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雄鬼歡呼紂絕

「平哥兒，已備好了，皆是上佳的月石和紅河砂，周圍坊市裏還不見這般的品秩呢！

是我特意往水火樓去了一遭，求見了幾位老丹師，這才拿下來的。」

晏平旁圍聚著十數個男子，其上皆是各氣機鼓盪流溢，如若是玄火耀空，別有一番亮目之景。

在他左手，一個頭戴玄冠，穿了青藍法的年聞言一笑，得意拍了拍腰間掛著的乾坤袋，不無自傲道：

「我晏杜做的事，你難道還不放心麼？」

一眾晏家族人聞言皆是輕笑了起來。

唯獨晏平始終面沉如水，眼神森寒。

那晏杜其人乃是個喜好耍鬧的子，本還想接著說幾句俏皮話來，將自己吹噓上一番。

在這目芒中卻也敗退，聲音漸次一低。

最後將腦袋一，更不敢吭聲……

「拿來，且容我一觀。」

晏平手，道了一句。

晏杜也不敢違逆，乖乖從腰間接下乾坤袋，恭恭敬敬便遞於了他手。

「不錯……此事你算是盡心了，理該記你一功。」

只從那乾坤袋中取出了一顆月石，便有刺骨的森冷氣如若小蛇般，破開掌上的皮，就順著經絡，往心脈鑽咬！

晏平將掌微微一翻，就兀自輕鬆碾碎了那寒意。

他再略一注目那堆紅河砂，鼻尖一，吸了吸，在嗅到那渾腥的臭味道后，臉上便也出滿意之。

「平哥兒，這些可夠了麼？」

晏杜在一旁賠笑道：「我當初是搜盡了水火樓那幾位老丹師的私藏，一厘一毫都不剩，想著應當差不多了，這才沒多索。」

「若是還不夠的話，我——」

「沒看得『羅顯鉛舟』已至嗎？馬上便要去地淵了，又哪容伱再去耍什麼名堂？」

晏平揮手打斷晏杜的言語，面一緩，輕笑了起來：

「地淵里靈無數，這兩樣什是用來招靈祭鬼的，你若再多備一些，說不得連我們也要遭災。」

晏杜訕笑一聲，不敢搭話。

「這些已綽綽有餘，便是連殺陳珩百十次，都是足夠的了。」

晏平將掌中乾坤袋重新擲給一旁眼的晏杜，四周遭一眾晏家族人，道：

「昨晚間，飛臣族叔的意思，你們都明白了嗎？」

「平哥兒，放心罷！這可是家族大事，怎敢忘卻！」

一個頜下留著三尺短須，也不知是修行了什麼玄功，除了雙眼珠子外，其餘表都是暗金的晏家族人笑了一聲，小聲應道：

「那陳珩不過是個面首罷，如今雖不知走了什麼大運，但到底還是見識短淺了！

他既拒了族叔的那本紫府道書，便已是明擺著要同我們做對頭，這般境地，又哪容還他再逍遙下去？必在地淵里殺了他！」

晏平微微頷首。

在玄真派中，有艾簡故意來為難掣肘，倒是不便手。

可到了地淵那等無天無日，鬼當道的場所，卻正是一方能夠埋骨的上好地界。

一劍殺了，再隨手找個地界一扔。

不過一時三刻，只怕連骨都要被那些詭啃食殆盡，吃得乾乾淨淨呢……

念及至此。

晏平心頭忽得湧出了一難以言喻的火熱，直讓流都加速了幾分，麵皮通紅。

「平哥兒，最好還是勿要親自手，你令我等備下的月石和紅河砂，不正是用在陳珩上的？」

一個老的晏家族人瞥見晏平的手已是忍不住在了，不由得皺了皺眉，小聲傳音規勸道：

「他畢竟被花神府的謝覃看中，那人又是長右謝氏的出，似這等世族弟子，保不齊就有什麼手段，既然是要做大事，那還是穩妥些罷！」

「盛叔——」

晏平沉默片刻，將頭一偏。

只紅著眼睛，頓了頓，才低聲開口：

「我知道了，只是心頭著實很是不快……」

那被他稱為「盛叔」的長衫中年人，默默將頭一搖，沒有再說話。

眾人又商議了一番后，而這時，另一艘「羅顯鉛舟」也自一座峰頭緩緩飄空而上，巍巍地立在彌天霞靄之上。

它甫一現出形，便有不修士臉上現出喜，駕著遁，往裏飛空趕去。

玄真派此番領下地淵符詔的，足有上百人，便是一艘「羅顯鉛舟」都乘坐不下，還非得再來一艘不可。

「別急，別急，再給你們看個好玩的。」

在一眾晏家族人也騰空而起，飛往那艘「羅顯鉛舟」時，晏平卻忽得笑了一聲，抬手攔住了他們。

「給你們看個十足蠢，是要如何去地淵里赴死的，呵呵，還真是可憐！」

在晏平的冷笑聲中，一眾人不明所以，而隨後數息功夫，便見得正是又有幾道遁落向那艘「羅顯鉛舟」。

定睛去，其中一道遁中的人影，赫然便是許稚！

「是他？此人倒是大名鼎鼎了，不過聽說心卻是一塌糊塗……」

晏杜愣了愣，道：

「許稚哪來的勇氣去地淵里？他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莫要撞見了妖鬼，生生被嚇殺才是。」

「我與執事房的張主事商議，騙許稚在『羅顯鉛舟』上幹些雜事，回來便能領上一本丹書。那張主事在許稚發跡那時，就曾被他照拂過，且此人也頗有些心機，在許稚落魄后，也並未落井下石。」

