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長公主有孕的消息在宮中不脛而走。
這可是件天大的奇事:長公主在嫁給一個太監后, 竟然有孕了
養心殿,蕭桓頭疼地了眉心, 對面前立的沈玹道:“阿姐沒隨你宮麼”
沈玹視線掃過蕭桓案幾上堆積如山的奏折, 神不變,沉穩道:“懷六甲,宮頗有不便, 在東廠歇息。”
“原來沈提督還記得阿姐懷六甲眼瞅著再過三四個月就要生了, 你偏生在此時將接回東廠,又讓幾個不相干的宮瞧見了的肚子,平白掀起一場如此之大的風波。”
蕭桓一直在學著韜養晦,但面對群臣一封接著一封的彈劾奏折, 面對滿宮紅杏出墻的風言風語,此時也按捺不住了怒, 擰眉道, “朕早說過了,讓阿姐安心呆在洗碧宮中,直到孩子平安降臨,朕會想法子幫你們”
“臣也說過了,臣不同意。”
沈玹嗤笑一聲,冷淡道:“皇上想讓長寧躲在洗碧宮生下孩子,再想法子瞞過群臣, 說這個孩子是東廠撿來的養子”
“那你要如何”蕭桓提高音調道, “將你的公之于眾嗎”
沈玹抬起鋒利的眉眼, “公之于眾便公之于眾, 這是臣與長寧的孩子,無須躲躲藏藏。”
“你”震驚之余,蕭桓警告道,“沈提督要想清楚了。你可知一旦承認了這個孩子是你的親生骨,等待你的是什麼嗎”
“自然知道。”沈玹道,“明槍暗箭亦不能使我退,又何懼口誅筆伐。”
蕭桓一時無言。
沈玹清冷地站在那,氣勢人,又道:“何況,皇上還欠臣一個約定。”
原來他早已料到了今日,并借著清除北狄細一案為自己做好了萬全的打算
蕭桓意識到自己稀里糊涂地了沈玹的局,既為沈玹的深謀遠慮所折服,又有些被縱的不甘,膛幾番起伏,賭氣似的說:“朕憑什麼答應幫你就憑你替朕拔除了細嗎”
到底是個還未的年。沈玹的眼里是竹在的淡然,輕輕勾起一邊角,薄微張,緩緩朝蕭桓低語了一句。
那句話得極低,可蕭桓依舊聽清楚了,強撐的君王氣勢瞬間崩塌,猛然起道:“你說什麼”
沈玹微微抬起下頜,嗓音沉穩道:“如何,這筆易可還值得”
在東廠養胎的蕭長寧自然也聽到了外頭的風言風語,有些微微的詫異。那日從洗碧宮出來,路上確實撞見了幾個宮婢,以為按照東廠和沈玹的子,即便不需開口,也會自行想法子封住那幾位宮婢的口,誰知懷孕的事非但沒瞞住,反而傳的沸沸揚揚。
這不像是沈玹的風格除非,他是故意讓所有人都知道的。
待到沈玹從宮中回來,蕭長寧按捺不住了,撐著腰起,迎向他問道:“我有孕之事,是你故意放出風聲的”
沈玹不置可否,只將擁懷里笑道:“左右不可能瞞一輩子。”
蕭長寧形并不如其他孕婦般臃腫,只是肚子越發圓潤了,擁抱的時候有些不方便。不適地扭了扭子,未施黛的容清麗自然,小聲道:“我知道你定是有了萬全之策才這麼做,可是人言可畏,我仍不放心。”
沈玹拉著坐下,在上輕輕一吻,“我已親自向朝臣說明,你腹中孩兒,乃是我的親生骨。”
蕭長寧驚愕道:“你你將自己假太監的份坦白了在這個時候”
沈玹只道:“長寧,我舍不得你委屈,又怎會讓我們的孩兒連個正經名分都得不到”
蕭長寧沒想到他膽子如此之大,張道:“桓兒沒為難你罷朝臣怎麼說”
沈玹并未道出太多細節,只撿了些不輕不重的東西說道:“被史臺彈劾欺君之罪、禍宮闈,爭論了一早上也結果。我聽他們吵吵嚷嚷的著實心煩,便先回來看你了。”
