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之苗，當勇猛進，生，發芽，破土，枝，散葉，而後納雨，收，迎風開花，頂雨結果，一旦，清風一吹，便浪跡天涯生！

而後，便生生不息……”

徐元壽先生手裡抓着一朵公英，吹散了絨絨的花朵，無數種子便隨風飄散。

“殺人依舊讓我不舒服！”

對於徐先生這種類似佛祖拈花一笑的授課方式，雲昭還是不怎麼習慣，因爲這樣聽課會非常的累。

“這就要回到‘本善’跟‘本惡’這個老調子上來了。

雲昭，你認爲你是一個惡人，還是一個善人？”

“手裡有七條人命，還在挖空心思的謀害更多人，再說自己是善人，這就太過份了。”

“很好，可見你心中還是有善念，雖然做的事有些大大惡，你的心還是一心向善的。”

“我怎麼聽得這麼彆扭？”

“哦，佛家的理論就是這樣的，放下屠刀立地佛！”

“我想知道先生怎麼看我的行爲？”

“我？沒意見！我是你花了一萬兩銀子請來的先生，我要做的事是給你開智，教授學問，指引如何思考，安你雜的心緒，至於對錯，都是你的選擇，我不做判斷！”

“您剛纔說佛家……”

“哦，那是安你的話，佛家最大的作用就是安人心，讓人變得平靜，讓人在做了惡事之後找到原諒自己的戒口。最後殺人殺的心安理得，畢竟，殺一個人是殺，殺一萬個還是殺，等殺夠人了之後，就把屠刀往地上一丟，披上袈裟，原諒自己，又了一個活生生的乾淨好人！”

“那麼，誰纔是好人呢，您至要告訴我誰是好人，我好向他學習！”

“這樣的人還真的有，你還記得金仙觀的雜道士樑興揚嗎？”

雲昭想了一下道：“就是那個騙完我家錢後，就揹着寶劍下山，號稱要去解救世人的老道？”

“斷了！”

“啊？被苦主打的？”

事很好笑，徐元壽卻沒有笑，而是朝着終南山的方向拱拱手道：“他去賊寇火併的戰場上奉勸別人莫要廝殺，還說，只要坐下來談，總能找到一條合適的出路。

結果，被兵踩踏，把弄折了，小徒弟把他從延綏一路揹回來，耽誤了醫治，以後可能要拄拐才能行走。

你是不是很想笑？”

雲昭沉默片刻，搖搖頭道：“我笑不出來。”

徐元壽朝着天空呸了一聲道：“可是，別人都在笑他！笑他不自量力，笑他螳臂當車，笑他迂腐，笑他想名想瘋了！”

雲昭聞言，沉默了更長時間，再次張的時候徐元壽已經有些不耐煩，準備要走了。

“我最近弄死了七個人，又要準備弄死更多人，家宅不太安定，想請樑道長來家裡做一場法事，消弭一下衝天的怨氣，先生以爲如何？”

徐元壽點點頭道：“那就快點，我擔心你去晚了，他跟他的小徒弟會被死。”

很明顯，先生對於雲昭的所作所爲沒有什麼意見，更談不到鄙視。

“徐啓給你寄來了一些種子，明日就要送到雲氏莊子，你記得收一下，我聽說裡面還有一封書信跟兩百兩銀子，銀子你拿去，找一些工匠把玉山書院的大門修整一下，弄一些鈴鐺掛在飛檐上。

信你當場燒掉就好，如果來人問起我，就說我已經死掉了。”

“啊？我要的種子到了？”

雲昭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就一溜煙的跑了。

徐元壽擡起胳膊很想囑咐一下學生，讓他再領會一下他的話，千萬莫要燒掉信，話到邊，眼淚卻流出來了，終於沒有喊出聲來。

雲昭野豬一般衝進家裡，一腳踹開了後院的大門，大白鵝來不及逃跑，就被雲昭住了長脖子，重重的在大白鵝的肚子上踹兩腳，另一隻大白鵝見狀搖晃着子呼扇着翅膀拔就跑，雲昭丟開了倒黴的大白鵝，見錢多多出來了就撲上去抱着的臉吧唧一聲親了一口。

