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剛才那開場那句邦邦、語氣也很沖的提問有點兒嚇著了，現在看上去好像是在擔心自己無意間做了什麼錯事傷害到別人。

至此，陸新心里那別扭勁下去了點，毫無征兆地。

他抬手抱起板，站起來，對籠罩在自己所投下影中的小姑娘有點勉強地微微一笑，說：“沒事，就是問問你……你師父很厲害，以前國單板公園一把手，現在CK俱樂部第二主理人。”

這些頭銜衛枝都聽膩了，本沒放在心上，擺擺手，換了個話題說：“走嗎，中級道一起？”

坐在椅子上，看一臉無所謂，提到單板雪圈子里的神明級別，也毫無反應。

陸新沒再說什麼，抱著板跟著一塊兒上魔毯區。

今天的魔毯區人也很。

衛枝昨天練習的大回轉挫雪換刃，勉強能夠連上換了，今天再繼續加強這塊，學會了就能學會連續小彎挫雪換刃。

陸新教的舉起一只手作為板頭方向參照還有用。

但是在大彎，還是有點卡住。

總是換過來以后就會往山下以推坡形式往下掉，而不是橫著走的，連續試了兩趟都是這樣。

第三趟魔毯上遇見了陸新，兩人打了個招呼，衛枝就跟他說了自己的困，正滔滔不絕：“我就沒一個彎是好看的S型，緩過來以后歪歪扭扭的，為什麼南風就那麼穩啊哦南風是我朋友已經可以在高級道連續換刃了――”

陸新聽著嘰嘰喳喳在耳邊念叨，沒立刻告訴問題在哪，就是抱著板，想了下說：“你問了你師父沒？”

“啊？”

聽見”師父”兩字，衛枝下意識停止了叨叨。

“沒問，”隔著雪鏡都能覺到的困，“他九點多還是十點要上課，估計這會剛起來，他不是很喜歡看手機，問了也白問。”

陸新“哦”了聲。

衛枝覺有點兒奇怪，就覺得這小子老提單崇干嘛，他們又不認識……昨天在雪道上遇見也沒覺得他特別崇拜他啊，就最多有點兒驚訝，覺得他的好？

這困也就是一閃而過，沒怎麼放心上。

“所以呢，我到底為什麼老往下掉？”

余看見站在前面的人扶著板的手，條件反想拉陸新的袖子，手做了個探出去的作突然反應過來眼前站的人不是單崇……

手自然地拐了個彎，在自己板子的固定上，“到底為什麼啊？”

“昨天是視線給多了，今天是視線給了唄，”陸新說，“你不能因為開肩就不敢往行方向看了，轉過來以后，你就看著你手套的方向――”

“我看了啊。”

“你沒看，往下掉必然是你前刃的時候看山上了，”陸新說，“就是下意識的，你自己都沒察覺。”

“我就是換過來就開始往下掉。”

“無論是前刃還是后刃，換過來以后都應該是落葉飄，板頭是斜著的，你換刃才能自然而然換過來，否則你必須要減速到最慢到快停下來，再擰板才能放直板。”

他停頓了下，“要是你換過來老往下掉，考慮下回爐前后刃落葉飄。”

他意思就是，找找練這倆作時的覺，再結合到換刃里去。

雪的學習作順序永遠是固定的，就是因為新舊作為進階、傳承關系，而不是分開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什麼別的意思。

但是說完之后，就明顯覺到站在自己后的人沉默了下。

他看過去，就看見抱著板立在那好像有點走神，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之前在崇禮練了十幾天落葉飄，還要回爐嗎？”

這話就是單純的提問，帶著點難以置信。

陸新愣了愣，隨后反應過來小姑娘這是被他傷到了自尊。

他有點后悔話說的那麼直白，猶豫了下，他抿了抿最終還是說：“你要不還是問問單崇吧，他一直帶你的，比我清楚你的況……而且我也不太會教別人。”

話語剛落，正好魔毯到了盡頭，他提起自己的板走下了魔毯，走的快，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兒落荒而逃的意思在。