即便沈玹沒有細說,蕭長寧也能猜到朝堂之上是怎樣一番腥風雨。
欺君之罪自東廠立以來,死在欺君之罪這項罪名之下的重臣權戚還嗎
“你哎”蕭長寧看見沈玹沉穩的面容,自知他定留有后招,可還是忍不住擔憂道,“桓兒本就夠忌憚你的了,你就不怕他這次順水推舟打你麼”
“你且放心,他不會。”
“就這麼篤定”
沈玹故意逗弄,但笑不語。
蕭長寧欺環住他,用鼓起的肚子頂了頂他結實的腰腹,威嚇道:“到底怎麼回事,你說不說”
沈提督臨威不懼,反而摟住的腰近自己,在耳畔啞聲說:“長寧,許久不曾你了。”
嗓音中沉沉的念使得蕭長寧無從遁形,許久不曾歡好過的子先了一半。面頰發燙,地瞪了沈玹一眼,小聲罵道:“禽我還懷著孕呢”
“我小心點,不會傷到你。”
蕭長寧仍有些遲疑,沈玹又道:“不做全套,給我好麼”
蕭長寧還想說什麼,張了張,卻被沈玹的舌趁虛而,將涌到邊的話語攪了個七零八落。
接下來的幾日,朝中果然掀起軒然大波,沈玹已連著數日被傳喚到金鑾大殿上問審。
說是問審其實也不太妥當,若是沈玹不愿出面,誰也沒法攻破東廠的大門將他強行帶走。每日清晨沈玹都是輕輕松松地同蕭長寧告別,再穿著威嚴的蟒袍淡然地上殿審,毫沒有欺君之罪者的自覺。
對此,朝中的老頑固俱是敢怒不敢言。
今日皇帝還未上朝,朝堂之上已是吵得沸沸揚揚。史中丞抖著花白的胡須,義憤填膺地指著沈玹道:“沈提督親手置過那麼多罪犯,當知欺君之罪是何下場竟還敢穿著先帝賜的蟒袍上朝,未免太過于目無王法”
立即有人附議:“如此僭越,囂張至極”
沈玹巋然不,抬起眼來掃視群臣,冷笑道:“僭越當初本督清理叛臣逆將,解決外憂患之時,諸位可不是這麼評論的。何況天子未至,你們便急不可待地給本督扣罪名,越俎代庖,殊不知誰才是僭越”
一時間,被他掃視到的群臣俱是面懼意,不自后退半步,一涼意順著背脊攀爬而上,像是被野鎖定的獵。
沈玹如同在審視一群螻蟻,“不過是一群,只會躲在宮中跳腳的小人。”
“你”史中丞氣得面漲紅,怒道,“你這個只會顛倒黑白、禍宮闈的罪人”
“罪人誰說本宮的夫君是罪人”
金鑾殿外,一名懷六甲的貴氣子扶著宮婢的手緩緩殿,含著七分笑意的眼眸掃過群臣,最終定格在為首的史中丞上,“史大人,當初你們極力推舉本宮嫁東廠聯姻之時,可不是這麼說的呀眼見著如今風波太平了,你們便急不可耐地過河拆橋,這般小人行徑,怎配得上諸位大儒的稱號”
蕭長寧的出現,無疑是將矛盾推向了最高峰。
僅是一瞬間的詫異過后,沈玹最先反應過來,旁若無人地走過去牽住的手,眼中的凌厲瞬間化為,擰眉道:“你怎麼來了此”
“總不能什麼都讓你一個人承擔哪”蕭長寧小聲說著,遞給他一個安的笑容。
兩人間親昵的舉盡數落在朝臣眼中,更是如沸水滴油鍋,滿堂嘩然。
史中丞出不堪目的神,嚴肅道:“長寧長公主殿下,恕老臣直言,您這樣的份就應該安居后宮,這朝堂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本宮是皇上唯一的親姐,長姐如母,本宮如何不能來這”蕭長寧一手撐著腰,著鼓起的肚子,一手反扣住沈玹的手故意晃了晃,驕傲道,“和只會上談兵的各位不同,本宮雖是流,但也犧牲一生換來了朝堂的安定,萬幸所遇之人乃是良人,才不至于凄惶一生。”
