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打量著這幾個，很是好奇。

吳是吳景的長子，比他大幾歲，已經娶妻親。妻子虞氏是餘姚大族，計相虞翻的族人，德容兼備。夫妻倆一向很好，已有兩子一。平時也沒聽吳他好，怎麼出去勘察駐營地形，也能帶幾個回來。

一看這幾個的相貌，顯然不是路邊上隨便遇到的。

“這是巫山神。”見孫權疑，吳連忙解釋。“是南陵山上一個巫祠中侍神的巫，能招魂驅邪，祈風禱雨，預知吉兇。們說，大王峽時，曾有神諭，說大王行前沒有禱祝，怒了天神，所以纔會有大雨。若不改正，還會有更大的麻煩。”

孫權差點笑出聲來。“盛夏季節，三峽多雨，這和神有什麼關係？元興，你怎麼還相信這些？”

吳尷尬不已。“這不是一路不順，心中不安嘛。大王，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試試又無妨，反正又費不了多錢。萬一靈驗呢？”

婁發也勸孫權試試。孫權不信，將士們信啊。吳軍將士不信，他們的部下信。楚巫風極盛，篤信巫的人很多，巫祠隨可見。南陵灘的這個巫祠香火很盛，路過的商船、客船經常去求籤，甚至有不員經過時也會去拜訪一下。

更何況孫權這一路走來的確不太順，人心惶惶的，請巫禱告一下，安安軍心，也是好的。

孫權覺得有理。在孫策的影響下，吳軍現在對神鬼是敬而遠之，做事之前更傾向於認真謀劃，求神請巫這樣的事不多了，但人心畢竟還是人心，遇到麻煩的時候還是下意識地想求神問鬼，求個心安，只是不那麼篤信罷了。

況且婁發說得有理，吳軍將士不信，降卒們信啊。他的部下中有三分之一是降卒。就算是他所領的長沙郡國兵也有不是新招募的蠻夷，對鬼神很是敬畏。如果他們認爲犯了神靈而不加悔改，心生狐疑，不肯作心作戰，這一戰可就沒法打了。

“巫都這麼嗎？”孫權還是有些不放心。“們看起來……可不像山野之人。”

“那倒不是，長江上下，巫祠可見，唯有此地的神最。”婁發出猥瑣的笑容。“大王有所不知，巫縣本是楚國故地，楚王曾在此築細腰宮，就是對面的臺山上。神自薦枕蓆，與楚王夜合，生下一。此兼有楚王的貴氣與神的靈氣，非凡可比，有通神之能。故其後裔多爲巫，以敬其祖。若遇貴人，則往往降神，效其先祖自薦，求***娛。”

婁發說著，過一個長相絕，神卻有些清冷的，讓向孫權解釋。這說的是話，卻帶著濃厚的鄉音，腔調也與常人不同，自稱夢見先祖神瑤姬，神說孫氏奉火而生，卻不信鬼神，其父火神祝融因此很生氣，遣神先降大雨，以示懲戒。若孫權仍不知悔改，祝融將親自出手，降下大災，必使吳軍因欺神而敗，直到吳國覆滅。

最後很嚴肅的說，神能給你，也能收回去。人再聰明，也不配與神爲敵。

孫權被說得心中忐忑，沒敢再說什麼，命人按照的要求準備犧牲、祭品，祭拜火神祝融及神瑤姬，以求平安，並保佑他們擊敗曹，平定益州。

祭神儀式搞得很大，南陵灘上燃起了幾個大火堆，們一邊繞著火堆舞蹈，將手中的香草扔進火堆，一邊唱著神的歌謠，聲音空靈，姿妖嬈，讓人神魂顛倒而又心生敬畏。不士卒像失了魂似的，不知不覺的走到火堆旁，跟著載歌載舞，齊聲唱。

孫權站在人羣中，看著圍著火堆起舞的神，一時意神迷，下意識的嚥了兩口唾沫。

這次出征，爲表示痛改前非，他沒敢帶姬妾。即使攻克秭歸之後，有不大族的妻被沒爲奴婢，營中將領帶回大帳侍寢的大有人在，他也沒有招一個子帳。平時軍務繁忙，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此刻看到神充滿的姿，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近了。

