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群狼的目。

即便相隔十數米，即便陸蕭臣從未見過突厥人，但那種冷冽如野一樣的眼神，肯定不會出現在漢人的臉上。

看到那些眼神，陸蕭臣心中所有的疑慮都散了。

他不在懷疑白宋，不再去試探白宋的真實用心，下意識地蹲下來，手腳都有些發涼。

“怎麼辦？怎麼辦？那是突厥人的眼神，一定是突厥人！我能從他們的眼中看出的味道。”

“出城！城里已經不安全了。”

“出城？絕對不可！你在乎的只是你自己的安危！你擔心鄭家的人殺你，所以你要出城。但那些突厥人的目標是本！本在城中他們尚且不敢如何，倘若出城，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殺我！”

“躲在城里能安全一時，大人能保證可以安穩一世嗎？躲在城中，多久是一個頭？難道一輩子就在薊縣，永遠不回去復命？”

陸蕭臣皮都在發：“都是你！都是你這狂徒拉本下水！”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突厥人不過剛剛城，乘著他們立足未穩，在這時候逃出城去，興許還有一線生機。若是等他們悉了地形，在想要逃，怕是沒有那麼簡單了。”

“走！走！現在就走！”陸蕭臣很快作出了決定，拉著白宋就要下樓。

白宋也有些張，想讓自己稍稍放松些，隨口說了一句：“大人，還是去換一裳吧，多不自在。”

聽這話，陸蕭臣氣得想一頭撞死在柱子上，回瞪白宋一眼：“都這時候了，還廢話干什麼？”

白宋放松了些，跟著陸蕭臣下樓。

陸蕭臣在樓上已經開始嚷嚷著隨從準備馬車。

白宋乘機問了一句：“大人，您此行帶了幾個隨從？”

陸蕭臣指了指面前零星的幾人：“就這麼些。”

“有沒有比較厲害的？選兩個厲害的跟著一起就行了。不能表出要出城的模樣。”

陸蕭臣點頭，隨手指了兩人，讓一人控制馬車，一人隨行護衛。

幾人還沒準備好，別苑外就有人在敲門。

“陸大人，陸大人……”

聽聲音，這是鄭家的管家。

他們不是來找陸蕭臣，他們是要來找白宋。

陸蕭臣對一個隨從使了個眼：“出去，機靈點，不要讓人進來了。”

然后對白宋道：“你先躲在馬車上面，待會兒隨我一同出府，本還不信他們膽敢搜查本的車。”

外面傳來了對話的聲音。

“什麼事？陸大人現在正忙，沒時間接待你們。”

“聽說這府上來了賊人，老爺讓老奴過來瞧一瞧。”

“賊人？天化日的，哪兒來的賊人？即便真有賊人，我們為護衛的，難道不知道保護大人嗎？你帶著這麼多人來，到底什麼意思？”

“這位爺，老奴也是奉命行事，無論如何都要見過陸大人了，才好回去復命。還請爺通融通融，讓老奴進去瞧瞧，瞧瞧就走。”

“那你在此稍后，我回稟的請示大人之后再說。”

眼看著前面的人不了太久，陸蕭臣也乘機上了車，人從后門出去。

臨出門，陸蕭臣不忘抬頭看了一眼三樓客棧，卻是不見了先前幾人，只讓人心中更加不安。

一出后門，立即有人攔路，前后巷子足有二十幾號人。

巷子本就不寬，僅夠一輛馬車行駛，這些人不讓，馬車本不起來。

正門的鄭家大管家還算半個人，但圍堵后面的家丁算個什麼東西？

陸蕭臣然大怒，自己好歹是巡察史，居然有家丁來攔自己的車！

“滾開！你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來攔本！”

帶頭的家丁面前謙遜，連連告罪，卻是不肯后退，只說：“大人息怒，小人也是聽說此間進了賊人。這里畢竟是鄭家的宅院，又關系到大人的安危。主家老爺說了，一定要查看一番才行，還請大人見諒。大人若不讓小人查，小人回去也沒法差。”

“聽你這口氣，好似是懷疑本是你們口中的賊人一樣。你到底讓不讓！”

“大人見諒，讓小人看一眼車，立即讓大人離開。”

“好！好得很！不愧是幽州第一大家族，在薊縣可是威風得很吶！”

那家丁也是個老練的人，知道攔住巡察史不妥，也不想跟對方廢話。

竟然乘著陸蕭臣不防，上前一步，直接掀開了車簾！

“沒人？”

家丁愣住了，這跟他預想的不一樣。

“現在這位家丁大人，您看夠了嗎？”

家丁趕收手，退開來，跪在地上：“大人贖罪！”

“贖罪！”

