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喝酒！”

雲猛吃完了麪條，又喝了一大碗麪湯，這才拎起酒壺喝了一大口，見雲昭在目不轉睛的看他，就很自然的往雲昭的碗裡倒了一點。

雲昭端起酒碗一揚脖子就喝了，然後又盯著雲猛看。

雲猛笑了一下，又給雲昭倒了一些，這一次還特意拿酒壺跟雲昭的碗了一下，叔侄兩一口氣喝了一個乾淨。

酒沒了，雲猛憾的搖晃一下酒壺，雲昭立刻就躥出去了，不一會，抱著一個酒罈子回來了。

“你娘曾經跟我約法三章，在這個家裡說了算！”

雖然雲猛很想喝酒，卻沒有手去接雲昭抱過來的酒罈子。

雲昭的小臉紅撲撲的如同紅蘋果，朝宅方向看看，就小聲道：“我娘也跟我約法三章過，在家一定要聽的話。”

雲猛攤攤手道：“如此奈何？”

雲昭笑道：“自然去外邊。”

雲猛聽了大喜，一手接過酒罈子，一手將雲昭夾在胳膊底下大步流星的就向門外走去。

穀場上不好點火薰蚊子，在雲昭的指點下，叔侄二人很自然的來到了劉宗敏留下的鐵匠鋪子。

“你要喝酒！”雲猛拍開酒罈子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雲昭是要來了半碗酒，輕輕地呷了一口道：“月牙山我雲氏說了算嗎？”

雲猛愣了一下，放下酒罈子道：“你還是小孩子。”

雲昭笑道：“我是野豬！”

雲猛一把扯過雲昭，兩隻扇大的手飛快的在他上了一遍，然後再把他丟回對面道：“胡說！”

雲昭整理一下褂子遮住了肚皮，輕聲道：“帶我去山上看看。”

雲猛搖搖頭道：“不，你母親不準，本家只有你一個男娃，不能進山。”

雲昭笑道：“族本家也只有我這麼一個男娃，這裡的家業將來是我的，月牙山上的家業將來也是我的。”

雲猛這一次呆滯了更長時間，猛猛的喝了一口酒道：“你娘不稀罕，想走你外家的門路，讓你求功名呢。”

雲昭笑道：“你覺得這天下還能太平嗎？母親讓我求誰家的功名呢？

我的先生是一個學富五車的人，這樣的人卻差點被活活死，我不覺得我將來的學問能超過先生。

既然我的先生都潦倒半生，我爲什麼還要走這條註定沒有前途的路呢？”

“你覺得強盜是一個很有前途的路？”

雲猛地眼珠子都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了。

雲昭端起飯碗一下叔叔手裡的酒罈子道：“這是一定的，天下大的時候強盜比書生活的時間長。”

雲猛想了一下道：“藍田縣兩面靠山，如果這麼多年不是月牙山在阻擋其餘人佔山爲王，這裡確實沒有好日子過。”

雲昭站起把手裡的飯碗丟的遠遠地，卻久久沒有聽見飯碗碎裂的聲音。

不一會，雲福手裡抓著碗從黑暗裡走了出來，將飯碗頓在桌子上道：“飯碗丟不得。”

雲昭笑道：“福伯有什麼章程嗎？”

福伯從酒罈子裡給自己倒了一些酒，一揚脖子喝下去，劇烈咳嗽兩聲後，就點燃了自己的煙鍋子道：“你先說說你從野豬那裡得來的想法。”

雲昭無奈的道：“長輩在，我沒想法，只是覺得我們家應該做好應對，既不能被那些巨寇裹挾了人家的馬前卒，也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

雲猛搖頭道：“自從王嘉胤攻打了府谷縣殺了縣令之後，安塞高如嶽，綏德王自用紛紛投靠，這些人在陝北已經了氣候。

前些日子，劉宗敏就是了高迎祥指令來藍田傳‘闖字令’，要我月牙山一脈前往安塞聽令，如果不尊令，今後也就不用遵守了，大家也沒有了，只有兵戎相見。

月牙山本來就是關中強盜，沒立場可以選，不跟其他強盜結一夥，就說明我們準備投靠府，與大傢伙爲敵。

我一直避而不見，還以爲劉宗敏會知難而退，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指名道姓的要來咱家的莊子。

