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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尖碑》第29章 創生之四

樂園是安全的,不必有警惕,他也早已習慣了這種水波一樣的晃

在淡松子酒的氣息里,他放任自己沉了水中。

水。

河流。

海洋。

——夜晚的海洋波瀾起伏,像漆黑的幕布在風中不停翻涌。

但夜晚的母艦是個燈火輝煌的堡壘,像平地一樣堅如磐石,紋

他把微微汗的頭盔抱在懷里,肩上掛著護目鏡,推開了宿舍門。

室友們在打牌。他們幾個在學校里是室友,現在仍然是。

“你下機啦。”室友說。

他說:“下了。”

室友繼續打牌。

他收拾,洗漱,整理,然后打開了一門線上課。

室友之一警惕地結束打牌,過來巡視他在學什麼,巡視完,說:“你無聊不無聊?”

他說:“不無聊。”

“你管他干什麼,天生的。”另一個室友說,“連起降都上癮的人,他看什麼都不無聊。七上輩子肯定是個雕像。明天長再讓練起降,我就要吐了。”

“七的生活,幾個詞就可以高度概括。”第三個室友邊洗牌邊說,“上機,下機。起飛,降落。練習,學習。報告完畢。”

第四個室友說:“你了,還有一個,頂長。”

第五個室友:“被長罰。”

“七,”第六個室友說,“明天又該你去長辦公室值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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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八人,他排第七。

就在八的也即將張開時——他戴上了降噪耳機,世界和平。

去長辦公室值日是世界上最無聊的的活。

它也可以用幾個詞概括。

端茶,倒水。澆花,喂魚。桌,掃地。

他的長年輕,四肢齊全,但墨水瓶倒了都不會手扶,比最的戰機還要難伺候,有些命令難以理解。因此值日時的活又多了四個。

疑問,頂

繼而被罰,加值。

這導致每次到值日,他心都異常沉重。

但每次到室友值日,看到室友歡呼“終于到我了!不上機了!我!”時,他又會覺得異常不舒服。

所以,無論從什麼角度,他看長,都很不順眼。

而讓他不順眼的東西都是危險的。

例如起飛前沒調好的儀表,裝槍時沒的暗扣,不及時解決,會讓他送命。

——就像那位長,在最后真的讓他送了命一樣。

還在繼續。

飄搖的,起伏的——海水。

的海水將他往下拉去,殘骸和火焰都消失了,他眼前只有一片蔚藍,還有蔚藍的海水里,越來越明亮的金斑。

他向上出手,卻離芒越來越遠。

就在這萬籟俱寂的水中,他的耳畔卻響起飄渺而悉的聲音。

……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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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記得,已經讓四帶著那個人先撤離了。

他睜大眼睛,海面上,芒越來越刺眼——忽然讓他想起某一天。

那天,海上天氣晴朗,把甲板都照得晃眼。一二三四五六八在外面起降,他在辦公室舷窗邊罰站。

罰站期限是一個小時,但兩小時后還沒人喊他進去。

如果是母艦上其它教和上級的命令,他會一,繼續罰站。

但是,罰他站的是這位長

第三個小時過去后,長還是沒喊他進去。

必定是忘了。

他面無表推開了辦公室門。走到綠植招展的辦公桌前,準備開口象征喊一聲“長”。

但那兩個字下一刻就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辦公桌后,長右手關節支著太的位置,微微垂頭,閉著眼睛。日過舷窗穿過綠植照進來,把這人的睫映得剔

睡著了。

母艦上事務繁忙,長已經連軸轉了好幾天。

他嘆口氣,什麼都沒說,打算繼續去外面罰站,并且還要離舷窗近一點。

這樣,這個人醒來的第一刻,就會得到讓別人多站了四五個小時的愧疚

不僅如此,他還輕輕把花盆往左移,這樣,就不會刺到長的眼睛,他可以睡得久一點。

但這是個錯誤的決定,花盆移的第一秒,睡著的人就緩緩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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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塵埃,他忽然看到長的右眼底,有一點東西微湛湛。

第一眼,他以為他哭了。

第二眼——

鋪天蓋地的火焰焚燒了一切,天空紅,耳邊傳來孩的嗚咽聲,焦黑的廢墟上,烈烈火中,安菲爾德長朝他抬起了臉。

郁飛塵猛地睜開了眼!

樹屋的天花板安靜地掛在那里,微風吹過巨樹,樹葉沙沙作響,樹屋隨之輕輕晃

他怔怔著那里,溺水與灼燒如同跗骨之蛆仍未消退。心臟劇烈跳,呼吸不斷起伏,像做了一場怪陸離的噩夢。

右眼,痣——

他劇烈氣,閉上眼睛。海上的巨艦在眼前放大再放大,一切細節都纖毫畢現,甲板的紋路清晰可見,一二三四五六八的玩笑聲也響在了耳畔。

宿舍,走廊,舷窗,機艙,天空,海洋——

他幾乎是無法控制地把那最初的記憶也翻得一片狼藉,像是把堆放雜的箱子嘩啦一聲倒過來,跪在地上胡翻找。

但直到所有品都被清點干凈,他也沒有找到想要的那些。

他什麼都找不到。

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那個人的臉。

什麼都沒有。

——都過去了。

心跳與呼吸漸漸規律,年輕時的在夢中翻騰了片刻,而后漸漸冷卻。

他起用涼水抹了把臉,窗外樹影斑駁,樂園依然平靜安寧。

無論哪位長,他們只是過去,一切都是錯覺,他對自己說。

“先生?”長著明薄翅的樹人侍者從窗外冒出了頭:“需要幫忙嗎?”

“冰水。”

樹人乖巧地應了一聲,片刻后,一藤蔓卷著一杯冰水遞給他。

他接過去,沒喝,只是借冰水的溫度平靜自己。

“您還好嗎?”樹人侍者問:“還需要什麼嗎?”

“不需要了。”他說,“謝謝。”

他確實不好,很糟糕。

他已經不記得上次緒有這麼大的波是什麼時候了。

罪魁禍首與萬惡之源,淡松子酒,喋喋不休的白松。

三分鐘后,他才喝下了那杯冰水。

記憶漸漸清空,一切恢復正常。

就在這時,系統音忽然在他耳畔響起。

“永夜之門已開啟,倒計時10、9、8、7……”

與清冷的倒計時同時響起的是另一個歡快活潑的系統音。

“親的客人,守門人溫馨提示:此次您即將進的世界:強度4,振幅7,滿分10。”

“……3、2、1。祝你好運。”

“祝你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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