陸蕭臣怒吼一聲，搶手拔出側護衛的佩劍，猛地一劍刺，直接穿了那家丁的肩頭。

家丁悶哼一聲，咬牙著，臉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的，臉順時變得慘白。

周圍的家丁見狀一驚，下意識地都上前一步。

那被一劍刺的家丁一抬手，示意手下人都不要來。

陸蕭臣喝問一聲：“你們好大的膽子？難不敢在大唐境刺殺巡察史？”

“大人息怒，小人沒有那麼意思，只是擔心大人安危，故而行冒犯。大人這一劍，小人領得心甘愿。”

“那你們還不讓本離開！耽誤了本的要事，可唯你們試問！”

說著，陸蕭臣猛地一收劍，家丁痛得跪倒在地。

車底，白宋暗罵這陸蕭臣廢話多，趕走了才是。

就知道鄭家的人膽大包天，就算是巡察史的車也敢查。

要聽他的話躲在車廂里面，此時已被鄭家的人抓了。

好在從電視劇里學了一招躲車底。

沒想到車底下還真能藏一個人！

只是像個螃蟹似的撐在車底，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才幾分鐘，白宋就已覺得四肢發，在拖個一兩分鐘，這會兒就要撐不出了。

“都閃開，被擋了大人的道。”

家丁終于下令，馬車方才緩緩前進。

馬車出了巷子，白宋方才從車底下來，翻上車，連連催促護衛快點。

現在就是搶時間，要搶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出城，否則就真的要被困在薊縣了。

車，陸蕭臣攥著拳頭，額上青筋直跳，似乎還未走出先前的氣憤。

“膽大妄為！簡直無法無天，小小家丁居然敢攔史大臣的路。這鄭家眼里還有沒有朝廷？”

“哼……”白宋哼一聲，“連勾結敵國的事都做得出來，他們還有什麼事作不出？別忘了，要是這件事被捅出去，鄭家沒一個人能能的活下來！為了全族，一個巡察史的命算什麼？大人不是不相信我的話嗎？現在還覺得我是危言聳聽？”

陸蕭臣掀開車簾，問一聲：“離出城還有多久？”

“距離最近的東門還有一炷香。”

陸蕭臣放下車簾，深吸一口氣，努力地讓自己恢復一個爺的氣度。

“你究竟有什麼目的？為何要來調查鄭家？”

“說是報國為民可以嗎？”

“呼……”陸蕭臣再吐一口濁氣，換了一個問題，“這樣離開薊縣，也不算找到了鄭家通敵的罪證。”

“我知道，此事還得徐徐慢圖。但在這之前，我總不能讓大人遇到危險。”

“他們都說你滿口胡言，說的話一句都不能信。現在看來，鄭家的人說得也不算全錯。”

白宋也不解釋，坐在車上甩著發的手。

陸蕭臣看著這個自己還年輕許多的年，忽然有些疑：“你真為了救本？”

“大人是我扳倒鄭家的唯一希，鄭家勾結外敵，若不能到應有的懲罰，這天理都說不通。”

“你就這麼肯定本會幫你？你就不怕救了本之后，本立刻折返回京，不再過問此事？”

“大人真要事外也好，那我就另想辦法。畢竟這件事上的確是我坑了大人，不然大人應該會被鄭家和當地府收買吧？估計也只會知道鄭家販賣私鹽的事。對大人來說，如此局面倒是最好的。”

“你當本是那種……”

陸蕭臣本意說明自己勵志要當一名好。

可話到邊，忽然想起這幾日在薊縣醉生夢死，那間別苑里還存著不當地員送的好東西。

當個好？

就那模樣配嗎？

陸蕭臣沉默了，想著面前的寒門小子雖是為了私怨跟鄭家結仇，但至人家不畏強權，不隨流。

調查鄭家惹得一麻煩，那也是大義之事。

自己離京之事信誓旦旦要為國家出力，為皇上分憂，沒想到忘記得這麼快。

“本知道如何去找鄭家的罪證了。”

白宋一驚，回頭：“怎麼弄？”

“如果從鄭家手中得不到的證據，那不如從味突厥人手里找。”

“從突厥手里找？”

“本隨行的人當中有軍方的人，現在正與突厥軍隊戰。戰雙方都有不俘虜，只要去前線調查，肯定能找到知道鄭家罪證的人。”

白宋聽了眼前一亮。

對啊！

誰說只能找鄭家的證據？

鄭家的人各個狡猾，不便得手。

那些突厥人大多頭腦簡單，更不會在意和鄭家勾結的罪證，從突厥手里尋找證據遠比耗在薊縣簡單。

“今日出城，本帶你去見一個人，你可隨他去往北地戰線，興許會有意外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