晏平目芒閃：

「那個張主事正巧要修行一門氣神通，我便用了兩枚胎元丹，來買下他的一個人，讓他助我將許稚哄騙到『羅顯鉛舟』上。

屆時，就一併在地淵里結果他！」

「這……」

聽得這番話后，有晏家族人不解，疑道：

「平哥兒，這許稚似乎與族姐生前未有過什麼集罷，你——」

「他許稚既敢冒大不韙，違了我的心意，去跟陳珩好！他便已是有取死之道了！」

晏平五指搭在腰間的白廬法劍上，微微拂過。

他面無表開口：

「不單是這個許稚，等從地淵出離后，陳珩在闌粱城的那一族老小，也皆是個死字！縱是連一隻、一條狗！我晏平也不想放過！個個都要死！」

這話語中著森然骨的寒意，讓站著他側的晏家族人心頭都是一冷。

好似腳下生生踩定了一條正在不斷扭軀的活蛇，那膩冷的覺，直人頭皮發麻！

「無量天尊！這晏平在晏蓁死後，果然已然是失心瘋，不像是正常活人了！」

幾步遠外，晏杜將腦袋垂下，心底猛得打了個寒戰。

而待得眼角餘瞥見晏平正輕輕用手指在挲，那柄可算作是晏蓁的白廬法劍。

晏平指尖作細膩又溫存，一寸寸過，如是在劃弄人凝脂般的，不敢稍加上一分力，小心翼翼。

晏杜更是頭皮一陣陣發麻。

忙眼觀鼻，鼻觀心，一眼也再不敢多看。

……

……

羅顯鉛舟足有三十丈長，如若烏鐵的，給人一堅固非常的，其共有三層樓閣，足可容納下半百人數住，還綽綽有餘。

陳珩見得鉛舟的四角分豎有一面丈許高的「玄皂虎神旗」，正無風自，兀自飄搖招展著。

雖不明功用，可僅一眼去，便給人一兇煞非常的。

好似被一頭撲食猛在近前給盯上了，心神搖曳，腦中也聽聞了一聲嘶吼嘯音。

陳珩略駐足看了片刻，便在二層樓閣隨意選定了一間艙房，推門進去。

而進得艙房之中，見里灑掃的甚是乾淨，四壁無塵。

目便是一榻玉床和幾個團，左手不遠，還擺著一方紫檀木案幾，其上齊齊整整的置著筆墨紙硯和幾個杯盞。

這間艙室雖然不大，前後左右不出半百的步數，卻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了。

此時隨著微微一陣搖，這艘「羅顯鉛舟」便繼續騰雲而起，直往地淵飛馳而去。

陳珩將後門戶鎖好，翻在玉床上坐定，四一眼，心神微微一……

地淵的靈機穢污濁，便是修道人在其中呆得久了，也會被幽冥之侵腦神臟腑，最後只能無奈喪命，落得個死魂消的下場。

這也是為何艾簡會給眾弟子分發下小白丹來，正是需以這等屬大葯，來平衡的清濁二氣。

而非僅是靈機污濁，那裏在積年累月，日久天長下，早便是生育出了無數神妖鬼……

「虎者，，乃百之長，能執博挫銳，噬食鬼魅……那幾面玄皂虎神，應當是為避煞而用的符，只是不知品秩如何，還有這艘羅顯鉛舟的神異……」

他想到此，略一搖頭，遂也不再多做猜測。

只靜下心來，調息了幾個回合后。

待得氣機圓融如一，才將袖袍一抖，取出了那斛大造元珠來，握定手中。

這斛大造元珠乃是艾簡前日所贈，連著一起的，還有兩張武春烈雷符。

那兩張武春烈雷符的功用，倒和他從懷悟主得來的「北斗劍籙」相差不多，同樣是用來誅敵護命的。

