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期待之時，謝家府邸里的謝五郎卻是皺起眉頭來。半晌，他才問道：「此事當真？找了李家的嫡長？」

阿墨說道：「回稟郎主，消息便是從崔氏邊的心腹阿宇口中傳出的，絕無虛假。與李家嫡長相約那一日正好是七月初七。每年乞巧節都城都會煙火，所以們約在了醉仙居共賞煙火。」說到此，阿墨心中不由嘆了聲。那崔氏本就是個離經叛道的，再與李氏長公主湊一堆，豈不是要翻天了？現下不人都期待著崔氏能與長公主掀起什麼風浪來。

謝五郎的眉頭皺得愈發。

阿墨問：「郎主，這該如何是好？」

謝五郎變得沉默。半晌后，他的眉頭鬆緩開來，淡淡地說道：「此事倒不是大事，我自有安排。如今是什麼時辰了？」

阿墨看了看，說道：「回郎主的話，晌午剛過呢。」

謝五郎說：「該用午飯了，信也繼續吧。」

阿墨應聲。

片刻后，侍婢捧著一盤一盤的吃食魚貫而，一一在桌案上依照謝五郎的習慣擺好后，方魚貫而出。屋裏頭便只剩下謝五郎與阿墨兩人。

阿墨跪坐在謝五郎的前，開始念信。

這段時日以來，每到晌午郎主用午飯的時候，他便開始念信。信都是崔氏所寫的，幾年前崔氏與郎主通信時，郎主命令崔氏將自己每日所做之事細無巨細地寫下，略略一數，也有上百封了，裏頭記下了崔氏在時每一日所作之事。

阿墨不明白每天念信用意何在，郎主不曾說，不過他想郎主從不做無用之事，如此定然是有郎主的用意。他每天能念上十封信，今日是最後的十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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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乃乞巧佳節。

燕城的姑娘們最喜的便是這個節日，夜裏頭放河燈不說，還有朝廷心準備的絢麗煙火。每到此時，必定是萬人空巷，熱鬧之極。

不過崔錦對這個節日倒是不太興趣。

今日恰好是休沐日。

崔錦也不曾出門，外頭的熱鬧於而言彷彿都無關要。在屋裏頭寫字作畫，倒也悠哉游哉。華燈初上，外頭攤檔林立，正是乞巧最熱鬧之時，崔錦展了下四肢，懶懶地打了哈欠，這才準備出門了。

跟清樂縣主約好了，天黑后便在醉仙居相見。

月蘭早已吩咐下人備好了馬車。

為了引人矚目，崔錦還特地吩咐了月蘭，往馬車上掛了兩盞華貴的花燈。那兩盞花燈在燕城極其罕見，乃崔錦讓人從大食國買回來的。

一掛在馬車上，路上只要是個行人都會忍不住側目。

於是乎，崔錦一路招搖地到了醉仙居。

來得有些早，到雅間時，清樂縣主還沒有到。環周遭，等得有些不耐后，便起推開了窗門。醉仙樓臨河而立，它的背後便是一條浣花河。

等夜再深時，便會出現形形□□的姑娘們帶著侍婢下人在河邊放燈。

們穿著鮮艷的夏裳，配著如雲烏髮，與各式各樣的河燈相得映彰，儼然是夏日裏最的風景。而這些們當中，自然也不了各家貴。

貴們難得齊齊面。

今日乞巧佳節，正是一睹貴容的好機會，為此浣花河附近的大大小小食肆茶肆客棧幾乎就沒有空餘的地方，人人在上頭翹首以盼。

崔錦不打算湊這樣的熱鬧。

微微傾著子，抬首賞著漫天星辰。

冷不丁的，覺到了一道灼熱的視線，循著覺去，恰好見到了一個人。正是上個月跪求離開謝五郎的王家六姑娘王璫。

目灼灼地看著。

今日打扮得格外艷麗，手中挑著一盞河燈，即便隔得遠，可依舊到了敵意。

崔錦不以為意。

橫豎王家這個姑娘從數年前起便不太待見，也習慣了。王家六姑娘喜不喜歡，其實裏頭也沒多大關係，也用不著喜歡。

這會，王璫邊又走來了一個姑娘。

也看向了崔錦這邊。

崔錦微微一怔，儘管從未見過這個姑娘，可也知道是誰。王璫與崔家嫡崔悅好，聽聞兩人因一起喜歡謝五郎的緣故，所以相惜相憐，還聽聞兩人相互約好了，若誰嫁得五郎為正妻，另一人便要放棄，要真心祝福對方。

這個小道消息是幾年前聽說的，從阿墨口中。

那時阿墨為了表示自家郎主在燕歡迎的程度，將他所知的傾心於謝五郎的姑娘向一一告知，其中便有王璫與崔悅。

不可置否地一笑，隨後關上了窗門。

謝五郎邊的鶯鶯燕燕，如今已經無需擔心。不過話說回來，崔錦此時還是十分激謝五郎的。若無謝五郎的一步一步，絕對不會想到要與閔恭一同上戰場。

最先只是想護住自己的家人，有數之不盡的錢財。

到了後來才開始有了變化，尤其是經歷過戰場后，覺得自己可以擁有更多的東西，比如名聲與權勢。若是沒遇著謝五郎，此時的興許已經找了一個皮相好且溫的夫婿，然後每日打理自己手中的錢財，絕不會有這樣的今天。

