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若要開天眼，須當滅世

從那頭惡嗔勝魔掙了龍虎鎖鏈的起始，到與懷悟主的談，司馬靈真的「紫素八方宮」突兀出現，撞碎兩者聯手佈下的閉鎖天地之。

再至最後，無論懷悟主還是那頭惡嗔勝魔，皆是被如砍瓜切菜般被除去……

至此。

萬里照見符的符力終是被徹底用盡，所有人腦中的聲象皆戛然而止，旋即便沒了聲息。

「很好，魔類已除，也算是還過了一場艾氏那邊容我觀閱練炁的恩！接下來，就該回山門煉三寶，準備結丹了……」

衛令姜心裏暗自鬆了口氣。

眼簾靜默地垂下，低低搭著，白皙纖細的手指也慢慢從袖裏放了下來。

在萬里照見符發出了之後，究竟是否會引來人除魔衛道，那來人又能否擒殺懷悟主和惡嗔勝魔……

心，其實也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雖說玉宸派三十年一度的道脈校考便是近日，而浮玉泊不遠，就分明存著一方玉宸派的道脈山門所在。

按理來說。

應當是無虞的……

但這天底之下，又哪有算無策的說法？

只恐一個事急，就會突生了不測。

雖說有金神符的護持，便是元神真人的攻殺，陳珩都能毫髮無損抗下來一陣，衛令姜倒是並不擔憂他的安危。

但心底，實則也是做了最壞的打斷。

那便是來除魔者，神通法力不足，讓懷悟主或惡嗔勝魔僥倖走了，逃出生天去。

太文妙道君給的卦算批文里，可是明明切切說過，要擒殺了那魔類，才能夠還了恩，又得到度過三災的緣法。

而今總算見得魔類被玉宸派的司馬靈真擒殺，一切皆塵埃落定，衛令姜這才放下心來。

……

「不過這來人，居然是堂庭司馬氏的司馬靈真嗎？

在上虞艾氏借住的時候，我倒和此人還見過一面，驕矜自大，狂慢放，不料這麼多年不見，居然還是這副秉……」

衛令姜輕輕搖頭。

只聽說司馬靈真通過門第家世，了玉宸派下院修道，也不知是了十大弟子，還是攢得了足夠道功。

後來更是如願拜進玉宸派上宗，在一位返虛上師的門下聽講。

但而今許久未見，他竟是已然領先了自己一步，結金丹，了正統仙道中的真人。

觀其法力雖是高強，卻也未高強到哪去，僅是丹四品，至多丹三品的程度，基尋尋常常罷。

元神道果尚且還有一可能，但返虛境界，就非得搏命一番了，非要有大福運、大機緣存不可，才能勉強就。

但無論如何，司馬靈真到底都已是金丹就，比之自己的玄三重，終還是要遙遙領先了一步……

「我如今縱是強自開汞結丹，也僅是丹二品的地步……分明十三味結丹大葯門中諸長老已是都替我備齊，就連最難凝練的神符火，也已達了大的至境，卻還是差上了一線……」

衛令姜想到此，便覺得頗有些頭疼無奈，眉心微微一蹙。

轉目時，就看見青枝正兩眼瞇起一條細，斜睨著自己，右邊角高高翹起，玩味非常的模樣。

「又發瘋？」

衛令姜見怪不怪。

「你沒看見？沒看見？！」

「什麼？」

「那天魔挑了他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見衛令姜總算肯側目搭理自己，青枝雙手一叉腰，忍不住開始桀桀狂笑起來：

