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新娘脣角悄然淌下一道殷紅的跡，擡手將它拭去。

但就在下一刻，它卻又倔強地流淌了出來。

便不再去管，而是接著說道：“更進一步去想，不只是吾等，甚至是這天地，這山川河流，還有那些生靈，它們，都真的存在嗎？若是它們確定存在，那你又該如何去準確描述它們？”

“就好比它，在吾等眼中最爲普通尋常之。”

紅新娘輕輕拿起手上那細長樹枝，啪地將它從正中間折兩段，然後四段、八段、十六段......

直至分割眼都難以分辨的細碎末。

一陣微風拂過，將手上的末吹散飄走。

靜靜看著，眼神中滿是痛苦不甘與悵然若失的神。

“它還能再分，只可惜以我的力量，已經無法再準繼續平分下去......正所謂他口中的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萬世不竭。白漓啊，你想一想，分割萬世之後，這木枝還是原來的它嗎？作爲這枝條，它到底是存在，還是不存在，抑或是就像是他說的那隻詭異的貓一樣，既存在又不存在！？”

笑了起來，表森恐怖：“所以說，我現在很不喜歡貓這種東西。”

“還有，若是一直將枝條分割下去，直至萬世之後，那時的它，你還能再平分兩半，還能測得準它們的長度嗎！？”

“測不準，測不準啊！”

“他還說，閉上眼睛，天地不存。”

“所以當我真的閉上眼睛，再隔絕一切知，不思不想時......白漓啊，你知道那是一種什麼覺嗎？”

“一切好像真的都不存在了，這便是空，連我都覺恐懼害怕的空，他說啊，正所謂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道空、天空、地空、人亦空......四大皆空。”

半坐在冰冷山石上的白皙軀倏然抖了一下，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它莫名其妙覺得風吹過去，有些冷，非常冷。

忽然間，白漓聽到紅在自己耳邊低語，猶如夢囈，“你說，這世間存不存在絕對的東西？”

白漓沉默許久，纔敢做出回答：“不存在。”

“絕對不存在嗎？”

“.................”

看著一不猶如石像的白漓，紅新娘忽然又低低笑了起來，七竅中齊齊流淌出鮮豔的紅，將那張絕的面孔剎那間浸染得森恐怖。

“白漓啊，你明不明白，若想要破除四大皆空，與世長存，絕對存在不可求，卻還有客觀存在可以嘗試，那麼，什麼又是客觀存在？”

“客觀存在這四個字，就是我在與他談中悟出的，關於不被時間磨滅，靈智永存的一種方法，只可惜，對這四個字，我卻是不解、不通、不明、不懂。”

幽幽嘆息著，任由臉上的鮮不停淌落，氣息漲落不定，忽高忽低，高時無法直視，低時卻又虛弱無比。

“那個人沒有繼續說下去，我也沒有去問，因爲在我看來啊，這無法假借他人之手得到，而必須自悟。”

“我應該一開始就吃掉他的，真的應該一開始就吃掉他的，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竟然只能暫且放任他離去。”

白漓呆呆看著那張鮮淋漓，正在變得愈發森恐怖的面孔。

它覺得這位鮮紅的同類似乎突然間瘋了，卻又好像沒有瘋。

不對，或許是它自己瘋了纔對。

它帶著深深的疑，覺到自己被暖洋洋的霧氣包裹了起來，意識漸漸陷模糊。

……………………………

一支商隊正緩緩行進在塵土飛揚的道上，商隊規模不小，大小馬車足有三四十輛，隨行的夥計也有五六十人，一路上吵吵嚷嚷倒是頗爲熱鬧。

商隊的頭領是個四十多歲的胖胖中年人，姓白，夥計都稱呼他爲白掌櫃，他總是笑瞇瞇的，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

但就在這天夜裡，好好先生白掌櫃笑不出來了。

商隊大小車輛全都停在道旁，不是他們不想趕路，而是因爲前面的路，被人給堵住了。

前去涉的夥計纔剛說了一句話，便被黑夜中飛來的一支羽箭刺穿了嚨，當場倒地亡。

只此一箭，便將包括白掌櫃在的所有商隊員全部嚇破了膽。

他們從未遇到過，甚至從未想象過這樣的況。

就算是落草的匪寇，那也是求財爲主，如果講好了過路銀錢或者扯上了某關係，那雙方便會和平離開，哪有像現在這樣二話不說直接殺人的？

商隊夥計們下意識握防的哨棒和短刀，一個個噤若寒蟬，不知道對面黑暗中的殺人者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

唯有白掌櫃忽然想起，某次與府兵校尉吃酒時，講到的一個傳聞。

最近東林府出現了一羣馬賊，匪首綽號黑狼，馬上步下功夫盡皆厲害，麾下聚集了三十六個悍不畏死的匪衆，專幹那無本萬利的買賣。

最爲可怖的是黑狼殺人毫無忌，不管有沒有遭到抵抗，全是一個不留統統殺。

府兵乃至於東林各地軍鎮也對其進行進過追剿，只是這夥馬賊極爲狡猾，遇到小隊軍竟敢直接設伏反殺，待大隊人馬到來時又往斷離山脈深一鑽，一時間竟然難以將其剿滅。

當猜測到對面是黑狼一夥兒之後，白掌櫃心中滿是絕，只道這一次行商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不僅錢賺不回來，還要把命都丟了進去。

以這些夥計的武力，打肯定是打不過的，逃也逃不過這些馬背上如履平地的匪徒，就算是想獻出所有財貨保平安，在黑狼這裡也完全行不通。

白掌櫃咬牙拔出了上綁著的短刀，準備最後給自己一個痛快算逑，就當他盤算著從哪裡下刀死得最不痛苦時，卻忽然看到了一個人。

好像還是個野人。

白掌櫃看著那位年輕人從黑暗中走出，渾上下只有一張皮裹著，好巧不巧正正擋在了馬賊與商隊之間。

低著頭默默趕路的年輕人擡頭左右各了一眼，看到商隊與馬賊後也是一愣，下一刻臉上竟然滿是狂喜的表。

白掌櫃暫時先把短刀放下，目瞪口呆看著那位緩緩蹲在了道正中，左看右看似乎在丈量道路的寬度，隨後竟然還抓起來一把泥土高高揚了出去。

這怕不是個傻子吧。

黑暗中，馬賊們開始策馬衝鋒，百十步距離轉瞬即到，爲首的黑狼獰笑著，揮舞起寒閃閃的斬馬刀，看都不看便朝著那人劈砍下來。

黑狼下戰馬速度很快，帶著刀勢也兇猛非常，這一刀若是劈實了，恐怕是能將人直接分兩段。

白掌櫃驀地閉上了眼睛，不敢去看那飛散的恐怖畫面。

轟！

巨大的響聲震得白掌櫃頭皮發麻。

他心裡猛地一，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人的被砍兩段時，竟然會發出如此震耳聾的聲音。

耳邊響起商隊夥計抑的驚呼，白掌櫃將閉的雙眼打開一條隙，右手重新擡起了那柄短刀。

“嘶！”

白掌櫃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