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連你也誤會于我？”

平公主見薛朗一臉怔忪，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道。薛朗撓撓頭，道：“我其實不太能到你的想法，孕婦嘛，想法異于往常也不奇怪。”

平公主奇道：“還有這般說法？”

“有啊！還是學者研究證明過的。”

“學者？哪里來如此荒唐無聊之學者，竟然研究這個？”

這個吐槽太犀利，薛朗一時間居然無法接話了，好想知道后世研究婦產科的學者聽到這句話的想法！

平公主擱下筆，停下書寫，款步走到薛朗邊坐下，坦然道：“我先前實則有些怨怪二郎。”

“為什麼？怨他什麼？”

平公主幽幽一嘆，道：“約莫是對大兄心有歉疚吧！”

居然是這個原因！

薛朗張開雙臂，把抱懷中，想了想，問道：“你的意思是，你在遷怒二郎？”

平公主點頭，自嘲的道：“我李建瓴自詡非尋常子，非尋常人，想不到也有遷怒于人的一日。”

薛朗曾經思考過，對于一個自信的人，最痛苦的是什麼？大概莫過于自省。自信是從心底涌起，形于外的氣質，來源于對自的肯定和對自己能力的信任。

平公主毫無疑問是個自信的人，心志堅定，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扛住預知生死這樣的事而不。

可是這樣的平公主，卻在自省，在拷問自己的心靈。薛朗心痛不已，卻又手足無措，有心無力：“建瓴……”

薛朗話還沒說完就被捂住，平公主道：“讓我說完。這世間，唯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如現在這般坦然面對自己，因為我知道唯有你是全心為我，只因我是我，而非其他。”

都這樣說了，薛朗也不好再說，只拉握的手，靜靜地聽訴說。其實在這個世間，能有一人聽你訴說心事，訴說痛苦，是很難得的事。

現代的人，翻遍朋友圈，有時候連個說知心話的人也沒有，可以一起歡笑，卻無陪伴悲傷、痛苦的人。人們習慣于把堅的一面示人，把弱的一面藏，怕說了，被人嘲笑弱，被人傷害。

薛朗懂這種孤獨寂寞，之余，也不忍心再阻止打斷。有時候傾聽者寶貴，但愿意給予你傾聽的機會，對你傾訴的人，也同樣寶貴，那代表著全心的信任。

平公主道：“雖未曾明白說過，實則在我心里已經預料到今日之局。皇權之爭，有進無退，王敗寇，十死九生。大兄與二郎有今日，時也勢也命也。大兄為人寬仁，卻無勇謀決斷，如無良佐，難大事。即便來日繼承大統，定然也彈不住世家士，更遑論關外尚有突厥虎視眈眈，若他為帝，大唐定然度日艱難。”

薛朗點頭，建不是沒有才干，而是他的才干，可做守之君，做不了創業之君。平公主倒是看得徹。

平公主目灼

灼的道：“與之相比，二郎有勇有謀，無論是識人、用人，或是為人行事，不拘泥于出，唯才是舉，行軍打仗不拘一格，來日理政，定也能如此。突厥也好，世家士也好，于二郎來說，只要予他時日，他定能從容應對。于國本初立的大唐來說，二郎實是繼任者之不二人選。然惜乎二郎為次子，非嫡長子！”

平公主頓了頓，復道：“此是為公一方，于私來說，我與二郎更為親近。雖說大兄登基也不會薄待于我，但若是二郎登基，于我來說更為有利！我雖表面兩不相幫，實則在我心里，我更偏向于二郎。”

說到這里，平公主痛苦的閉上雙眼。薛朗心口一痛：“建瓴！”

平公主嘆息道：“讓我說完罷！過了今日，我也不知是否還有勇氣再這般剖白自己。”

“嗯嗯！”

薛朗用力點頭，眼眶都紅了，為平公主心疼。平公主額頭靠在他肩膀上，道：“大兄既嫡且長，繼承大統，于禮于法皆合，且父親也支持他，我既為帝，又是統兵之臣，若論忠孝，當附和父親支持大兄才是，可是，我并未如此做。甚至，還主向二郎引見你，任由你與二郎因志趣相投，想法相近而愈深。”

薛朗回憶與二郎相，葦澤關時初見乃是平公主引見，來至長安，與二郎相日久，平公主確實從未置喙半句。薛朗道：“我跟二郎相，除了他人格魅力吸引，喜歡與他往外，其實我也傾慕他的才干，其實，我心里也是支持二郎的。你看，我們不愧是兩口子，想法都差不多。”

這話逗得平公主不由輕輕一笑，笑容稍縱即逝，嘆道：“是啊，趨利避害本是人。其實我心中也有些怪父親，若父親有魄力早作決斷，擇一專心扶持，今日之局，定不會有。可是，大兄與元吉的死，于父親來說，太過沉痛，面對這樣的父親，我實在無法說出責備之語。”

薛朗心有戚戚焉：“我也是，建、元吉、二郎，都是岳父與岳母的孩子，兒子之間兄弟相殘，于任何父親來說，都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對圣人唯有哄他，責備的話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的！”

平公主嘆道：“我當日在船上原想著，見面便把兵符上，以示我清白無私之心。畢竟，我們未曾奉詔便擅離職守，手中又握有重兵，若是被誤會為清君側或是勤王之師，于時局來說，恰如火上澆油。但是，見到二郎的那一刻，我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大兄！我們大兄年紀相差很多，大兄在外行走，跟隨父親做事的時候，我們仍是稚子，每次大兄出外回來，都會帶些有趣的玩回來予我們！”

所以，景傷之下，出于愧疚之心，當日對二郎夫婦才會那般冷淡！本來好好地一件事也因為態度不同，而有了不同的效果。

“今日早晨我去長樂門看阿嫂，原以為阿嫂會凄風苦雨，怨憤滿懷，痛苦度日。不意阿嫂竟然滿目安詳，一派安貧樂道之態。細問之下我才知阿嫂竟懷有大兄的腹子……彼時我才驚覺，我這一切之……一言一行，不過是出于對大兄的愧疚之心！對著阿嫂的笑，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已經隔了一個多時辰，再說起時，平公主面上猶有狼狽之，可想而知當時的慌張與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