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看著雲乙張著出一的爛黑牙衝他傻笑,就打了一個哆嗦轉過頭去。
“這傢伙以前是給大娘子綢緞鋪押運綢緞的,被賊人一棒子敲在腦袋上就了這個樣子。”
雲福站在太地裡懶洋洋的指點著雲乙道。
“不過呢,這傢伙的好就在於抗揍,別人挨那麼一棒子早死了,就他變得有些傻。”
“雲甲呢?”
“雲甲?唉……你莫要問了,他就是一個可憐人。”
“雲丙,雲丁呢?他們爲什麼看起來都傻乎乎的?”
“本來就是傻子!”
雲福狠狠地吐了一口煙,暴躁的點著手指頭道:“這狗日的世道,就沒有讓人好好過念頭,去西安城裡找個勾欄都被能被人拖進黑巷子裡一頓,好好地走點夜路回家,後腦勺就能挨悶。
打死也就認了,偏偏打的不死不活的留著給家裡當累贅,大娘子見不得人可憐,就這麼留在家裡吃白飯。”
甲乙丙丁四個家丁蠢是蠢了點,要說他們吃白飯,這一點雲昭是不認的。
平日裡幹活就不停點,地上有點大白鵝拉的屎,都會在第一時間剷掉,春耕的時候雖然不會幹細活計,可是挖土,翻地,揚糞他們可是主力中的主力。
而且聽福伯的意思,這些人其實都是給雲氏幹活的工傷,再說人家吃白飯就過份了。
“大爺,咱雲氏在這十里八鄉是出了名的仁義人家,哪怕這些人沒用,咱家也得留著,別攆出去讓別人雲氏的脊樑骨。”
雲昭點點頭,會說話的人都是這麼說話的,尤其是管家一類的人,看似總站在家主的位置上說話,實際上總能把自己的意見清晰無誤的表達出來。
站在這個角度看,雲氏人才濟濟啊。
首先是母親!
雲昭覺得自己要是再被母親這樣拿下去,以後大概率爲一個媽寶男!
其次就是徐元壽徐先生!
這位先生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是一個堅定的儒家門徒,教育起弟子來總是那麼的細緻微,你的任何小心思都難逃他的法眼,雲昭如果能在這位先生門下畢業,爲一個堅定的儒家門徒絕對不會有什麼意外。
再下來就是這位雲管家!
他老人家見多識廣,在雲氏位高權重,再加上忠義無雙,雖面對主家婦孺也忠心耿耿扶持家業,即便在世裡也把家裡弄得平安祥和,這樣的管家,可遇而不可求。
事實上,這三位纔是雲昭真正的對手!
想要活的自由奔放,無拘無束,不推翻這三座大山,雲昭絕無自由可言。
至於雲氏莊子裡的其餘人,雲昭就沒有發現能在自己手下走過三個回合的人。
雲氏的很多,如今大部分已經暴在雲昭的視線中,只要有了準備,再多的都不可怕,相反,很可能會爲雲昭將來可以發掘的寶藏。
甲乙丙丁四個武裝家丁都是沒腦子的,看樣子武力並不會太差,至,對付劉宗敏應該還是有把握的。
再加上一個武力值完全不清楚的福伯,怪不得他有弄死劉宗敏的心思。
家裡的主人是婦孺,養幾個太聰明,太彪悍的家丁不好,像甲乙丙丁這種最合適不過了,只要福伯還是聰明人,保護雲氏母子有這五個人足夠了。
就是雲甲看起來不像是傻子,福伯總說他是一個可憐人,他面對劉宗敏的時候進退有度,也不知道可憐在那裡。
日子還在繼續,春日裡播下的種子已經發芽了,廣袤的原野一眼過去似乎鋪上了一層鵝黃的地毯,走近了之後,就會發現麥苗稀稀疏疏的沒什麼。
這就是古人鼓吹的草遙看近卻無的景,可見,古人總喜歡說的一面,對於草地裡的牛糞一般都用春秋筆法一掠而過。
徐先生今天沒有講生的微言大義,而是帶著學生們站在田野邊上,指著剛剛發出來的麥苗講述學。
他認爲,人一定要有分辨醜的能力,如果沒有,就不配談論學問,因爲學問這東西有嚴重的潔癖,如果不懂得什麼是,很容易誤歧途。
不用先生解釋,雲昭就已經知道,比如秦檜這一類的文人一定是讀書讀錯了,且誤歧途的厲害,最後落一個萬人唾罵的下場,連靈魂都污穢不堪了。
“前日送給先生的豬可能吃得?”
