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豹是被板車拉回來的,算是待遇最好的一個。
這一戰,雲氏戰死了十九個人。
因爲需要更多的板車拉糧食,所以,他們的就被隨意的掩埋在戰場附近。
高傑的口上綁著繃帶,雲昭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就這稀飯吃黑麪鍋盔。
雲昭從口袋裡掏出一顆蛋,剝皮之後放在高傑的粥碗裡道:“辛苦你再走一遭,把我們戰死的人都帶回來。”
高傑愣住了,看看碗裡的蛋,再看看雲昭有些不解的道:“都埋了……”
雲昭皺眉道:“生是雲氏的人,死是雲氏的鬼,他們必須埋在我們自己的地頭上,不能做孤魂野鬼。
去吧,我把玉山工地停了,那裡的木匠正在趕工做棺材,記住,殘廢的也給我帶回來,不能丟!”
吃了一鍋盔的高傑喝了一口粥,卻把蛋剩下,用一塊骯髒的布巾子包起來,對雲昭道:“給我三輛車,三個人就夠了。”
“五輛車,千萬別把他們摞著拉回來。”
雲昭揮揮手,雲甲,雲乙,雲丙,雲丁就趕過來五輛驢車,高傑跳上一輛無主驢車,吆喝一聲,抖抖繮繩,就率先離開了雲家莊子。
“禿山上的黃土厚,是個現的墓地。”
“生有時,死有地,不錯了。”
“喲,棺材不錯,兩指厚的棺底呢,就是木材溼了些,住著溼啊。”
“我早就說過,咱們清峪寨的人寬厚,死人都要給快地方安,我們這些還能彈的,不會被丟掉的。”
“沒聽豬爺說嗎?有他一口吃的,就不會沒了我們的吃食。”
“狗屁,那是豬爺跟豹子爺說的話,那個字裡說你的名字了?”
“你懂個狗屁,豬爺給豹子丫頭分一半,我們碗底難道不夠吃的?
這一次咱們打下了憾破天的黑風嶺,糧食不缺,只要家裡的糧食夠我們吃到子痊癒,爺爺還能出去搶!”
“聽說這一次襲黑風嶺是豬爺的主意,這樣的事多來幾次,最好把整個關中盤下來,我看咱們家的豬爺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廢話,豬爺是野豬附,我上次見那頭老野豬了,天爺爺啊,兩顆牙像彎刀……”
雲昭面無表的從傷病羣中穿過,儘管這些傷病裡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清清楚楚。他依舊沒有驕傲,著肚子去了雲豹的病房。
雲豹依舊在酣睡,只是面如金紙,他的額頭,並沒有發燒,這是一個好現象。
“豹叔放屁了沒有?”
“放了,一連串,屋子裡薰的待不住人,豹叔還笑呢。”錢鼻孔裡塞了兩個麻布卷,說話甕聲甕氣的。
“張婆婆們呢。”
“豹叔要出恭,不讓們看,說被老太婆看了晦氣。”
雲昭又看看放在牀頭的飯碗皺眉道:“不是說不準吃東西嗎?”
錢無奈的道:“豹叔不肯,說他已經活過來了,吃飯才能長好傷口,我就給了一碗粥。”
雲昭掀開被子查看了一下雲豹肚子上的繃帶,還不錯,沒有滲,蘆葦管子裡依舊在緩慢的向外流淌腹腔積。
雲豹本來就是一個極爲強壯的人,他既然能從曳湖戰場扛到雲昭幫他,本就很說明問題了。
只要方法用對,他活下來的可能非常大。
只是沒想到,自己這種不把人當人的治療方式,也能救命,並且爲一個傳奇。
中午的時候,雲娘來探過雲豹,雲豹對自己傷的事隻字不提,只是告訴雲娘不可太過仁慈,這一次的大荒,到了來年四五月,纔是最慘烈的時候,這時候沒必要太照顧那些民。
這讓雲娘很爲難!
雲豹的閨雲妞見到父親被綁的如同糉子一般,嚎一聲就要往爹的上撲,被雲昭跟錢兩個捉住,總算是安靜了一些,看哭嚎的醜模樣,雲昭很擔心以後該怎麼嫁出去……
錢很懂雲昭的心思,湊過來低聲道:“不用擔心吧?山上,男多!“
提起秦嶺裡面的那些流民,雲昭剛剛因爲雲豹病好轉生起來的好心立刻就沒有了。
“那些人吃的好多啊……”
錢拍拍肚皮道:“我剛到家裡的時候,一頓飯吃的東西夠你吃一天是不是?”