「連你都沒有過陳珩，沒有挑過他下，那個惡嗔勝魔居然就幹了！小姐！嗚——」

衛令姜飛快抬手，將兩頰的用力得鼓起，堵住了的。

「青枝廢話可真多。」

衛令姜面無表，又出一隻手，去用力那張小胖臉：

「錯了沒有？還知錯嗎？」

「唔…………錯了……」

整張臉像麵糰一樣被隨意圓扁，在一番掙扎反抗無果后，青枝淚眼婆娑，口齒不清地從裏吐出了幾個泡泡。

「很好。」

衛令姜點頭。

「……錯了？桀桀桀桀！青枝會錯？！青枝永遠都是對的！」

等到衛令姜剛一鬆手，方才還在求饒的青枝登時就變了臉，連滾帶爬竄去了廂房的角落。

見離得衛令姜遠了，才敢得意叉腰，仰天狂笑道：

「青枝說什麼都是對的！青枝永遠不會錯！」

衛令姜角微微一勾，手一招，狂笑中的青枝又驚恐變了臉，不由己朝衛令姜飄了過來。

在半空中瞪圓了眼睛，狠狠張牙舞爪。

「滿的都是反骨，一天不挨揍就渾難？」

又過了一陣后，在青枝的哭嚎求饒中，衛令姜才鬆開的臉，笑道：

「你當初之所以來投我，是害怕自己日後因為這張而被人活活打死，所以想提早找個收的？」

青枝捂住腮幫子，不爽地從衛令姜邊跑遠。

站定門前，剛故態復萌，就見得衛令姜帶笑瞇了瞇眼，似是在暗藏著些不善。

子便打了個寒，忙裝模作樣清了清嗓子，覥著臉賠笑道：

「我家小姐有大帝之姿！大三千，位列仙班！以後大家都一起好好仙！」

「前言不搭后語的，又發瘋？」

衛令姜有些好笑搖搖頭，沒有再搭理。

「不過，小姐……」

青枝在門口躊躇了半晌，終還是納悶撓了撓頭，開口試探道：

「伱真要舍了自己道功和熙真人留下的天外別府，來換一個門的憑證，帶陳珩一起回山門？」

「怎麼？不夠嗎？」

衛令姜聞言斂了笑意，表淡淡地開口：

「我已積了六十四件大道功，即便派中的《沖虛至德道君食神炁真解》都能換來觀覽一回了，更莫說還有熙真人留下的別府……縱是派中再是如何的門不易，換得一個下院名額來也應綽綽有餘。」