留下衛枝，整個愣住在魔毯上。

等到了魔毯盡頭，都沒注意，扶著板被送出去整個人踉蹌了下差點趴地上――

好在魔毯盡頭的雪場工作人員及時出手拉住，磕磕絆絆地站好，嘟囔了聲“謝謝”，站穩。

直起看向陸新那邊，正好發現他也正回頭看，兩人視線一對視，他就把目收了回去，彎腰穿固定，然后出發了。

都沒等走過去。

……他倒是沒做錯什麼，但是衛枝就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心里膈得慌。

后來衛枝再也沒在魔毯上遇見過陸新，這就奇了怪了，放了以前起碼十次有六次能跟他正好上。

自己歪歪栽栽了一上午，是把挫雪換刃大彎練好了，雖然連起來還不太流暢，但是好歹沒有換過來往下掉或者換完要停下來擰板才能繼續換的況。

到了午飯時間，下了坡，衛枝一眼就看見不遠正站著摘板的紫影。

眼神兒亮了亮，快速摘了板抱著板，邁開短沖他沖刺過去，跑到他邊沒站穩肩搖晃了下輕撞了下他：“吃飯嗎！吃飯嗎！一起呀！”

陸新剛摘板，就覺到邊蹭過來一團東西，那東西自帶甜滋滋的香味兒，挨著他，仰著頭問他，去吃飯不。

他猶豫了片刻，特別想點頭，但是想了想還是說：“我約了朋友，出去吃。”

衛枝明顯一愣，臉上的笑還沒完全消失，就頓了頓又問：“下午你還來不？”

“不確定。”

他這話聽上去就有點兒敷衍的意思了。

衛枝就算是再遲鈍此時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不妥，就仿佛早上那子朦朦朧朧的變扭勁兒這會兒一下子昭然若揭。

臉上的笑一下子就收起來了，嗓音也從剛開始的歡變得低沉：“你怎麼回事兒？”

“什麼？”陸新還沒聽明白。

“之前還好好的，我做什麼事惹你不高興了嗎？”衛枝問，“從今天早上開始你就怪怪的。”

這話一出，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空了，陸新一瞬間就陷了沉默，好像整個人都凝固了。

“我前段時間加了萬通堂俱樂部。”他過了一會兒才說，“這俱樂部，跟你師父所在的CK俱樂部，關系不是很好……而且你應該還記得，前段時間不是有個人把你帶進公園害你摔了麼，那人也是咱們俱樂部的，后來他被罵慘了。”

衛枝沒說話，就看著他。

陸新停頓了下，說：“我們俱樂部的理事人昨天看見崇神發那條短視頻，就告訴我們雪道上遇見了，也別招惹你。”

他想了想，又補充：“我覺得他崇神發這視頻，應該也是這意思。”

他說到這，嘆了口氣，“不是你的問題，”他抬手拍了拍衛枝的肩膀，“我得想想怎麼辦。”

他扔下這模棱兩可的話，轉就走了。

從頭到尾都不上話，被扔在原地，像個呆。

……

單崇這邊下了課，剛從雪道上到雪大廳門口，彎腰摘了板一抬頭，就看見他的小徒弟站在不遠――

背對著他，著某個方向，板的一邊固定拎在手上，另一邊落在雪地上……

不知道怎麼的都出一子失魂落魄的味道來。

男人挑了挑眉，走進，從后面輕輕拉扯了下的小辮子，剛想問在這當什麼雕像，下一秒，到悉的氣息靠近，小姑娘“唰”得就轉過來！

給單崇嚇了一跳！

他放開的辮子，掃了眼瞪得跟鈴鐺似的眼睛，雪鏡這會兒被拎手上呢，他可以親眼看見眼里的怨念，怨念到眼眶都微微泛紅――

跟被搶了胡蘿卜的兔子似的。

“怎麼了？”他問。

衛枝快糾結死了。

上次在雪道上遇見不好的人，摔到坐椅，單崇罵了也沖別人發了脾氣，現在知道后續那人遭遇的可能比想象中嚴重的多……這些都是符合理的，再不要臉一點說，那都是師父為了，和別人發的脾氣。

