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齊家上下來尋的事頗為愧疚，一大早就團了七八十個芋頭圓子，挑揀了一半瞧著好看的，要送過去。

季師爺一聽要去齊府，也沒多說，等快出門，才道，“早去早回。”

季芙笑笑，“嗯。”

昨天的籃子被人踩的不像樣，怕家人問起，就尋了個地方扔了。誰想半路瞧見有泥人戲，看的神，等有人找時，才知道耽擱了時辰，惹爹娘著急了。那籃子也沒敢帶回家，免得被他們瞧見，又問長問短。

從家裏出來，就見麻四正往外搬東西，季芙快步走上前，“麻四。”

麻四回頭一看，那瘦臉就笑開了，“季妹妹早喲。”又手往籃子裏探，“又是做了什麽好吃的吧，給我瞧瞧。”

季芙退了一步，將一個布包給他，“這份才是你的。不對，是嬸嬸的，你不許吃。”

麻四嘖嘖幾聲，“小時候我還帶你去掏過鳥蛋呢，長大了卻嫌棄哥哥我。”

季芙抿了抿，“我爹說了，你再不好好養花做活，就不要你往衙門送花草了。”

這麽一說，麻四倒想起那事來，不許走，“季妹妹，那齊大人質問我中秋送去衙門的金值多銀子，我答了是半吊錢，大人似乎極為惱怒。你……你與季伯伯說說。”

季芙想了想，“齊大人是個講理的人，而且衙門的事我爹自有分寸，齊大人若真的要追責，也不會等到現在了。”

麻四這才鬆了一氣，打開布包也不顧手髒，吃了一個圓子，燙的張直嗬氣。季芙看著他狼狽模樣，蹙眉，“快去拿與嬸嬸吃。”

麻四利索包好，喝了一聲“得令~”，便回屋去了。季芙站在外麵看著裏頭的擺件，不都還是兒時常去玩鬧看見的那些，桌腳陳舊的都有些爛了。想了片刻，才離開。

從巷裏出來，心甚好往齊家走去。離的稍遠，又無馬車代步。已了秋，這幾日才覺風拂在上覺涼，但也無礙。瞧著刺眼卻不覺滾燙的束，季芙又想起那京城病夫，一個大男人竟弱不風，還被日頭曬暈，想想他那日麵青白的模樣，不由輕笑出聲。

進了往齊家去的大街，剛過中秋，街上熱鬧已消減大半，不似昨日那般擁。正走著，聽見背後有馬車聲，剛要閃，便見一匹駿馬幾乎到臉邊，馬過了大半，想著是哪家馬夫這樣趕車的，怕是剛做馬夫的吧。誰想一看那手握韁繩的人，卻分外眼。低眉想了片刻，那車簾子後已出一隻修長慘白的手，抓了自己的辮子便是一扯。

季芙痛的瞪眼，不等那人臉，已是齜牙，“京城病夫，我知道是你！”

孟平璋俯出來，坐在夾板上，“你怎麽知道是我？”

季芙揚了揚眉，“哪個男子的手有你這般慘白慘白的，連指甲片都沒點。”

孟平璋抿了抿角，末了歎道，“原來姑娘將在下觀察的如此仔細，在下實在是惶恐。若是姑娘再白點，再好看點，倒是可以考慮……考慮的。”

季芙咬牙，孟平璋朗聲笑笑，不再戲弄，回了車。

看著那馬車又嘚嘚嘚的往前駛去，季芙哼了一聲，腹誹著繼續往齊府走去。

孟平璋是要去齊家與齊琛一塊去遊湖的，商定好的時辰已快到了。清雪見他樂在其中，說道，“昨日孟尋的事，為何不跟季姑娘說？”

“為何要說？”

清雪頓了頓，“你不說，不知，那做了有何用？”

孟平璋笑了笑，“有些事做了，不是一定要對方知曉才有意義。比如……你旁邊這位俠士。”

吳逢趕車的手勢微頓，片刻複然。清雪抿了，也沒再問什麽。這繡球拋的可真是妙，堵的無話可說。

到了齊家，齊琛剛好用過早食，見了孟平璋，禮貌的問道，“可用過早點了？”

孟平璋十分誠懇的說道，“不曾。”

齊琛扯了扯角，讓廚子去下個麵。孟平璋笑道，“我說與你聽一個消息，當是麵錢，知府大人今日也會去遊船上，你不曾見過他，若見到有人向你詢問什麽七八糟的事，可要禮數齊全，免得他心中記你一筆。”

齊琛應了聲，又想難怪他中秋會跑過來，許是因為元大人來了的緣故。他這通判自然要跟隨的，末了又道，“你昨日未說，今日又一大早前來，更不用陪同，元大人來此的事，你也是剛剛知曉。”

孟平璋笑道，“對，元大人為人老巨猾，知曉你我同為京，又算得上是好友，自然怕我走風聲，壞了他微服私訪的大計。可他防著我，我也有人在他邊，昨夜他剛，府衙就有人飛鴿傳書於我。”

齊琛問道，“元大人為人如何？”

孟平璋想也沒想，“詐險，自私自利，大小功勞都歸功於他，邊養了四五個親眷替他斂財。我說是通判，也不過是到讓我去瞧瞧其他州的吏功績，並非是要為他們謀利加功，而是瞧見誰人厲害，便一番，免得日後踩在自己頭上。”