若是被其打出的雷徑自命中，連紫府境界的高功都是要當即喪命，抵抗不能，可以當做殺手鐧來使用了。

至於陳珩手中的這斛大造元珠，卻是一味用來補益元炁的外葯。

這一斛里共有十二之數。

每一顆大造元珠都有鶉卵的大小，形飽滿，里也不再見其他，似只是一團清攢聚。

僅僅捻在指尖，都有一輕靈之氣沁了口鼻中，人頓覺氣爽神清。

陳珩在用盡上符錢和氣后，修為已是練炁七層境界，若是再汲了這一斛大造元珠，自己修為也必是能更上一層，功行再進。

艾簡的這兩件下賜，雖是看在花神府謝覃的面上，卻也實是助了他一把。

他念到此，也不再遲疑。

只取出一顆大造元珠，在指尖微微挲了幾下，便發力碎，徐徐出珠中的那道青，將它送鼻竅。

似是這等施為。

才方為大造元珠的服食之法……

這味丹藥的外殼並無什麼滋養功用，只是為了封存里的那道清，非僅無靈，反而還存著劇毒。

若是將之吞了肚腑，即便修道人自有玄功護，也是不得肚爛腸穿，即便最後迫吐出，餘毒還是會在扎了，事後不得要大病一場。

默坐片刻，丹力便在腹徐徐開散，陳珩一時神大震，將被化開的丹力順著氣脈轉百轉，使之全然融筋骨流中，以用來壯大胎息。

過得小半日，這顆大造元丹的藥終是被悉數吸納。陳珩緩緩吐出一口長氣，也不歇息，又繼續捻起新的一枚，閉目煉化起來。

直至三個晝夜以後，陳珩的功行終是已踏練炁八層。

而這時，那滿滿一斛大造元珠，也僅剩了最後兩枚。

「這些數目，卻還不夠我修行到練炁九層的至極……

不過晏平這些人應當會在地淵中對我出手，取了他們上的財貨，再四湊上一些，應也妥了。」

他目芒微微一閃。

又碎一枚大造元珠，接著再次定。

不過這一回，卻還不等他將丹力吸納完，只過了小半個時辰，羅顯鉛舟便在一口幽邃地窟上空停下。

那地窟深不可底，仿是直通向間黃泉一般。

雖說窟口是並不甚寬大的模樣，前後左右不出百丈，但從里竄出的氣，卻都結了灰厚雲靄，直將正午時分的炙烈天都嚴實蔽住，分毫不泄！

縱是在羅顯鉛舟之中，還是有寒氣肆如龍。

直將艙室的眾多修道人，都凍得雙眉聳起，袖袍飛舞。

「到了？」

陳珩從玉床上睜開雙目，緩緩停下功行。

而這時，羅顯鉛舟忽響起了一聲清越的鐘鳴，在鐘鳴三聲后，這鉛舟忽得一，綻出一叢叢灰黑的真火，填滿附近虛空。

隨即猛得一竄！

像條游魚般鑽進了那地窟之中！

嘭！

像是一層薄紙被破時的聲音。

霎時之間，便是一陣狂暴的地轉天懸，彷彿整個現世都化作一口龐然的旋渦水眼！

鉛舟猛烈震搖擺，里的所有修道人都是一陣頭昏腦漲，有些心不定的，還忍不住驚呼出聲，冷汗涔涔而下。

不知過得多久，待得這震搖總算一停后，還不等一眾人鎮定下來。

遠遠，又是一陣鬼哭之聲。

氣寒骨，腥風撲鼻味鑽心——

起初僅是依稀的幾聲慘嚎和風煞，而只在眨眼間，那聲音便愈來愈大！愈來越多！

好似他們已是撞了一方鬼國里。

上下左右，十方天地，都盡數是青面獠牙的剝皮厲鬼！

群魔舞！

地獄無間！

正是：

花香溢芬陀利，雄鬼歡呼紂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