被抑的慾如火苗一般閃爍，他蠢蠢，卻不敢輕舉妄。

這不是普通子，是侍神的巫，是神在人間的代言人。因爲不信神，他這一路走得辛苦，還損失了一艘輜重船，上千枚彈丸沉江中，幾架辛苦運來的拋石機將無彈可用。如果再因爲一時心了神靈，指不定會出現什麼禍事。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絕不能被小事所誤。等拿下益州，又豈是稀罕之，說不定還可以納幾個通房中的天師道爲妾，就像楊修一樣。

——

大江北岸的巫縣縣城中，法正負手而立，看著南陵灘上如星星一般閃爍的火堆，角微挑，眉宇間有一淺淺的得意。

他知道，南陵灘正在舉行祭拜火神祝融的儀式，孫權也在其中，此刻只怕心猿意馬，百爪撓心。

因人設計是謀士的基本準則，掌握對方的弱點，纔有可能因人設計。

孫權最大的弱點有兩個：一是沒有自知之明，一心想爲父兄一樣的名將，一是好。前一個弱點讓他放棄了最擅長的政務，汲汲以求於戰場立功。後一個弱點讓他邊缺不了人，抑得越久，暴發時越不易控制。

兩者結合到一起，會讓他犯下大錯而不自知，心甘願的爲一個傀儡，人控，而他還矇在鼓裡，自以爲得計。

迂迴準備了那麼久，這一次算是真正的正面進攻，不知道孫權能抵抗多久？

巫縣守將李異巡城經過，見法正看著江對面出神，湊了過來，陪著笑，拱手施禮。“軍師是在思考破敵之計嗎？”

法正一驚，回過神來，打量了李異一樣，又看看李異後的甲士。“將軍親自巡城？”

李異立刻拍著脯說道：“異雖庸才，不能與大王邊的年俊傑相比，這職守卻不敢須臾有失。縱使吳軍勢強，異也不怯他，絕不效沈彌、婁發之輩，俯首稱臣，爲人俘虜。”

法正笑了。“將軍英勇，大王也是知道的。他親自趕來巫縣督戰，正是擔心將軍玉石俱焚，毀了國家棟梁。”

李異哈哈大笑，連忙謙虛了幾句。他與沈彌、婁發一樣，都是劉璋舊部，爲蜀臣後一直不待見。這次曹親自趕到巫縣來指控作戰，他擔心自己兵權被奪，不敢有毫放鬆，兢兢業業，一天至要巡三次城，就是想讓曹看到自己的忠心。

有了法正這句話，他的擔心去了一半。

“軍師，對面吳軍似乎有異，要不要派人過去看一下？”李異早就發現對面的異常，這時提出來，卻是以建議的口吻，以免法正的逆鱗。細作間諜一向是法正負責的，別人不能染指。可是兩軍作戰之際，他爲巫縣守將，又有安排斥候打探軍的職責，不能不問。

“想必是孫權在慶賀自己沒礁沉沒吧，沒什麼好看的。”

“哈哈哈……”李異故意豪爽的大笑。“就算他運氣好，沒翻船，也會在巫縣得頭破流。軍師，我聽說，吳軍裝鐵丸的船沉了一艘，拋石機了廢呢。沒有拋石機，這巫縣可不是那麼好攻的。”

法正附和了幾句，託言有事，轉離開。李異很乖巧，平時沒給他送禮，不過他現在事很多，沒心陪李異閒扯。

李異的部曲將謝旌看著法正削瘦的背影，嘀咕了一句。“這關中浪子拽個什麼勁，沒有大王的寵信，他什麼也不是。”他看看四周，又低了聲音。“將軍，聽人說，他與彭羕爭寵，落了下風，不會是想不開，想跳江吧？”

“你這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李異啐了謝旌一口，想想不解氣，又踢了一腳。“管好你這張臭。再聽你說這樣的話，老子親自宰了你，省得你惹禍。”

