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蕭臣本詐一詐此人，但對方言之鑿鑿說了一通，反倒自己心中有些發虛。

對方雖只是世家子弟，但其家族能為皇上安一方民心，必當是立了大功，家族定然深得圣寵。

京城各方勢力錯綜復雜，絕非長安之幾家得上名字的家族而已。

一位極盛之家的士子，可不比他一個員弱。

陸蕭臣明白，自己現為史，自當是風無限。

但下巡任務之后呢？返回京中還得聽從陛下任命，到底能不能順利得到個安穩的一半職，可不單單要看任務完如何，還得自家背后的關系。

今日這白家公子主上門，必然是有所求，用此事活絡其關系，將來定然好多多。

想到這里，陸蕭臣也不管其份真假了，笑著坐到了其跟前。

“白公子，方才本只是開個玩笑罷了。畢竟這天下的世家公子太多，若每一位都來要本辦事，本也是忙不過的。”

“我來可不是要讓大人辦事，而是給大人指一條明路。”

“明路？何解？”

“陛下讓大人來幽州巡查，卻假意巡視邊防。目的無非是不想大人打草驚蛇。”

“打草驚蛇？不知白公子口中的蛇是何？”

“自當是盤踞幽州百年的鄭家。”

“咳咳……”陸蕭臣干咳一聲，心說果真是大戶人家出生，說話毫不避諱，這里可是幽州，敢在背后這麼議論鄭家，可不是一般的膽大。

陸蕭臣不說，白宋自顧自說道：“大人既領了皇命，想來應當知道些許關于鄭家之事。今日引大人去城北看了奇景，不知大人心中作何想？”

“京城早有人議論，幽州的鹽賬過于規整，朝中有人提議要查一查。今日見了那奇景，雖不明所以，但想來也驗證了京城傳言，看著這個幽州的鹽商確實是有些問題。

不過，問題歸問題，這大唐各州郡，哪沒有個問題？有人吞軍姿，有人吞災糧，這鄭家不過吞一點鹽而已，有什麼稀奇？即便本將所見所聞如實上報，相信皇上也不會因為此事而治罪鄭家。所謂多一事不如一事，本還需要考慮考慮該如何打算。”

“無為而治？”白宋笑笑，“只怕大人是把事看得簡單了。”

“白公子有話但說無妨。”

“大人知道我為何要在半路攔車？”

陸蕭臣并不在意，輕聲說著：“不是為了眼前的對話？”

“對話乃是其一，其二則是要讓鄭家知道我跟大人見過面了。”

陸蕭臣眉頭輕皺，從此話當中，他聽出了一些意猶未盡的味道。

白宋繼續說道：“史大人第一天到來，試想一下您要是府或者鄭家的人，會不會派人來留意您的行蹤？恐怕就算是大人去一趟茅廁，薊縣的各種人都會小心注意吧？”

“說得不錯，此地是鄭家地界，他們要了解本的行程并不奇怪。你半路攔車，想來會是會被人回報的。但那又如何？”

“鄭家在查我。”

“嗯？”

“我知道鄭家的。”

“關于鹽的事？”

“沒錯，一旦鄭家知道我與大人見面，鄭家上下乃至整個幽州的場都會十分張。”

陸蕭臣捧著茶，吹著面上茶渣子：“言過其實了吧，白公子只是個外地公子，即便知道鄭家的，他們又何須如此興師眾？”

“大人這麼說，只是不清楚鄭家干了些什麼膽大妄為的事。鄭家這膽子可不只是貪一點兒鹽那麼簡單。鄭家貪的鹽沒有賣到大唐百姓手中，而是轉手賣給了正在跟我軍戰的突厥軍隊手上。”

“噗！”

陸蕭臣一口茶還沒過口，聽白宋所言，一口噴了出來，覺子被電了一下，震驚得站了起來，驚愕地瞪著白宋：“這……這這這……這開什麼玩笑！”

“是不是開玩笑，相信大人很快就能明白。”

“明白？本如何明白？如此荒唐之事，說出去誰信？你不要在此危言聳聽！”陸蕭臣張地甩了甩手，重新捧起茶杯，有些慌張地一飲而盡。

白宋的話他不信，但他看著眼前的年鎮定如磐石，心里就陣陣發。

“答案不是從我口中說的，是要大人親自看的。相信不出兩日，鄭家和當地府就會因為白某的到來而作出反應。如果他們真的無甚擔心，相信也不會對大人做些什麼，但若……”

白宋話音一收，忽然間起：“既然大人不信了，我也無甚好說的。只盼大人能多家小心。”

“多加小心！”這話引得陸蕭臣大怒，“你說鄭家敢膽大妄為到謀害巡察史！”