崔錦皺了眉頭。

喚了月蘭過來，「出去打聽下，怎麼清樂縣主還沒有過來？」都快小半個時辰了。

月蘭應聲，須臾折回來，說道：「大姑娘，方才縣主邊的侍婢過來了，說是縣主出門時被長公主喚了去，還大姑娘見諒。改日再約個時間相見。」

崔錦聽了，說道：「既然縣主臨時有事，那改日再約便是。」

月蘭出去回復了清樂縣主的侍婢，回來后，眨眨眼，問道：「大姑娘，現在我們要回府麼？」

崔錦笑了聲：「瞧你這眼的模樣，想去放河燈是吧？」

月蘭鼻子，說道：「一年一度的佳節，奴婢只是想湊湊熱鬧。」

崔錦說道：「也好，今日在屋裏待了一整日，也悶得很，索去湊湊熱鬧吧。在燕城的第一個乞巧佳節，的確不能錯過。」

說罷，主僕倆離開了醉仙居，往浣花河走去。

此時的浣花河已經漸漸熱鬧起來，越來越多的姑娘站在河邊，嬉笑聲不絕於耳。驀然，後傳來一道悉的聲音。

「阿錦。」

崔錦扭頭一，竟是閔恭。

不由笑道：「義兄怎地來了？」

閔恭說道：「今夜熱鬧。」

他看了看的手，說：「不放河燈麼？」頓了下，他又笑道：「記得當年在我給你買了一盞花燈，如今眨眼一過，已經四年了。」

崔錦說：「時飛逝呀，今天夜裏姑娘多，義兄好好地看一看，若是相中了求陛下下一道聖旨。陛下定會樂意當這個人。」

閔恭面微沉。

此時，又有一道聲音輕輕地響起。

「錦妹妹。」

崔錦循聲去，兩道鮮亮麗的人影施施然前來，是王璫與崔悅。而開口的正是汾崔氏的嫡崔悅。崔錦眸微深，卻也不曾反駁，微微頷首示意。

「原是崔姐姐。」

王璫倒是面無表地看了一眼，隨後對閔恭微微點了頭。

崔悅鬆開了王璫的手，親切地挽上了崔錦的胳膊，笑地說道：「我一直想見一見錦妹妹，之前阿爹與大兄見錦妹妹的時候，我剛好得了風寒不宜出來接見錦妹妹。我之前還覺可惜，沒想到今日竟能在乞巧節與錦妹妹一見，當真是鬼神賜下的緣分。」

崔錦笑了笑，不著痕跡地掙開崔悅的手。

「說起緣分，我今夜本是與清樂縣主相約的，可惜縣主被長公主臨時了去，算是有緣無分了。不過幸好不急於一時，過幾日再約也是一樣的。」

崔悅面微變。

崔錦曉得聽明白自己的話了，微微一笑。想必崔悅回了崔府後，便會告知崔池，崔錦並非只有崔家一個選擇，濟城李氏底子雖比較差，但若要好，也並非難事。

不聲地打量著崔悅與王璫，又看了眼閔恭，登時就明白了崔悅過來的原因。

心中只覺好笑。

之前阿墨還說崔悅傾心於他家郎主，他家郎主多麼舉世無雙，想來大多數人傾心的都是謝五郎背後的份與家世。瞧瞧，現在出現了一個新貴，崔悅的心都跑這邊來了。

崔錦無意摻和，正想個措詞離去時，驀然間不遠有驚呼聲響起，隨即是越來越多的氣聲和驚嘆聲。幾乎所有人都向浣花河的上游去。

此時，月蘭驚呼了一聲，喊道：「大姑娘你看，好多河燈飄下來了。」

只見寬敞的浣花河之上，有數不清的河燈一一飄下，河燈都是一模一樣的，連也是一致，是輕薄的。而河燈之上立了一個小木偶，只得掌大，作或旋轉，或直立，或展……

隨著河風的飄，河流之上的河燈便像是巨大的舞臺，那些人偶便像是在舞臺上翩翩起舞一般，而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出它們跳的舞步正是前些年時興的《霓裳舞》。

崔錦驚呆了。

這樣的場景，見過的，不是在畫上，而是在夢中。

曾做過一個這樣的夢。

夢裏在河邊浣，正覺得無聊時，河流的上游飄下了許多河燈，河燈上有小人兒在翩翩起舞，跳得正是《霓裳舞》。

那一陣子，《霓裳舞》十分時興，與歐鈺請了樂坊里的舞姬進府，連著觀看了幾日。

所以對那個夢特別有印象。

而這個夢也只對歐鈺說過，當時歐鈺笑得花枝，還笑說河燈上怎麼可能有小人兒。可如今真的見到了夢中的場景！

不對。

崔錦想起來了。

這個夢曾經在信里寫過的，之前謝五郎迫寫每天所做的事，還要求了字數。而那一日實在沒做別的事，便將夢境說出來了，最後還洋洋灑灑地慨了一番，說河燈漂流而下，小人兒舞霓裳，此夢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