謝旌脖子，嘿嘿笑了兩聲。這種涉及到權貴之間穢事的笑話在軍營裡很流行，說過的人太多了，真要殺，大半個軍營都要殺。

李異擡頭看了一眼大江對面，在黑夜的襯托下，那幾點火雖小，卻極是顯眼，著說不出的詭異，像是傳說中的山鬼坐騎的眼睛。

李異嘆了一口氣。曹親自坐鎮巫縣，想投降都沒機會，生死未卜啊。

——

法正進了建在半山腰的庭院，見曹一手端著酒杯，一手輕拍欄桿，輕聲哦著什麼，連忙趕了過去。說話之前，他先瞥了一眼，從這個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大半個城牆，他剛纔站的地方也是視野之。

“大王……”

曹擡起手，打斷了法正，繼續道：“月朗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唉，孝直啊，士氣低落，形勢人，不知你我可有歸鄉之時啊。”

法正笑道：“大王，月盈則虧，極必反，又何必如此失意，或許轉機就在眼前呢。”

“但願如此吧。”曹哈哈一笑。“詩人嘛，難免悲春傷秋，兒長，孝直見笑了。”

法正臉上的笑容一僵。這句話是他私下裡說過的，怎麼傳到曹耳中了？

“不過，詩言志，偶爾寫寫詩也是有好的。”曹舉與酒杯，微微笑道：“人生苦短，唯詩與酒，不可辜負。孝直有暇，不妨讀讀詩。比如孫策的那幾首就不錯。孤最喜歡那一首：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下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妙哉，讀其詩，想見其人，必是有大志向之英雄。”

法正迅速轉換了一下思緒，笑道：“大王擅詩，所言自然不錯，只是臣不通此道，看不出太多。若是就詩論詩，我倒是更喜歡高皇帝的大風歌，尤其是那句‘威加海兮歸故鄉’，甚是壯麗。”

曹大笑，笑完又點點頭。“是啊，與高皇帝相比，孤無見譙沛父老，枉爲鄉里。”

“高皇帝也不是生來如此。他初封漢王時，也曾日日飲酒，賭博爲戲，不如大王遠甚。他又如何會想到有一天君臨天下，榮歸故里，留下這傳誦千古的大風歌？反倒是那項羽，戰無不勝，最後卻落得垓下一戰，死無全。”

曹笑而不語，手指指江南。“孫權駐營南陵山下，你彀畫之中，還要放棄巫縣嗎？”

“兵形如水，因勢而變，豈有一定之規。臣以爲，不妨一戰，循勢而爲，再相機而，決定去留。”法正思索片刻，又道：“大王，永年測試拋石機可曾有效果？從江中拋鐵丸，能傷巫城本嗎？”

曹撓撓頭，苦笑兩聲，沒吭聲。進駐巫縣之後，法正收到消息，說孫權經過神峰裡沉了一艘輜重船，船上有不鐵丸。鐵丸的損失讓拋石機的威力大影響，對巫縣的威脅也小了很多。如果在補充到位之前戰，蜀軍或許有取勝的機會。彭羕建議利用這個機會打一打，提振一下士氣。

彭羕不知道法正的暗手，只當孫權就是對手，所以一有機會就鼓曹出擊。曹心裡清楚，卻不能說得太明白，免得被彭羕看出端倪，進而影響士氣。此話問計法正，就是想看看他是如何想的。

法正卻把問題引到了彭羕上，看來他們之間的矛盾有激化的趨勢。

彭羕通曉木學，但他的木學水平有限。能將鐵丸拋上城的是吳軍特有的巨型拋石機，與常用的拋石機不太一樣，彭羕造不出那樣的拋石機，只能憑經驗計算，而他的經驗本不足以完這樣的任務。讓他判斷吳軍拋石機對巫城的威脅，直接堵住了彭羕的。

如果判斷不準確，必然會留下把柄，以後再說什麼，就沒人敢信他了。

“那就先以水戰試一試吧。”曹說道：“搖晃的戰船之上，攻擊移的目標，吳軍的拋石機再厲害，殺傷力也會大減。”

“就依大王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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