「可讓出了那兩座別府，丹元大會怎麼辦？」

「丹元大會是整個胥都天，八派六宗所有天驕相互爭雄殺伐的法會，似那等場地，想要決出輸贏，又豈是一兩座前輩別府能夠干擾定論的？」

衛令姜搖頭：「縱是有些牽扯，也不要，你勿要想太多了。」

「行吧，就算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我就當是真的了。」

青枝老地嘆了口氣，走到衛令姜前，看著的眼睛：

「但你想過他願意嗎？」

「什麼？」

「陳珩只怕未必願意跟小姐你回赤明派去，小姐話里意思雖說是要度他玄門，要授他長生仙籙，可這小子畢竟以前被擄過，是當過面首的……」

青枝攤手，道：

「這幾日相間，小姐也知道了吧，陳珩那秉說好聽些，都已算是油鹽不進……我想，他只怕未必願意跟你回山，未必願意欠下小姐的恩。」

衛令姜聞言一時沉默。

良久。

才淡淡垂眸道：

「你並不懂他。」

青枝茫然撓撓頭。

「你說的雖沒錯，他並不喜欠旁人的恩，尤其……尤是欠我的恩……」

衛令姜兀得頓了幾息，才繼續平平淡淡開口道：

「但前去赤明派的提議，陳珩卻未必會相拒……他想長生，也一直在用長生來搪塞，可這胥都天宇，想要摘得仙業，證得他所說的長生，唯有，也僅只有在八派六宗能夠做得到！」

「萬一他就是死犟，不肯去赤明派呢？」

青枝不依不饒。

衛令姜瞥了青枝一眼，豎掌刀，虛虛空一切，莫名一笑道：

「他不會死犟，在等他回來，在我說出口后！也由不得他來做選取了！」

青枝見狀脖頸莫名一寒，忙將腦袋往後了，心中默默腹誹：

「打暈帶走？看來果然還是用了我青枝大人的獻計！不過小姐你現在只是練炁靈，可未必打得他陳珩……」

心頭雖如此作想，但青枝還是又多問了一句：

「就算這一切都妥當，拙靜老妖婆似乎也不容許小姐這麼做吧？」

衛令姜瞪了青枝一眼。

「拙靜老……不管了！就是拙靜老妖婆！」

青枝心一橫，也瞪眼道：

「拙靜老妖婆這輩子都沒有道！你是老妖婆的弟子，我想也是見不得你找道的！

你就算帶陳珩回了山門，老妖婆也不會容他在赤明派里舒服地待下去！」

這回。

衛令姜倒是真正沉默了下來。

然而還未等開口。

門外。

忽得便傳來了一道異常平靜冷寒的聲音：

「男歡本就是人之常，連太文妙道君早年都曾耽於此道而不能自拔，又何況你我常人？

貧道心氣卻還未有那般狹窄，要盯著一個小小練炁士不放，去挑他的刺。」

青枝傻傻楞了楞，獃滯盯著面前的衛令姜看了半晌，似是疑這聲線話音怎就突得截然不同了。

良久。

才反應過來是有人在門外開口。

霎時驚得魂飛魄散，三步並作兩步，若不是衛令姜手拉住，幾乎要縱跳窗逃走。

「拙靜……拙靜大真君……」

青枝哭無淚。

「師尊？！你怎來了？」

衛令姜則又驚又喜。

待急忙分開門戶，只見得廊道上，正站立著一個眉鬢、目若冷電的中年道姑。

手裏捧著一柄三寶玉如意，柄嵌有碧璽、水沙、黃烙、星所雕琢的三龍二虎之形，華璀璨，耀目非常。

見衛令姜欣喜迎出來，拙靜真君微微一笑，滿意頷首道：

「令姜。」

「徒兒拜見恩師。」

衛令姜放開青枝，俯便拜倒在地，只是還未跪下子，便被一法力輕輕托起，不讓塵埃。

「還有如意子，也是許久未見了。」

衛令姜被托起之後，朝拙靜真君手捧的三寶玉如意也是問候了一聲。

三寶玉如意華閃了閃，里傳出了一陣稚清脆的笑聲，也向衛令姜同樣打了個招呼。

「令姜這次借力打力，倒是不錯，如今惡嗔勝魔已除，你長眉師叔也遣子去了艾氏那邊言說，人兩清，日後縱是艾氏有了禍患，也連累不到你的功行。」

拙靜真君點了點頭，道：

「今後你可安心在天裏煉三寶，已候結丹了，再無虞外事的煩憂！」

「此番能事，全賴恩師的洪福。」

衛令姜將拙靜真君請進室，親手奉茶，笑道：

「不過道君所說的那樁能度過三災的機緣，恕徒兒愚鈍，卻是還未見著蹤跡？」

拙靜真君舉盞的作微微一滯，然後眼底神便頗多有些無奈。

三災機緣——

這是由兩儀命盤推算出的，到底切實與否，眼下還終究是證不得里實在。

莫說是，便是道君親臨在此，只怕也得不出別的說辭。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可遁一又哪是那般好截取？以道君之尊，都未必能算得分毫不差。」

拙靜真君淡淡搖頭：

「如今人事已盡，還是靜聽天命罷！卦象上所說的三災機緣，多思也是無用，不如暫且放下。」

說罷，將目看去青枝，示意暫離此間。

在一旁冷汗涔涔了許久的青枝頓時如蒙大赦，像只炸的胖兔子般，咕嚕嚕地便沖將了出去。

臨走前，還不忘將門重重帶上。

「師尊？」

「心了？陳珩？」

「我……」

衛令姜一時慌，剛開口，便被拙靜真君打斷。

「長眉師弟已將商師姐拉攏至了我等一方，有肯出面遊說，五宮三觀之，不長老都會傾向於你，將你視為道子的人選。」

拙靜真君平平淡淡開口：

「商師姐胃口可不小，為了，長眉師弟和你好幾位師伯師叔，都是狠狠出了一番，這恩，日後登位時可莫要忘卻了。」

「竟是昔年執掌涿宮的那位商真君？！」

衛令姜神一喜，又肅然道：「恩師，各位師伯的恩弟子必銘於心，誓不敢忘！」

「那些長老的支持，於爭奪道子上，還只是小道耳，更難得的是，商師姐和如今執掌赤松宮的周真君莫逆。

周真君，這位堂堂一宮之主，曾欠下過上代掌門一個大人！」

拙靜真君神不變：

「若也肯下場助你，什麼司馬枋、謝坦種種，便都要落後你一截了……

不過這位真君參習的乃是太上無道……」

拙靜真君目視向前：

「徒兒，你明白為師的意思嗎？」

衛令姜一張臉的神霎時僵了下來。

「老師——」

良久后，才聲開口。

「為了你能爭得道子之位，師門長輩已是四奔走，欠下了不人，耗去了無數家，這時候，你退不得！你又怎能退！」

「更何況……」

拙靜真君看著面前這張恍惚失神的小臉，心也是沉沉嘆了口氣：

「我近來還得了個訊息，一個對你而言，怕是不如何好的訊息。」

「師尊請講。」

衛令姜指尖被自己攥得有些發白，卻是怔怔著，只是下意識回了一句。

「衛家家主，衛卲，他已從虛皇天歸來，同赤陶鎔萬福神王達了一樁易。」

拙靜真君移開目，也似是不忍看那張掌大的小臉上出的複雜緒：

「衛卲，他現今已是拿到風火團了……」

「轟隆」一聲，天際似有一道悶雷滾過！

衛令姜猛得抬起頭，臉頃時煞白！

……

……

晴空萬里，風暖輕。

陳珩緩緩從那座深艷瑰麗的紫素八方宮中收回目，神若有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