齊琛沉思片刻，“那此次他何都不去，偏來鄧州，怕也並非是來遊山玩水。”

孟平璋說道，“你倒想的通，元大人城府頗深，起先我並不知，你上任後做事尚可，與其他人相比，他盯上你也不奇怪。因此來提醒你一番，免得失了禮數，被他記上一筆，髒你仕途。”

齊琛點了點頭，“多謝提點。”

得他道謝，孟平璋也知他是個是非分明之人，不會總耿耿於懷往事。如此幫的也心中舒坦，正好麵上來，拿了筷子準備吃，又問道，“你如今可有習武？”

“有，每晚會與孫護院練練拳腳。”

孟平璋說道，“往後我休沐便過來，讓吳逢教教你。”剛吃了一口麵，便擰了眉，又是一臉誠懇，“你該換個廚子了。”

齊琛喝了一口茶，不急不緩，“你可以倒了。”

孟平璋當然沒有暴殄天，盡管味道欠佳，但能填飽肚子便可，人經曆過一回生死，對很多東西便是有即可，不願去細究，隻因活著便好。

明玉已經起了，問了下人，齊琛還未走，洗漱後便出來了。見了孟平璋，欠問了好。下人又報季姑娘來了。

孟平璋一口湯水沒咽下，嗆了一聲。季芙進來時，一眼就看見了偏頭猛咳的他，又暗想果真是病夫，大清早的便咳這模樣。

明玉見了，已拉了的手座，“可用過早飯沒？”

季芙笑道，“吃過了。”又將食盒給，“這裏頭的團子是今早新做的，還熱乎著。”

水桃將食盒接過時，季芙倒想起昨天的事來，生怕孟平璋將送月餅來又被人欺負的事說破，不由多看他幾眼。

孟平璋雖然毒舌，可姑娘家的心思還是懂的，沒打算拆穿，咳嗽一停，喝茶養肺，見看來，轉了轉眼，“聞著可香，在下也想嚐嚐。”

季芙瞪了他一眼，“不給。”

明玉淡笑，讓水桃盛了些來，孟平璋便大方的吃起，惹的季芙無可奈何幹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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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時辰快到，齊琛已要去遊湖，對明玉說道，“子不舒服便去躺著，等會大夫來了，讓他好好瞧瞧。”

季芙問道，“明姐姐不舒服麽？”

明玉笑道，“隻是小事罷了。”

季芙說道，“那我留一會吧，家裏頭也不用幹活，陪姐姐說話。”

有陪著明玉齊琛自然更是安心，又叮囑了一番，才和孟平璋離去。出了門，剛坐上馬車，那大夫就來了，被請進正堂。

第五十一章惟願君安

第五十一章惟願君安

河上的花船分兩種,一種是歌常乘招攬文人墨客上船遊玩的，雖說普遍都是略有文采的子,但上不得臺麵。一種是專供地位尊貴的人乘坐賞玩，能上去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在上麵唱歌助興的歌姬,也是頗有名氣。

齊琛和孟平璋並未因元大人的緣故而未一同上船，故意分開反而惹人生疑。隨從一律不能上去，吳逢和清雪隻好和其他人一同等在岸上。待持的人全都上船,船夫搖櫓,漸行漸遠。

想來這船要行兩個時辰,清雪了肩，說道，“那不是有茶棚麽,去拿坐坐吧。”

吳逢應了聲，又甚是擔憂的看了看那在河流遠去五六的船隻，“隻求孟別總跑到外頭吹風曬太，那子板……”

清雪的擔心不無道理，孟平璋和齊琛在外麵站了一會，便覺風吹的腦袋疼，隻好進了裏麵，留齊琛一人在船板上。

水映青山，漾著綠意，微涼秋風掠過，撲打在麵上便覺舒服。

鄧州主事的是齊琛，來的多是鄧州大戶員，都認得他，一時間與他問候的人極多。

一一寒暄，人才陸續散開，不多時，邊已顯空。剛站到船壁，立欄桿遠，心歸平靜，旁邊有人說道，“鄧州風可比其他地好得很，澄江府乃富饒之地，這鄧州更是如此。方才看知州大人已是百姓戴，真可謂是人傑地靈。”

聲調沉沉而浮誇，齊琛偏頭看去，隻見是個矮個子中年男子，發全束在金發冠中，收拾的十分幹淨齊整。麵上微帶笑意，臉胖而圓，沒留著奇怪胡須，但一對眼睛卻有些猾，正是負手而立瞧來。

想到方才馬車上孟平璋與自己說的那元大人樣貌，與他不差分離。齊琛不想被他試探，試探也無意，便直接作揖，“下見過元大人。”

這人正是知府元和，見他認得自己，輕笑，“你怎知本？”

齊琛答道，“下與孟通判乃好友，常聽他說起大人英姿神武，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因此便記住了。”

元和在場甚久，早就料到孟平璋會與他說自己種種。若非自己是悄然前來，便要懷疑是孟平璋通風報信了。隻是恭維的話誰都聽，元和也不例外，人在高位，自然更喜歡別人說這些順耳話。當即朗聲笑道，“何必多禮，本微服私訪，切勿聲張。”

明著扣他把柄自然不可能，他可得罪不起齊家。可讓他這小輩累積政績踩到自己頭上，也絕對咽不下這口氣。想暗暗尋他過錯，卻被他先堵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