見錢多多滿臉紅霞，就大笑道：“沒打算娶你！”

錢多多大怒，追上雲昭重重的在他後背上擂了幾拳，這才道：“你怎麼這麼高興？”

雲昭嘿嘿笑道：“我要是說我有法子讓所有人吃飽肚子你信不信？”

錢多多撇撇鄙視道：“騙人！”

雲昭笑道：“我的寶貝種子明天就要來了。”

錢多多連忙道：“真的？”

雲昭道：“很厲害的種子，是紅國人坐船漂了好些年才漂到一仙山來的種子，一畝地產千百斤尋常事！”

錢多多聽雲昭這樣說，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好幾圈，飛快的跑回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就抱着兩錠銀子拍雲昭懷裡道：“我要買地！”

“買地？買誰家的地？”

“你家的，只要水澆地！”

“這十兩銀子是我纔給你的。”

“是我的！”錢多多的眼睛瞪得溜圓。

“你知道我家的水田一畝多錢嗎？”

“揚州一畝地也不過三兩銀子，關中的地價只會更低！”

“你知道個屁啊！揚州的地價爲什麼這麼低，完全是因爲東南解課給害得，田地多的人家就要應役爲糧長，收不上來糧食，就要拿家產賠！

人人都不想當糧長，而誰當糧長要看誰家的地多，擔心自家田地多的人紛紛賣田地，這樣一來揚州這種魚米之鄉的地價就變得很低。

像雲家莊子這樣的地方，我家就是天生的糧長，有我家庇護，別人家沒有當糧長的危險，你以爲誰會把命一樣寶貴的地賣給你？

知不知道，我家的地是祖田，不賣的！”

錢多多低下頭，緩緩地靠近雲昭用屁拱拱雲昭的側腰小聲道：“就賣給我一點，就一點！”

雲昭道：“有了田地，就了解戶，還要繳稅。”

錢多多擡起頭撥開垂下來的長髮出蒼白的小臉道：“有了田地，就算是人了。”

“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上戶籍？”

錢多多咬着牙重重的點頭。

“接下來你是不是會讓你弟弟唸書？”

錢多多的眼睛開始發亮。

“再然後，你弟弟會上縣學，府學，最後參加試，縣試，鄉試，會試，殿試，爲秀才，舉人，進士乃至狀元？”

錢多多將漂亮的小腦袋點的如同小啄米，角甚至還有口水流出來。

“完蛋了，跟我娘想的一模一樣！”

“我一輩子不嫁也要讓我弟弟耀門楣！”錢多多把手裡的手絹了抹布，裡說出來的話卻堅定異常。

“你們姐弟兩想要得到田地，唯一的可能就是開荒，然後用三年的時間把生地養地，這樣一來呢，你們就有了一些旱地！

在這期間呢，要是雲氏莊子裡某一個有地的人家裡遭了災，需要賣地救命，你的機會就來了，可以用銀子買到地。

我家的地除了我祖父的田之外，別的地都是這麼來的，你要有耐心。”

錢多多道：“那裡可以開荒？”

雲昭指着山腰被雲彩圍繞的玉山道：“白雲上面！”

錢多多看玉山看的有些神，雲昭拔就想走，卻被錢多多一把抓住道：“你怎麼就不想考狀元呢？”

雲昭搖頭道：“考狀元不適合我，我覺得幹強盜可能更適合我。”

“爲什麼？”

“因爲再過幾年，皇帝都要死了，我們去考誰家的狀元？”

“瞎說，皇帝怎麼會死？就算是死了，皇帝的兒子也會接着要狀元！”

“你確定你弟弟能考狀元？”雲昭指指正在大白鵝的錢。

“我弟弟很聰明！”

“我以前也是這麼想我的，後來見識了我的先生之後，就不覺得自己聰明瞭。”

“你覺得我弟弟適合幹什麼？農夫？”

“不，你弟弟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