想賣了虧本的鋪子,換個營生。
但茶樓老闆要價極貴,開口就是六千大洋,還不許講價。
徐老太太有這個錢,但嫌貴,拽走孫,想晾晾茶樓老闆,換取降價空間。
結果第二天下午,顧懷修就派人送了一封信過來,信封里除了一封信,還有一張茶樓地契。
徐老太太看著這張地契,半晌都沒有任何錶。
願意給人花錢的男人,不一定真心這個人,但如果一個男人捨不得為某個人花錢,那他一定是不。
這一年來,顧懷修救過清溪,也幫徐家娘幾個搜集到了羅家的罪證,但徐老太太依然看不顧懷修對自家孫究竟是什麼,是非卿不娶的真心,還是有錢男人對一個合他心意的人的寵,但這份寵早晚都會被另一個更漂亮的人搶走?
徐老太太看得所有人,唯獨看不準顧懷修,可知道,顧懷修是頭狼,一個費了那麼多心思追求孫的狼,徐老太太自認沒有辦法幫孫躲過去,既然不能躲,不如乾脆答應顧懷修的提親,只要孫佔了顧懷修正妻的名分,便是將來顧懷修娶姨太太,以顧懷修的財勢,孫也不算吃虧了。
放下地契,徐老太太展開薄薄的信紙:
聽聞老太太返杭,略備薄禮,聊表心意,笑納。
懷修敬奉。
徐老太太扯了扯角,管六千大洋薄禮,顧老三是在顯擺他有錢嗎?
徐老太太還真不稀罕這六千大洋,顧老三送孫金銀首飾那都是小玩意,但酒樓乃徐家祖祖輩輩的傳承,徐老太太絕不會用別人送的鋪子開酒樓,只要酒樓是徐家的,將來就算孫與顧懷修鬧僵了,孫也還有經營酒樓這條退路。
徐老太太去翻自己的小金庫了,然後帶上箱底的一疊鈔票與地契,親自去找顧懷修,出門的時候,並未知會陪雲溪玩的大孫。
顧懷修特意點明茶樓是送徐老太太的,是因為他清楚自己人的脾氣,清溪絕不肯收下這份價值六千大洋的禮。現在徐老太太帶著錢過來,聲稱要從他手裏購買地契,顧懷修也相信徐老太太絕非迎還拒,因此他一句廢話都沒多說,直接按照徐老太太要求的,收下錢,再在地契上摁了手印。
男人什麼都不問,彷彿一切竹在,小孩可能會被這樣的男人迷,徐老太太卻越發看顧懷修不順眼了,最心儀的孫婿是顧明嚴那樣甜會討好的,顧懷修呢,除了錢和權,渾上下,他還有哪點像個好孫婿?對連普通的恭敬都沒有!
「不勞您送了。」
買完地契,當顧懷修提出要送時,徐老太太冷哼著道。
「禮數如此,老太太請。」顧懷修面無表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徐老太太一聽,口更悶了,別看裹了小腳,走起路來竟比顧懷修還快。
目送黃包車拉著老太太跑遠了,陸鐸忍不住撞了撞舅舅肩膀,幸災樂禍道:「你就不怕老太太一生氣,又不許清溪小姐出來見你?」
顧懷修看了外甥一眼,轉進去了。
.
徐老太太回去后,將地契給了孫。
地契上寫明了茶樓經手的所有主人,看見顧懷修的名字,清溪愣了愣。
徐老太太綳著臉解釋了來龍去脈。
清溪不知道該說什麼,顧懷修的好意心領了,但贊同祖母的做法。
「您破費了,等酒樓賺了錢,我加倍還您。」猜到祖母在顧懷修那裏了氣,清溪聰明地沒有多打聽,而是將祖母按在床上坐著,撒地給祖母肩膀。
「得了吧,你賺錢給我,將來我死了,還不是要留給你?」憋了一肚子氣,無法朝顧懷修發,發了人家也未必在乎,徐老太太只好往親孫上瀉.火。瞪著清溪,徐老太太繼續道:「你也不用高興,這座酒樓就是我提前送你的嫁妝,剩下的錢都是玉溪、雲溪的,往後酒樓賺錢賠錢與我無關,我的錢你一分也不用再惦記。」
清溪跪在祖母邊賣乖,討好地道:「玉溪、雲溪的嫁妝我來出,不用您費心,祖母每天只管吃喝就行了。」
徐老太太撇撇,有顧懷修那麼個準婿,不被氣死就知足了。
「他眼裏沒我,不許你再見他!」還真被陸鐸猜中了,徐老太太脾氣上來,果然說了這話。
清溪垂眸,小臉上掠過一落寞。
來杭城的路上,一想到見面後顧懷修會手腳,清溪就希不要見他。可如今回來好幾天了,顧懷修都沒過面,一聲招呼也不打,毫無音訊,若非今日從祖母這裏得知顧懷修就在杭城,時時刻刻留意著們,清溪都要懷疑顧懷修是不是忘了……
徐老太太活了這把歲數,哪能看不出的心事?
怕孫被顧懷修騙去了心,現在孫因為顧懷修患得患失,徐老太太卻又心疼了,憐惜地將小姑娘摟到懷裏安:「傻丫頭,他前前後後為你花了多心思,最近不來找你肯定是被正事耽擱了,你別胡思想。」
清溪嗯了聲,也沒有胡思想,就是,偶爾才想他一下。
為了證明自己並不是那麼在意顧懷修,清溪開始全心投茶樓改建的規劃,自家就是開酒樓的,清溪怎麼都比毫無經驗的外行人強些,加上有趙師傅幫忙,新酒樓的圖紙很快就畫好了。就在清溪準備挑選工人的時候,就在一個細雨紛紛的上午,顧懷修又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這次,信是送給清溪的,認識這麼久,顧懷修第一次正式約出門。
清溪心如鹿撞。
徐老太太聞訊趕來,問孫信里寫了什麼。
因為信中沒有任何曖.昧的話,清溪大大方方地遞給祖母看。
顧懷修寫給清溪的信,言語同樣簡練淡漠,只約清溪陪他去看今晚的一場電影,還地標註了電影播放時間,從傍晚七點持續到九點。信的末尾,顧懷修解釋說,他包了整晚的電影院,所以清溪不必擔心被人看見。
清溪忐忑地觀察祖母,怕祖母不讓去,畢竟有點晚。
徐老太太卻想到了今天的雨,下雨天本就人,電影院還包場,確實適合小.約會。
該死的顧老三,怎麼這麼會挑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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