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裴芷

轟！！！

這一記雷霹威烈至極，在陳珩還未反應過來時，只剩顆頭顱的符參老祖便已被輕易撕了個碎！

而眨眼間，偌大的一片水月鏡天也在這悶聲之中，一併被炸了個飛灰之象！

萬頃碧波逆沖卷天，旋飛轉，一道道水柱如箭矢般疾出，做龍蛇狂舞，又在半空兀得炸裂，轟隆不絕，四散擴去！

在這仿是地覆天翻般的巨撼之中，陳珩頃刻也便被卷帶進了水浪中，本做不出什麼應對，只霎時，就要被強行打出這片水月鏡天外。

而當他的神念剛要被返回到現世中時。

喀喇一聲，隨著不知何響起的符參老祖的一聲狂吼，這片已滿是裂紋的水月世界又被艱難定住！

「先天……陳……」

下一瞬，便是符參老祖模模糊糊的聲音。

「蛇……赤明派……文稷天……」

「去郁羅仙府，投奔陳潤子和陳元吉，他們和空空道人——」

磕磕絆絆還未聽得幾句，符參老祖的聲音就低落了下去。

之後，在一陣漫長的森寂之中。

方才還被艱難定住的水月世界又漸次崩裂了開來，似是要泄進無數瑰麗的艷霞煙。

而陳珩的意識也是恍惚不定，似是一分為二了般。

時而，他是一團盈盈明，仍留駐在這瀕臨破碎的水月鏡天之，腳下是翻天的洶湧水浪。

時而又兀得回返了現世，被束縛在惡嗔勝魔神通所化的大繭之中，不得……

在這來回的錯其間，符參老祖的聲音雖又是艱難響起，但這回，卻只是零星幾個字眼，斷斷續續，連不文。

而在接連不斷的裂聲中，水月鏡天最終仍是塌滅，隨著又一道威烈的霹靂雷轟，徹底斷碎開來。

風雲消弭，湖月俱崩！

「裴芷！老祖我回山後跟你沒完！」

「太素玉——」

在陳珩意識被驅逐回到現世時，符參老祖聲嘶力竭般，力傳出了最後一句話：

「先將靈氣用在你的太素玉上！切記！不要輕易築——」

然後連這句都未能說完，符參老祖的聲音又再次戛然而止，沒了聲息，陳珩心下沉默嘆息一聲，頃刻，又是一陣悠長的失重墜空之襲來。

眼前昏昏，不能再視。

待得再睜開雙目時，面前已是並無個什麼湖水月、煙雲霞嵐。

他仍是被困在了浮玉泊上的宮闕，被懷悟主和惡嗔勝魔當是奪舍轉生的容。

「老祖？」

陳珩傳音問道。

而這一次，卻沒有人應答了。

他等了幾息后，耳畔唯有一片空空。

「提升太素玉的功行——」

陳珩低垂著眼簾，眸微：

「剩下那句……是讓我不要輕易築基嗎？」

……

……

「裴芷！裴芷！你這破丫頭死定了！等到回了壤山，我親自要找道君去告狀，狠狠告伱一狀！」

「道君如今還在染羅恭首天訪友，老祖只怕是見不到的尊榮。」

此刻。

浮玉泊的萬丈高空雲海之上，只剩下了半個腦袋的符參老祖正忍不住破空大罵，若非只剩下了半個腦袋，都恨不能起拳頭，用力擂打了過去。

在符參老祖視線面前，是一個頭梳飛仙髻，量高挑的貌子，生得極是姿容綺麗，冷艷難言。

肩若削，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著一襲深碧的瑯霄羽，橫寶簪釵，其五似工筆細描，眸如秋水，上散著紫青黃白的華，縹緲神聖，幽深難名。