說到此,含脈脈地了沈玹一眼,笑道明朗燦爛,繼而道:“天子尚且不能指摘本宮,又怎得到你們說三道四”
史中丞氣結。
正劍拔弩張之際,卻聽見殿外小黃門尖聲唱喏:“皇上駕到”
方才還劍拔弩張的朝臣立即執著象牙笏退至一旁,躬跪拜:“恭迎皇上萬歲”
蕭長寧和沈玹也對視一眼,站在朝臣的最前端,朝蕭桓行禮。
蕭桓穿著龍袍,著冠冕,面容雖然青,但眉宇間已有了一個帝王應有的威嚴。他的視線從蕭長寧上輕輕掃過,又很快移開,直視前方。
落座后,蕭桓抬臂虛扶:“眾卿平,沈提督不必跪拜,長寧長
公主懷六甲,亦無須行禮。”
短短的一句話,已是給足了沈玹和蕭長寧面子。
沒料到皇上會偏向于沈玹,朝臣們互相換了一個眼神,都有些不可置信。
史中丞上前一步道:“皇上,沈提督假冒太監進宮,掌管東廠,數年來權勢滔天不肯釋權,煞星沖撞紫薇,其狼子野心已是若揭老臣懇請彈劾沈提督欺君之罪,當以極刑”
“臣附議。”
“臣也附議”
眼看著附議之人跪倒了一大片,若說蕭長寧不張,那必定是假的。
不聲地了沈玹一眼,只見他目沉沉,并未一一毫的懼意。到擔憂的目,沈玹反而勾起角,示意安心。
蕭長寧不明白他為何總是如此自信,但很快,便明白了。
龍椅上的蕭桓背脊直,端端正正地聽下面的老臣哭訴彈劾完畢,這才輕嘆道:“諸位卿起來說話罷。”
“皇上不置宦,臣等長跪不起”
朝臣犯了倔,無非就是一哭二鬧三墻,蕭桓頭疼不已,面上勉強維持著威嚴,掃視了沈玹一眼,方道:“卿有所不知,沈提督無罪。”
此言一出,蕭長寧愣了,朝臣也愣了。
殿陷死一般的沉寂,良久才發出一陣嘈雜哦的喧嘩之聲。
“怎麼可能無罪一個假太監挾天子以令諸侯,竟是無罪”
“荒唐太荒唐了”
“陛下這是怎麼了”
蕭桓了眉心,抬手示意群起憤之的朝臣安靜,這才道:“當初先帝病重,梁氏干政,先帝唯恐朕死于梁氏之手,這才尋了一名心腹高手偽裝太監東廠,實則是暗中保護朕的安危,協助朕鞏固江山皇權。”
頓了頓,蕭桓抬手指向沈玹的方向,正道:“這名先帝命潛東廠保護朕的心腹,便是如今的沈提督”
事峰回路轉,萬萬沒料到這樣的結果,方才還痛哭流涕囂著鏟除宦的群臣,一時間目瞪口呆:“這”
蕭桓沉痛道:“真相就是如此君無戲言,沈提督有功無過,如今了朕的姐夫,相信對朕更是忠心耿耿了。”
說到此,蕭桓目灼灼地盯著沈玹,一字一句道:“對麼,沈提督”
沈玹擰眉,很快松開,輕笑道:“自是如此。”
蕭長寧看了一場彩至極的好戲,不樂了。不知道沈玹和蕭桓暗中做了什麼易,才使得蕭桓臨陣倒戈,反造了這麼一個借口為沈玹開,堵住了天下悠悠眾口唯一知道的是,蕭桓這只小狐貍在借題發揮,趁機給沈玹扣上了一頂忍辱負重的忠臣之帽,徹底斷絕了沈玹謀權篡位的想法。
不過也無所謂,與沈玹所求的本就是白首到老,而非金鑾殿上的那份孤獨。
不知過了多久,深打擊的朝臣這才回過神來,額上的冷汗,小聲問道:“既然沈提督是奉先帝命清君側的托孤之臣,再繼續留在東廠當太監已是不妥,還請陛下另行封賞。”
言外之意,便是要削去沈玹東廠的職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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