雲昭點點頭。
“現在吃的東西跟你差不多是不是?”
雲昭搖頭道:“你兩天能吃我三天的口糧,然而,我還比你胖。”
“我其實已經吃飽了,就是想往裡塞東西而已。”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的口糧其實可以減半?”
錢著自己的肚皮輕聲道:“在明月樓的時候,樑媽媽就沒有準備我的飯,就是偶爾給我一點剩飯,那時候的我,還比不上徐先生養的那條黃狗。
自打我記事起,我就沒正經吃過飯,到你家之後,我才知道還有人吃早飯!
所以說啊,糧食不夠的時候大家就吃點,不死就,這個時候沒人怪你。”
雲昭長嘆一聲道:“我堅信,人吃飽肚子是上天賦予的權力。
糧食不夠,我們再想辦法,你不知道,人一旦吃不飽肚子,會有很多後患,比如疾病,比如人都會禍害我們。”
“那就搶!”
錢眼睛在發。
“搶!”
雲昭的眼睛同樣閃爍著寒。
雲猛回來了,見雲豹在睡覺,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他也是傷痕累累,只是沒有重傷,隨便包裹一下傷口就開始轉運糧食。
這個時候,任何跟糧食有關的事都會變得重要起來。
黑風嶺跟雲氏的老巢清峪一樣,都是易守難攻之所。即便是雲猛這個假的月牙山二當家跟龍袍水合力攻擊黑風嶺,爲了保住得來不易的糧食,黑風嶺的土匪這一次算是豁出命去了。
龍袍水在作戰的時候被雲蛟一斧頭剁死了,剩餘的土匪被雲豹這些人當做炮灰驅趕在最前面,死傷慘重。
“當時向前一步都會遇到對手,就這麼一路殺上山寨,沒有半點的花巧。
憾破天也算是一條好漢,在我們如此猛烈的攻打面前,還能派出他的二當家從後路突襲我們,還搶走了被龍袍水當作人質的老婆孩子。
山寨要被攻破的時候,憾破天就一刀砍死了老婆,說什麼都是因爲這個人,害了他的兄弟,還把他老婆的腦袋掛在山寨牆上……然後,黑風嶺的人就開始拼命了。
龍袍水的兄弟死的差不多了,咱們的人就頂上去了,就算是這樣,我們還是死了十九個弟兄,你豹叔也被憾破天砍破了肚皮。
要不是你霄叔這個時候從黑風嶺後山上來,佔據了糧倉,讓黑風嶺的人軍心大,這一仗的勝負還很難說呢。”
“有人知道是我們做出的事嗎?”
“沒有,憾破天是兩年前纔起來的山頭,跟我們沒有多瓜葛,龍袍水臨死前倒是明白過來了,卻沒有機會往外說。
其餘的土匪都以爲我們是彭和尚的人。
wωw¤тt kΛn¤C ○
憾破天揹著兒子逃跑之前還大喊著要跟彭和尚不死不休。
用了一個晚上,把糧食運回來了,馬車後面拖著樹枝,沒留下蹤跡。
天亮之後,我派了一部分人趕著馬車裝著沙子去了月牙山,再空車去了湯峪,應該沒有破綻。”
雲昭搖頭道:“這件事應該沒完,這個時候誰手裡有糧食,誰就亮的跟晚上的月亮似的,雲氏就是一片雲,打死都不做月亮,這件事必須栽在彭和尚頭上!”
雲猛搖搖頭道:“我跟你霄叔幾個合計過,雲氏這時候再裝下去會被人懷疑。
既然糧食已經到了彭和尚手裡,我們雲氏無論如何也必須向彭和尚下手了。
所以呢,我回來了,你虎叔,蛟叔帶著剩下的兄弟去攻打月牙山了。
你霄叔假扮彭和尚固守山寨,眼見不敵,就一把火燒了月牙山大寨,連同糧食一起了飛灰!
只有糧食被燒掉了,我們這片雲才能繼續藏在黑暗裡不爲人所知!”
雲猛地一番話讓雲昭聽得眼中異彩連連,確實,這纔是雲氏百年強盜家族的風範。
這份眼跟手段遠不是那些雜強盜所能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