聽得子這不咸不淡的這句話，符參老祖更加氣急，現下雖是只剩了半顆腦袋，但還是好似覺有一顆心在噗通狂蹦，幾要躍出嗓子眼來。

「你這死丫頭是何時跟過來的？不好好在天裏煉三寶，出來瘋個甚麼？！」

他咬牙大道：

「死丫頭，好生嚇我一跳！老祖還以為是陳玉樞那廝用中天斗數算到了些脈絡，隔空打殺了過來呢！」

「那人如今被困在先天魔宗的天，半步不能出，被天公厭憎，又被純雷劫阻了道功，縱是有著天大的神通，也算不真切老祖你這一番苦心佈置。」

裴芷聲音冷冷淡淡：

「除非陳玉樞能夠出離到天之外，那倒還有幾分可能，但他現下這般可憐境，中天斗數的威能也要大打折扣。老祖說的，倒是個妄言了。」

「……那還好，嚇我一跳，老祖方才還真以為是陳玉樞在發瘋呢。」

符參老祖先是鬆了口氣，怔了怔，旋即又然大怒起來：

「不對！誰要同你掰扯什麼陳玉樞？我是問你，你為何不好生在天裏煉三寶，跑來浮玉泊作甚？閑得心裏慌嗎？」

「自然是為了老祖。」

「我？」

「陳玉樞的起勢已是合了魔道六宗的發氣數，勢不可當，連玄門八派都不能阻攔，日後的乾元司辰宮，必是有此人的一席之地。」

裴芷面無表，開口道：

「他就合道境界，已然是毋庸置疑的事了，不過是時候長短而已。老祖真要為了自己的一點惻之心，為我太符宮惹上這個敵手嗎？」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你這丫頭就是偏小題大做了。」

符參老祖洶洶氣焰霎時一熄，像是被一盆冷水鋪面澆滅了。

他尷尬將眉一耷，良久后，才訕笑了一聲，道：

「他陳玉樞生了那麼多個子嗣，區區一個陳珩，又算得了什麼？無足輕重，無足輕重罷！縱使走了想必也是不打的，你急什麼？」

說完之後，符參老祖也似這覺這言語合乎理，頗多得當，底氣便也足了不。

眼睛眨了眨，又試探道：

「不如，我接著跟那小子傳個音，把沒說完的話跟他說完？

沙門那群狗禿子不是常在說什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老祖積一積德，你這丫頭也跟著沾一沾？」

「老祖為何偏要救他？」裴芷問。

符參老祖默了半晌，剛要開口時，又被裴芷打斷。

「是因為陳嫣嗎？老祖覺得是自己害得陳嫣喪了命，所以對與陳嫣是同樣境的陳珩，心生了不忍，想在他上彌補回來麼？」

符參老祖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

「所以，老祖是想怎麼教這個陳珩，才能讓他逃出生天去？」

片刻后，裴芷突然淡淡笑道。

「你答允了？真的？」

本已不抱希冀的符參老祖突得神一震。

他認真打量了裴芷幾眼，咧了咧，然後便喜笑開起來。

「最好的法子，便是去投赤明派！你不知道，這小子已同赤明派的一位真傳弟子好上了，有了赤明派的庇佑，他陳玉樞縱是有天大的神通，也無可奈何，只能熄了心思！如何，這可算是一條活路吧？」

