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個。”

朱秀才從懷裡出了幾塊腰牌。

旁邊一位孫姓的小旗，好奇的接過腰牌，藉著月看清了上面的字，擡起頭來，有些詫異的問：“這是稅吏的腰牌，你從哪兒弄來的？”

“就在山君的窟裡。”朱秀才回答說，“這些是被山君吃掉的稅吏，留下的。”

孫小旗後的一個力士，快走幾步追上來，探頭看了眼稅吏腰牌，恍然大悟。

“山君吃了進山收稅的稅吏？難怪在第二次剿妖的時候，會派軍隊過來，原來不是爲了保護山中村民，而是爲了殺掉妖鬼後，好繼續在山中各村收稅。”

旁邊另外一個力士，疑的說：“這麼說來，山君還在保護山中的村民了？”

朱秀才冷笑道：“吃男，吞氣氣，算什麼保護？不過是妖怪的領地意識罷了。”

馬和尚唸了聲佛號，順著朱秀才的話講：“山君自詡爲此山之主，把村民視作他豢養的牲口，自然是隻許自己吃，不肯讓別人染指。

不過他吃掉稅吏，也確實讓村民得了好。

在這樣的況下，我們把殺了山君的消息告訴村民，他們很可能不會謝我們，還要咒罵我們。”

衆人沉默不語，卻是都認可了馬和尚的話。

有山君在，村民們可以躲過各種苛捐雜稅。

雖然山君會吞他們的氣氣，吃他們的孩子。

可氣氣這種東西，固然耗損了要影響健康，甚至危及命，但畢竟是無形之，看不見不著。

所以在大部分村民的眼裡，並沒有錢糧來的重要。

尤其是糧……肚子的滋味，實在不好！

相比活活死來說，哪怕被吸乾氣氣導致暴斃，都是一種舒服的死法了。

至於山君要吃人……就更不是問題了。

在這個世道里，鬻兒賣、棄嬰溺嬰的事，並不見。

對於山中村民來說，用本來就養不起的嬰孩，去換一個不用繳納苛捐雜稅的機會，雖然會不捨、會傷心、會自責，卻不會拒絕。

蘇聽雨想明白了其中原委，有些憤憤不平：“這些村民也太絕了！”

隊伍裡，也不知道是哪個力士，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不能怪這些村民無，只能說這個世道太蛋，苛捐雜稅猛於虎，活生生的把人了鬼。”

衆人齊齊嘆息。

蘇聽雨也嘆了口氣，接著皺眉問：“那以後，稅吏是不是會再來？”

“這就要看村民們怎麼做了。”

朱秀才說：“如果我是這裡的村民，就會讓山君的傳說一直傳下去，還要傳的更加厲害，嚇唬住外面的人，讓他們不敢進山收稅。”

“可你們回到鎮妖司，不得彙報此事嗎？”蘇見晴忽然問。

秦游開口道：“我們當然要彙報，但我們彙報的，是在護送孩去玉皇觀的路上遭遇了一支妖鬼，將其盡殺之。”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掃了隊伍裡的守夜人們一眼。

守夜人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小旗這是要使春秋筆法，不提山君的名號與殺妖的地點，只說路上撞見妖鬼將其斬殺。

如此，功勞不會，又可以暗助村民們一把。

反正有妖鬼的首級在，沒人會覺得他們是在撒謊冒功。

對此，隊伍裡的守夜人們都沒有異議。

甚至還有幾個機靈會來事的人，還立刻指天畫地的發誓，絕對不會吐此事的詳，甚至帶了其他人，紛紛跟著立誓。

就連孫小旗也是如此。

他們這樣做，不僅因爲秦游是薛百戶的小舅子，更因爲他一回到鎮妖司就立下了好幾個大功，還讓張侍郎欠了好大恩，後面肯定是要升的。

沒人會在這個時候，因爲這麼點小事得罪秦游。

朱秀才更是將稅吏的腰牌，扔到了山澗裡。

別的力士見狀，也找出了幾件可能會暴山君份的戰利品，或扔掉或毀去。

守夜人們都以爲秦游是看山中村民可憐，想要幫他們一把。

實際上，秦游確實是有幫村民們的想法，但更多的，還是不想他們殺了山君的消息傳出去，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關注與麻煩。

無論是神僧人還是貴人，都不是他現在能招惹的。

這個考慮，秦游不會告訴任何人。

就讓他們繼續誤會下去好了。

半個時辰後，衆人回到了古廟村的土地廟。

這裡沒有異常，留守的人看到他們平安歸來，都鬆了一口氣。

秦游讓人將戰利品用麻布蓋好藏妥，又重申了一遍不要告訴村民殺了山君的事，以及回去後不要提此山與山君的名字，只說是在路上遇到一夥妖鬼，將其殺之。

留守的守夜人們，也認爲秦游是想要幫助山中村民，紛紛答應了下來。

對他們來說，這只是件小事，在不損害自己利益的況下，還能討好秦游，何樂而不爲呢。

一夜就這麼過去。

第二天，天剛亮，廟裡的守夜人們便察覺到了有腳步聲靠近。

腳步聲很輕，卻瞞不過他們。

秦游和蘇聽雨當即躲了起來，朱秀才則去開廟門。

門打開，外面站著一個人，正彎著腰，想要門往廟裡看。

“早啊村長，你這是在做什麼？”朱秀才問。

來的正是古廟村的村長。

只不過一夜不見，他頭上的白髮與臉上的皺紋都多了許多，也更加虛弱。

這是被吸走了太多的氣氣，即將崩潰的徵兆。

就他這個狀態，如果山君不死，並真的加三倍租，恐怕在下一個收租日裡，就會因爲氣氣被吸乾，直接暴斃。

到時候他的魂魄，也會被山君奴役，爲其手下的一員鬼差，反過來害村中的百姓。

看被發現，讓村長有些尷尬，他勉強出了一個笑容：“我來看看你們怎麼樣。”

“託你的福，我們沒事，就是覺得有點發虛。”

“這是氣氣被奪的正常現象，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朱秀才暗暗搖頭，如果真是休息兩天便可恢復，你也不會變現在這樣了……

打發走了村長，衆人收拾行裝，準備趕路。

秦游和蘇聽雨藏在馬車上，用麻布蓋住，免得被村民們瞧見。

畢竟他們應該在昨天晚上，就被妖鬼給‘吃’了。

一同被放上馬車，用麻布蓋住的，還有殺了山君繳獲到的戰利品。

值錢的東西，守夜人們在昨天晚上已經分掉，此刻這些戰利品，都是妖妖之類，需要用它們來證明功績。

當然，在覈定了功績後，這些妖妖會作爲獎賞的一部分，發還給他們。

收拾妥當後，車隊在村民們的目送下，離開了古廟村。

沒人提山君的事。

後面的路，就走的比較順利了，雖然有遇見幾隊土匪流寇想要劫車隊，但這些人還沒有靠近，就被馬和尚帶隊給衝殺了。

在全副武裝還穿了甲的守夜人面前，沒有甲的土匪流寇，本是不堪一擊。

對這些人，馬和尚他們沒有留，都是直接幹掉。

不管這些土匪流寇，在之前有多可憐，他們爲匪寇後，都是一個比一個還要心狠手辣，殺人吃人之類的事，乾的不比妖鬼。

轉眼到了下午。

車隊抵達了雒城東面的羽山。

玉皇觀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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