搞到現在，這個人的形象在萬通堂那群人眼里就跟單崇的眼珠子似的。

他們粘都不敢粘一下，好好的個朋友都誠惶誠恐的，就連原本都是朋友的人，知道了師父是誰后，見了鬼似的跑得比狗還快。

這是單崇的錯嗎？

不是。

還能賴他嗎？

那就真的了白眼狼。

可是陸新那個鬼樣子實在是難得很，又不是要干嘛，普通地個朋友一起吃個飯討論下技，怎麼了？

怕什麼？

張了張，腦子里渾渾噩噩的閃過陸新的話――

【我們俱樂部的理事人昨天看見崇神發那條短視頻，就告訴我們雪道上遇見了，也別招惹你。】

……

【我覺得他崇神發這視頻，應該也是這意思。】

衛枝：“……”

沉默。

“進去說，”男人掃了眼的兔子眼，“外面冷。”

見不，他抬起右手拽了一下――原本衛枝想要掙，看了眼他右手掌心的繃帶，作做了一半生生剎車，僵地著脖子被他拉回雪大廳。

大廳里面暖和。

一進去，渾像是解凍了似的，從心臟復蘇，向著四肢傳遞，被寒風刮得生疼的面頰也開始解凍，低著頭，終于抬手，拉了下男人的袖子。

他“嗯”了聲，順勢俯，著：“說。”

聲音很委屈：“陸新說，你發那個視頻就是為了讓萬通堂的人不跟我玩。”

這語氣確實很有小學生告狀的味道，男人聽了下意識勾了勾，很快反應過來場合不對，于是角又放下。

“先不說我發那視頻目的如何，不讓你跟他們玩怎麼了？你為什麼非要和萬通堂的人玩？他們收個人審核不嚴，什麼人都往里放，素質參差不齊，”他語氣難得有耐心，“上次那個人把你害那樣，你是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痛？”

人總不能在一個地方摔兩跤。

衛枝不服氣地掃了他一眼：“我這麼大個人了，人好不好，自己不會看麼！”

“你要找一塊兒玩的。老煙、背刺、花宴他們，誰不能一塊兒？”

衛枝掃了他一眼，嘟囔：“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他薄涼一哂，“他們不是人？”

就不懂怎麼非就湊著那個陸新不可，的也就那樣哪香了？

”我又不進公園。”

“以后總會進的。”他淡淡道。

“在此之前我難道不得基礎行嗎，就不能在雪道上撿朋友了嗎？”衛枝扔了他的袖子，“你不能因為我的一次翻車就覺得我會每次都翻車！陸新好的――除了今天怪氣不太好――其他時候就真的還好的！你別老擔心這啊那的！”

為了個新的朋友，這會兒是惱怒跟他大小聲上了。

男人垂了垂眼，有點想發火。

一轉頭，猝不及防看一臉認真，也是著火氣又不服氣的模樣，和之前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雪大廳門前失魂落魄的背影結合……

這景象進了腦子里，他那無名火在腔里轉了一圈，自個兒滅了。

嘆了口氣。

“行了，別擱這吹胡子瞪眼的，揍你了啊。”

他輕飄飄的語氣，換來響亮的一聲吸鼻子的聲音……他立刻轉過頭又看了一眼，嗯，哭倒是沒哭，就是瞪著他，鼻尖有點兒泛紅。

男人沉默三秒。

“行了，我也不知道那視頻能……”

這麼真實有效。

“跟你道歉好不好？”

這句話來的毫無征兆。

衛枝了，呆呆地看著男人的側臉，有點錯愕，更多的是對其突然低頭的不知所措……這會兒也不用背刺他們誰給科普，就心知肚明，單崇就不是一個經常給人道歉的人――

他臉上就寫著“字典里沒有對不起三個字”這句話。

此時此刻男人的臉微微偏轉向的方向，從窗戶外照進來，打在他臉一側，讓那張英俊面容變得比平日里更加和……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仿佛如竊竊私語。

衛枝失言片刻，還未從驚訝中回過神來。

“那你也不能老跟別人玩，覺得人家說什麼都是對的。”

邊的人繼續開口，說話的時候他沒看，只是用睫投下的影遮去了眸中緒。

他停頓了下，認真地說，“師父可能會吃醋。”

“……”

衛枝眨眨眼，震驚地轉過頭著男人的側，下，他垂著眼，神和，表真誠，猶如神明親手創造的最好的藝雕刻。

說不出話來了，臉上的義憤填膺消失的無影無蹤――

什麼陸新，什麼萬通堂，什麼雪道上撿朋友，通通不重要了。

撒的男人最好命。

師父賽高，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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