「赤明派真傳，哪位？」

「衛令姜！」

裴芷沉了一會，角慢慢噙了一冷笑，明艷照人的臉上出了一嘲弄神。

「衛令姜，原來是衛家的那位，自己生父的仇難道不想報了麼？居然在這裏談說了起來，真是有夠蠢的。

道君還說將來的道功能夠與我並肩，現在看來，這也只是一個耽於小道的蠢，怎配與我裴芷齊名！」

「人家倆人正甜甜的，又干你這死丫頭甚事，連這個也要嘲上兩句？」

符參老祖苦笑道：「你這張啊，還是這般的不饒人！」

「老祖說去赤明派是上策，依我來看，只怕是下策，那個衛令姜縱是赤明派的真傳，但也不是派中道子，赤明派的幾位道君只怕也不會為了，平白多費這些心思。」

裴芷沒理會符參老祖，黛眉微微一挑，道：

「還有呢？」

「還有就是找尋郁羅仙府，投奔陳潤子和陳元吉去，這倆人是他兄弟，多也會拉上一把，陳玉樞現今真被困，鞭長莫及，想必也是奈何不得……」

符參老祖一攤手，大笑道：

「辦法總比想的要多，只要老祖告知了他世實，再提點幾番，逃一世想必是逃不的，但若只是暫且逃出一時，那倒是不難！」

「如何？」

符參老祖試探問道：「這些可都是好計啊，老祖現今可否跟他傳音了？」

見裴芷眼簾微垂，約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並不直接答話。

符參老祖腦子艱難轉了好幾轉，橫豎都沒弄明白，到底是要應允，還是要拒絕。

心糾結了半晌后，猛然間，似是猜想到了某種可能，符參老祖猶疑地抬起腦袋，一臉複雜。

「這樣不好吧？」他低聲音開口。

裴芷不明所以。

「你該不會是看上陳珩了吧，不讓老祖開口，是故意要親自救他？讓他將你在心底記得深些？這樣……不好吧？

分明是衛令姜先來的，丫頭，你這般強自奪人所，若是傳了出去，只怕不是啥佳話呢。」

符參老祖愈說便愈是通順，愈是覺得有道理，自己猜中了實。

僅剩的半顆腦袋都霎時眉飛舞起來，神大振。

如果不是懷著這般心思。

裴芷為何會從壤山跑到這浮玉泊地界來？

而且來了也罷，怎就偏生挑在自己要道明真相時才肯發出雷法，打爛自己佈下的水月鏡天？

若說前兩者都是在秉公行事，有可原……

可如今都已然是事畢了，裴芷為何還要駐留在這浮玉泊，聽自己是打算如何救下陳珩的？

這種種行徑加在一，必然就是有鬼了！

「你——」

「老祖又在發什麼瘋？」

還沒等符參老祖樂完，裴芷便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我和你所說的那個陳珩很相嗎？都還未真正見過，你怎會斷言我對他懷有意？這也過太荒謬了！」

「那你——」

「阻你說出他的世，乃是魏長老的意思，正巧我很閑，便特意趕過來看熱鬧了。」

裴芷聲音依舊是冷冷淡淡，角卻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襯著那深妍昳麗的容貌，平白給人一種說不清的人姿態：

「至於為何特意挑在老祖快說出口的時節，才打爛你的水月鏡天，又為何還不離去，要聽老祖的瑣碎廢話。」

終是掩笑了起來，慢條斯理開口道：

「老祖為何不猜猜看呢？」

「你什麼意思？」符參老祖心頭平白生起一不安的。

「……等等！你不會是故意要看我的樂子吧？！」

他臉猛得一僵，終是猜中了這個事實。

「不錯。」

裴芷笑瞇瞇道。

「我還以為你真的要網開一面，讓我救陳珩一回了！你這丫頭怎變得跟我一個鬼樣，這般的看樂子了！」

符參老祖瞪眼大：「你圖什麼？到底在發什麼瘋啊？！」

「那老祖當年唬騙我吃了一個月的泥，說只要每天隨餐食用，就能夠羽化飛仙，又是圖什麼？又在發什麼瘋呢？」

裴芷神不變，微微一笑道：

「當然，我太符宮向來不管外事，那陳珩的生死究竟如何，老祖還是費些心思，也別再做無用功了。」

「你——」

符參老祖一急。

他還想再爭執些什麼，但此時看過了樂子的裴芷已是心滿意足，憑空縱起一道符，便不知飛空遠走了多遠，須臾不見影。

而萬丈雲空之下。

在浮玉泊的宮闕。

那頭惡嗔勝魔終也是察覺到了不對，在驚一聲后，便化作一道綽綽幽幽的魔影離了陳珩軀，驚疑不定地懸在半空。

「柳娘，怎麼了？」

法壇上的懷悟主皺眉：「有何不對勁的地方？」

「此人……此人的真炁不是你所說的那般低劣！而且，他似藏著什麼手段，把我的魔氣都化了去！」

惡嗔勝魔強忍住心頭驚懼，抬手打出了一道赤紅煞，卻在擊中陳珩面目的剎那，被一道薄薄金給穩穩噹噹地給攔下，發出沉悶的鐘磬之音。

「這是……金神符？！」

見得這一幕，惡嗔勝魔終是徹底失了態，魔影一竄，就躲藏到了法壇背後，戰戰兢兢。

「艾媛！這必定是艾氏的人，替艾媛來辦事的，想想辦法，你快想個法子，我不能死在這裏！」

聽得背後的凄厲哭嚎聲，懷悟主臉上一沉，也有些失態。

他連忙手往袖中一掏，剛要作，耳朵卻突得一豎，似是聽得了什麼靜。

「這是？」

懷悟主抬頭往東南角天空去，心頭一慌：

「這又是個什麼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