“希是我多心了，畢竟關系到全族數百條人命，如果白某說的一切的都是真的，換做是大人您，您現在會怎麼做呢？”

陸蕭臣越想越覺心虛，背心出了一陣白汗。

如果一切是真的，鄭家連通敵的罪狀都敢做，還有什麼事不能做？

這鄭家莫不是瘋了？

此事要是傳回京城，不曉得會引起多大的風波。

作為鄭家，必然是要竭力將事住，殺一個巡察史雖然冒險，但也好過事敗。

回想一下這小子為何半路攔車。

現在即便自己不相信他說的話，鄭家也會擔心自己知道了。

本來鄭家沒有殺心，現在見了這小子，那鄭家必然會起了殺心。

一瞬間，陸蕭臣醍醐灌頂，瞬間通了，指著白宋：“你……你是拉本下水？”

“這是給大人指條明路，皇上命您為巡察史，可不是您來無為而治的。您想想，此事雖然兇險，但也不證明了此事回報頗？鄭家通敵乃是實，現在只差證據罷了。只要有了鐵證，鄭家在幽州不管多有多麼深固，皇上絕不容忍，即便皇上容忍，現在與突厥戰的李靖將軍也不會容忍。

鄭家必然牽連全族，到時候鄭家在幽州除名。而大人是此案的大功臣，才聽說大人乃是陸家后人。將來為幽州第一族的機會，不是擺在大人面前？大人可謂是名利雙收，即便不能在京城任職，回到族中，亦是風無限。”

陸蕭臣頭皮陣陣發麻，以他的心，聽聞此事也覺得匪夷所思。

為何這年不過二十的年如此鎮定？鎮定得不像一個年。

“言盡于此，白某就不多打擾了，若大人不畏兇險，大可暫留兩日，且看看鄭家和當地府的行。”

說完，白宋起，緩步離開了私小院。

陸蕭臣正在思考，剛才回過神來看，發現院中已不見了那小子。

……

白宋需要這個巡察史。

事發展到現在，早已不再是單純的報私仇。

鄭家通敵，乃賣主求榮之策。

因為這些鹽，不知多大唐將士枉死。

白宋不屬于大唐，但骨子里還留著漢人的。

既然上天送了一個巡察史來，他必當順水推舟通過巡察史把事捅到殿前。

白宋今日行為可當十分冒險，但白宋怕這巡察史被鄭家收買了。

所以選擇冒險行事，半路攔車，給鄭家一個訊號，證明他已經跟巡察史接過了。

因為鄭家所犯之事過重，即便巡察史上門跪著保證要站在鄭家的一方。

鄭家也不會輕易相信。

今日這一攔，是不費分文將巡察史死死地綁在了自己上。

鄭家必殺心，巡察史為求自保，定然會竭力找尋鄭家罪證。

同時，白宋也徹底斷了和鄭家周旋的可能。

今日本答應鄭家拜訪鄭家小姐，結果非但放了人家鴿子，反而半路攔住了史大人。

傻子都知道先前是白宋的緩兵之計，這白玉堂是要跟鄭家不死不休的。

故此，白宋需得更加小心，他得想象怎樣才能掌握鄭家通敵的罪證。

……

另一方。

陸蕭臣見白宋走了，在家中坐立難安。

一刻鐘之后趕上自己的隨從離開。

他覺得此事有些危險，他不想牽連族人。

于是又乘車回到了刺史大人安排的鄭家別苑住下。

陸蕭臣一夜未眠，張地守在屋中，蹲著窗口，想著稍有靜就跳窗出逃，甚至連別苑的地形都看過，腦中早就構思出了逃跑的路線。

好在一夜無事，并沒有任何事發生。

可陸蕭臣還是不敢放松，直到天明之后，當地的員上門拜訪，接連收了好多禮。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朝著正常的方向發展，都是面上的排場，該吃吃，該喝喝，吃過喝過就去各方巡查，由縣中各個員領著，瞧不出任何問題。

下午去巡查一番，黃昏繼續宴請接待。

這會兒沒了面上的客套，活更隨意。

一眾年過半百的員直接將場子安排在了花街的花樓里面。

陸蕭臣首次為，還是頭一次這種萬人追捧的滋味，心里有些飄飄然。

加上薊縣的花樓姑娘熱非常，三言兩語就把史大人逗得眉開眼笑。

也不知什麼時候起，陸蕭臣就忘了心中掛念之事。

一番歡天酒地，陸蕭臣被姑娘們拖著到了房中，迷迷糊糊地經歷了一番鶯鶯燕燕的活。

夜半三更，陸蕭臣忽然一驚，睜眼瞧見黑夜中閃過一道寒。

噗！

一把匕首在他眼前直進了心窩子！

“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