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月下,鍾瑾儀穿一襲白正襟危坐。
跟前是一個紫檀木的茶幾,上頭沒有任何花紋裝飾,就連手中的茶盞也是潔白通,簡單至極。
向來不喜歡花裡胡哨的東西,做事也隻喜歡單刀直,直奔主題。
所以,在那,談婚論嫁是個麻煩事。
如果真有喜歡之人,還是希能直接點。
比方說他開個價,自己付錢,付完錢就睡他,睡完第二天還各自忙各自的,若是有了孩子就生下來養長大,省去了繁文縟節,也不必舉案齊眉、日夜相對,倒也輕便。
是輕便,要是放在藍星上,這類行為大概“富婆重金求子”,不過大都屬於犯罪活,或是本土稀有番種,像這麼有誠意的極。
至於為什麼要圖這個輕便?
鍾瑾儀自己也答不上來,只是總覺得家裡有慈明事理的父母、忠孝明大義的兄長——如果他們非要這麼形容自己的話——就已經夠熱鬧了,要是再來一個外人一起生活,怕吃不消。
可惜很無奈,其一是至今也尚未遇到喜歡之人,這錢花不出去,其二是這麼做於禮不合,家中父親、兄長知道了定然要暴跳如雷,由不得這般。
所以這個麻煩事,就一直拖到了現在。
講真,此前這件事從未在心佔有太大的空間,但是今天,覺自己突然就被它填滿了。
這種覺很奇怪,因為明明覺自己依舊沒有喜歡的人的。
一杯茶水,微,回甘。
茶水的順理不清紛的思緒,而思緒中最解不開的那個結,是小秦子到底是不是太監?
以在廷衛多年的經驗,不相信廷之中還會出現假太監。
因為太監進廷,要經過淨房、外廷驗、廷驗三層核查,最關鍵的是廷驗自出現“鵲橋案”以後,由劍廟的人擔當,所以絕對不可能被蒙混過關。
之前說秦源是帶進宮去的“假太監”,其實是利用了父兄對廷沒那麼了解的,實際上也做不到。
但,既然小秦子不是假太監,為何兄長在對他“驗”之後,還如此高興?
除此之外,據多年的辦案經驗,現在也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線索”。
那日乾西宮醉酒,他佔了自己的便宜,莫非是故意的?
那夜霧源谷中月下與他飲酒,他那行酒令中有什麼“飛到花叢中,木啊木啊”之語,難不是行隔空親吻的調戲之意?
當晚趁倒酒之際,他似乎又對自己多有手腕之舉,難不也是故意的?
當時不甚在意,但現在看來,他倒真有些假太監、真男子之兆?
鍾瑾儀覺得,為廷衛指揮使的自己,有必要了解這個真相,只是該怎麼了解,還需細細籌劃一番。
……
鍾瑾儀蹙眉沉思。
夜信微涼,蟲噪逾靜。
這樣的夏天,已經度過了三十五個,今年是第三十六個。
確切的說,是將將第三十六個…….也就是說,這第三十六個只是剛開始……總來說,生於初夏還未過生日的,可以不虧心地說目前還只是三十五歲。
要這麼說的話,也可稱只是三十出頭的年紀,和十六七……二十左右的秦源,年紀相差也不過十歲這樣。
鍾瑾儀堅持這樣認為。
但猛然間,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此刻的自己,不是應當堅守職責,思考如何辨別他真實份的麼,怎生想這些去了?
簡直荒唐!
……
花園裡,秦源與準嶽父、大舅子相談甚歡,親如一家。
夜已深,秦源打算告辭,但被鍾載和鍾瑾元攔了下來。
“這麼晚了,還回去作甚?又不你張床,在此睡下便是!”鍾瑾元直接搭著秦源的肩膀,不容拒絕地說道。
盛難卻,秦源又想起明日還需去取斷木,回宮去後再想出來也是麻煩,於是就答應了。
鍾瑾元帶著秦源來到了一間廂房,然後笑呵呵地跟他說道,“晚上你便安心睡這吧。”
又一隻不遠的一個獨立小院,說道,“那是儀妹的房間,每天醜時五刻準時起床,明早你可去門口等,然後一同去膳廳用早膳,吃完早膳再去宮裡。”
鍾瑾元帶著莫名的笑意就回去了,反正同為男人,路子他是挑給秦源了,中不中用就看他自己的了,總不能直接跟他說,讓他去爬儀妹的窗戶吧?
鍾大舅子想的是,但凡秦源明天從儀妹的院子裡出來,那這婚就算定穩了,這小子要再敢反悔,他就可以明正大把他打斷,看他從是不從?
講真,要秦源是普通人,他也不至於如此期待,關鍵這小子是百年難求的天才,而且這會兒對儀妹意正濃,都肯為赴死,鍾瑾元當然想把握機會,避免夜長夢多了。
可見,在鍾瑾元心裡,大抵自己這親妹妹,真的已是人老珠黃吧,就怕這準妹夫哪天反悔。
不過,秦源雖然喝了不酒,但還是很清醒的,他知道現在自己要敢去爬鍾瑾儀窗戶,鍾瑾儀就敢直接把自己捆起來,弄不好還會嚴刑拷打。
於是悻悻然作罷,安心上床睡覺去也。
……
第二日一早,鍾瑾儀準時起床,洗漱完畢、穿上服,出了院子。
一抬頭, 卻發現秦源正站在門口,等著。
鍾瑾儀微微一愣,事實上昨晚開始就一直在琢磨這個“嫌犯”,一晚上都是他的影,現在猛然瞧見,心裡有種奇怪的覺。
不過到底是指揮使大人,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只是淡淡道,“找本使何事?”
秦源無奈地歎了口氣,瞧啊,一隻直單狗耶。
大清早我一個純爺們,高高興興站在門口等你出門,你來句找你何事?
不行,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必須給掰彎了。
於是微微一笑,說道,“找你,自然是跟你一起去用早膳了。”
鍾瑾儀秀眉一皺,訝異地重新瞧了秦源一眼,心裡升騰起更莫名的覺。
這家夥,現在連屬下都不自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