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沒確定，將來定都已共識。

會稽到三千八百里，新發現的夷洲離會稽不到三千里，離最多七千裡。九千里在夷洲之外，絕對是汪洋大海。

萬一孫策是以建業爲起點來計算，那九千里就不知道是哪個鬼地方了。袁耀不敢再糾纏，生怕孫策一怒，真的將他封到海外去。辭別了孫策，他越想越不安，轉去找姊姊袁權商量。

袁耀跑了，孫翊也有些忐忑。“王兄，你不會是說真的吧？”

“什麼真的？”

“將伯封在海外。”

孫策笑而不答。過了一會兒，他說道：“叔弼，你可以把這個問題當一個考題，想想看，怎麼理才最妥當。不要急，慢慢想。”

孫翊應了。兩人來到吳太后所住的小院時，吳太后正與孫權說話，見孫策、孫翊兄弟倆走進來，孫權立刻起施禮。孫策打量了孫權一眼，角微挑。

“仲謀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日……下午。”

“沒遇到路粹？”

孫權心中不安，強笑道：“遇到了。臣弟隨他來行宮，本打算去拜見王兄，聽說王兄事務繁忙，不敢打擾，便先來見母后，想著稍後去見大王……”

吳太后話道：“大王，是我留仲謀用飯，說得久了些。他本是打算去的，我怕他打擾你休息。”

孫策沒再說什麼，上前向吳太后行禮。他讓路粹去碼頭迎孫權，要求孫權先請見，再見吳太后，結果孫權還是先見了吳太后。究竟是爲什麼，他並不打算追問，但是他一定要讓孫權知道，他很不高興。

吳太后也看出了孫策的不悅，不敢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便拉著孫翊問起了近況。孫策坐在一旁，沉默不語。孫權猶豫了片刻，走到孫策面前，起襬下跪。孫策也不阻攔，看著他跪在面前，一言不發。

孫權雙手疊，以額抵地。“臣權，拜見大王。”

孫權的聲音很大，正在說話的吳太后和孫翊聽了，都閉上了，眼神複雜地看著孫策。

孫策雙手膝，打量著跪在面前的孫權，沉片刻，不不慢地說道：“仲謀，自家兄弟，又是在母后面前，行此大禮，你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是。”孫權從牙裡出一個字。

“那就說吧。”孫策不孫權起，眼睛都不看孫權，輕輕著膝蓋的褶。孫權要在吳太后面前進言，自然是希他還能顧念親，希藉助母親吳太后的意見。十有八九，是和韓當有關。他不讓孫權起，就是告訴孫權這事要公事公辦，絕不會讓他這麼糊弄過去。

“臣……臣聞許子將來了湯山，臣想請大王恩準臣與許子將一見。”

孫策微怔。孫權要見許劭？他明知自己本不在乎許劭會說些什麼，爲什麼還要見許劭？見了許劭又能如何，揚名士林？況且這種事，似乎也不必如此鄭重其事吧。

“可。”孫策沉片刻，給出了一個簡短而直接，非常方的答覆，帶著毫不掩飾的不快。

“謝大王。”孫權再拜，起退到一旁，低著頭，拱著手，一聲不吭。

孫策搖了搖頭，起對吳太后拱了拱手。“母后，政務纏，我就不陪你了。叔弼，你難得回來，這兩天就住在阿母這兒，陪母后說說話。有什麼需要的，對伯海說便是了。”

孫翊連聲應著，卻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吳太后也有些慌，還沒等想好說什麼，孫策已經轉走了。吳太后又急又氣，跺足道：“仲謀，你這是作甚？不是說得好好的，向你王兄認錯嗎，怎麼又變了卦？”

孫權苦笑道：“阿母，不是我不肯認錯，只怕我要認的錯並非王兄願聽的，認也白認。”他躬一揖。“無王命，我不可在此逗留，與其爲難伯海，不如自己走。阿母，叔弼，我就不陪你們了，先走一步。”

說完，孫權退了出去。吳太后接連了幾聲，孫權也沒答應，徑直出門去了。孫翊著臉，一句話也不說。他剛剛回來，孫權連一起吃飯的機會都不給，顯然是把他當了王兄的擁躉，連話都不肯和他說了。

他怎麼變這樣，守墓一年守傻了吧？

“叔弼，你說這……”吳太后手足無措，淚水漣漣，連連拍。“這可如何是好。”

“阿母不用擔心。王兄大度，一時生氣，不會做出手足相殘的事的。”

“可是……”