從哪之後，我就知道要遭，東湯峪的一隻耳前日給我來信說，劉宗敏殺了彭和尚全家二十八口，他殺人也就殺了，偏偏留下活口說是了我月牙山指派。

彭和尚切斷了指頭髮誓，要洗我月牙山呢。

洗月牙山不過是一個笑話，我就怕他對這咱們莊子來，這些天我封鎖了進莊子的路，就等彭和尚來呢。”

雲昭瞪大了眼睛道：“一隻耳都知道的事，彭和尚爲何不知道，非要找我們家？”

雲福吧嗒兩口煙皺眉道：“劉宗敏殺人之後就跑遠了，彭和尚不敢去安塞，不管他的家人是不是我們委託劉宗敏殺的，彭和尚都會找我們的麻煩，他覬覦月牙山好久了。”

雲猛又道：“藍田六個峪口，咱家佔了清峪、道峪、輞峪、岱峪，一隻耳佔了小洋峪、東湯峪，相互結盟已經十年了，多年下來井水不犯河水。

一隻耳最近收攏了一些刀客，我覺得他開始不老實了，指他跟彭和尚解說沒什麼可能。

所以，我就派雲虎，雲豹去東湯峪藉著給一隻耳賀壽的機會先下手爲強！”

雲福點頭道：“秦嶺七十二峪，藍田獨得六峪，而東湯峪最是富庶，收回來也好。

殺了一隻耳，彭和尚估計也能消停一些。”

藍黑的天空上只有一些星星，一堆篝火被了溼草之後冒著濃煙，整個鐵匠鋪子裡都有淡淡的煙霧，蚊子跑的的，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

兩個農夫，一個年坐在木頭桌子邊上正在談論事，若是不聽他們談話的容，很可能以爲這老中三人正在把酒話桑麻。

“關中的刀客都是些不要臉黑了心的傢伙，絕對不能讓他們在藍田立足，這些人很討厭，只要發現一個刀客，你馬上就能發現百十個。

雲猛，你不用花錢僱傭這些人，一旦用了，就了甩不掉的爛泥，以後什麼污爛事都會發生。”

雲福依舊輕聲細語的。

“野豬池子裡還泡著六個刀客，已經三天了，後面來人看了他們的模樣應該沒膽子進來。”

雲猛說的輕描淡寫，不像是在說殺人的事，而像是在說割麥子的事。

“反正，我侄兒剛纔也說了，我們不跟那些巨寇走，也不允許巨寇進到藍田來，至不要進到我們家裡來。

除非他們能攻破西安！“

雲昭道：“即便是攻破了西安，我們也不跟他們走，大不了進秦嶺就是了。”

雲福把從煙桿上挪開，看著雲昭道：“如果攻破了西安……”

雲昭搖頭道：“福伯，你就信我一回，莫要說攻破西安，就算是攻破了京城，我們也不能跟他們走。”

雲猛笑了，著雲昭的腦袋道：“你以爲會有人攻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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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昭點點頭道：“很有可能。”

雲福，雲猛聽完齊聲大笑，喝完了自己的酒，熄滅了篝火堆，就領著雲昭回家了。

雲娘站在屋檐下眼看著這三個人進了門，等兒子來到後宅，就嘆口氣，這一次什麼話都沒有說，等兒子鑽進了蚊帳，就放下簾子，回裡屋休憩了。

雲昭的眼睛睜的大大的，一般是喝了酒之後中氣翻騰的厲害，另一方面，他發現自己聽雲福，雲猛他們說那些可怕的事的時候，不但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反而有說不出的興之意。

殺一隻耳——雲昭不認識這個人，也不知道這個人是好人還是壞蛋，他只到興。

野豬湯裡泡著六個刀客？

他不知道這六個刀客裡面是不是行俠仗義的俠客，只是在想一個人不間斷地泡三天溫泉池子會是一個什麼模樣。

他很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