“阿母放心吧，王兄剛剛親口對我說的。”孫翊把剛纔孫策說過的話複述了一遍，吳太后聽了，這才放了點心，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我生了你們兄弟四個，三個都好，偏偏仲謀像是中了邪似的，不順。雖說沒有兄弟相殘，卻也離反目不遠，我每次想起來，這心裡都難得很。叔弼，你教教阿母，我該怎麼辦？”

“阿母，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管。”

“不管？”

“是的。以我孫家此刻的形勢，家事、國事已不可分，你若手，形同干政，反倒讓王兄不好置。仲謀倚阿母爲援，常懷僥倖之心，不肯自省。不若阿母放手，任由王兄置，反倒簡單些。”

“話雖如此……”吳太后急得直手，猶豫不決。

正說著，孫尚英走了進來。“阿母，叔弼說得有理，仲謀是什麼子，你還不知道嗎，不到山窮水盡，他是不會認錯的。你越護著他，他越是不甘心。你不管他，他或許倒能老實了。”

吳太后一聲長嘆，流淚不止。

——

孫策出了吳太后的別苑，心中惱怒，也沒多想，信步去了袁權的院子。

袁耀也在，臉卻不太好，一臉的委屈。孫策一看，就知道他肯定剛被袁權訓斥了，不免憾自己怎麼沒有一個這樣的姊姊。說起來，阿母吳太后也是一個識大的人，不知怎麼的，如今看起來卻和一般的家庭婦無誤，一味的偏心弱子，哪怕孫權已經二十出頭。

或許是自己穿越帶來的蝴蝶效應也說不定。

見孫策來了，袁耀立刻換上一副領了賞似的燦爛笑容，藉口告辭。孫策也沒留他。袁權從裡面出來，見袁耀走了，孫策卻在，多有些詫異。

“大王什麼時候來的？”袁權一邊請孫策就座，一邊說道。

“剛從太后那邊來。”

袁權眼神一掃，抿笑道：“遇見仲謀了？”

“嗯。”

“時機不對，早了。”

孫策不解地看著袁權。袁權也不急著解釋，只是讓人準備晚餐。等一切準備妥當了，這才說道：“仲謀是否請求見許子將？”

“你怎麼知道？”

“許子將隨叔弼回來的消息，就是妾轉告阿母的。大王，家事比國事難斷，你又不是那等冷無之人，做不出手足相殘之事，不如讓一步，讓別人來做。”

“許子將能做？”

“大王不信許子將，阿母信啊。當年阿翁曾重金求許子將一評而不可得，二十多年過去了，阿母還念念不忘。若是許子將爲仲謀一評，認定他不可爲將，阿母自然死心。沒有阿母寵，仲謀只能俯首聽命。”

孫策覺得袁權說得有理。人的思維有嚴重的慣，他不信許劭，不代表別人不信，許劭在外十年，如今窮極而歸，依然有無數人趨之若騖，阿母與孫權信他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以許劭的智商，再加上鍾繇、荀彧指點，想來許劭不會作死，鼓勵孫權繼續犯倔。

試試沒壞。

暫時放下孫權的事，孫策又問起了袁耀的事。安排謝煚是遲早的事，可是對謝家討，他很不舒服。袁耀最近也有點胡鬧，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袁衡有了孕，袁家的地位穩了，有點忘乎所以。

就袁那不靠譜的基因來說，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就是皮了，欠收拾。”一提起袁耀，袁權就沒好話說。“依我看，萬里都不夠，最好送他去那什麼洲，和殷商後人做伴去。”

“你捨得？”

“有什麼捨不得？反正袁家也不缺子嗣，像這種做事沒章程的，送得越遠越好，免得連累家族。原本以爲謝憲英是個穩重人，沒曾想也跟著胡鬧。過兩天找個機會，我要跟說道說道。再胡鬧，收了的酒肆，讓們父跟著阿耀一起出海，早走早省心。”

袁權說著，忽然停住，轉頭打量著孫策。“大王，有句話，我可能不太方便說，卻又不得不說。”

孫策不聲。“什麼話，這麼嚴重？”

“我聽說，會稽死了兩個人，一個是中山茶商，一個是汝南紙坊收竹子的，案子並不複雜，卻遲遲未破。有人說，這是會稽人爲了搶生意，冒充山越殺人，國儀不敢做主，案子報到建業來了。”

“你從哪兒聽來的？”孫策擡起頭，臉有些不太好看。軍還在查，怎麼袁權也知道了？他知道郭嘉不會說，種夫人和袁權也知道規矩，可正因爲如此才更麻煩，說明這事已經瞞不住了。

“建業都在傳。”袁權聽得孫策語音不對，擡頭一看，出驚訝之。“大王，這案子……不會是報到軍了吧？有這麼嚴重？”

孫策盯著袁權看了片刻，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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