回家的路上,雲昭很想聽聽先生這種文化人是如何面對那支老豬的。
徐先生看了看眼前白霧繚繞的玉山略一思忖張道。
“豬蒙君賜,舉家大笑歡。柴燒三擔盡,水煮一缸幹。似枯荷葉,皮如破馬鞍,牙關三十六,個個不平安!”
唸完詩之後淡淡的道:“我只吃了十之一二,阿黃倒是吃的滿壕平。”
雲昭滿意的笑了,又往先生邊靠靠道:“我不想再讓人把我當做小孩子來對待了。”
徐先生嗤的笑了一聲道:“看來你已經把我們前日的談話吃了。
你自己表現得如同一般,你如何讓別人將你當做人來看呢?
很多人以爲忍,埋藏才華,期待將來有一天可以奇兵突出,讓人驚詫,起到後發制人的效果。
卻不知,忍才華只會讓人小看了你,既然人都小看了如何會將大任託付與你?
一旦出現需要你才華出馬才能平定的大事,誰會相信你?
自聰慧的人總會沾些便宜的,如果你連這樣的先手都放棄了,還說什麼聰明人。
你是雲氏唯一的家主,將來註定是要擔當大任的,你絕對不能平庸。
被人說你是野豬轉世,活得風生水起,也比平庸過一生要好。”
雲昭朝先生彎腰施禮,而後道:“我不想再被人當做孩子看了,我想長大。”
徐先生笑道:“拿出你的本事來給我看看,越是讓我驚訝,我就越發的歡喜!”
目送先生遠去,雲昭卻皺起了眉頭,想做大人,想要承擔重任,從哪裡做起呢?
唸書是小孩子才做的事……可是,雲昭認爲自己最好還是繼續唸書,就他目前的這點學問,不足以支持他的夢想。
劉宗敏沒有打鐵,抱著壯的胳膊站在鐵匠鋪子前邊,見雲昭過來了就拱手道:“劉宗敏見過大爺。”
雲昭停下腳步笑道:“你要走了嗎?”
劉宗敏繼續彎著腰道:“請大爺替劉宗敏引見過山虎雲爺!”
雲昭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若無其事的道:“過山虎?沒聽過,要問過福伯纔好。”
劉宗敏直起腰道:“某家只想見過山虎,餘者,不提也罷。”
說完話就直接進了鐵匠鋪子,不一會,又響起叮叮噹噹的打鐵之聲。
“過山虎?摧山虎?”
雲昭小聲的唸了兩個人的名字,就進了家門。
福伯正在吃飯,手裡捧著老大的一個大碗,裡面是萬年不變的小米濃粥,正西里呼嚕的吃的滿頭汗。
“劉宗敏問我他能不能見過山虎雲爺!”
福伯正在劃的手停住了,放下飯碗慢慢的道:“爺是怎麼說的?”
雲昭道:“我說沒有聽過過山虎雲爺這個名字,不知道福伯知道不知道。”
福伯明顯鬆了一口氣笑道:“我去去就來。”
說罷,放下吃了一半的飯,徑直出門去了。
“我今天聽劉宗敏說到了過山虎雲爺,母親知道這個人嗎?”
雲娘僵住了,手裡的筷子悄然落,雲昭幫母親撿起筷子,弄乾淨了重新放在母親手裡。
雲娘慢慢的吃著飯,半天才有些爲難的道:“你年紀還小,這些事不要打聽,不好。”
雲昭往裡刨了一大口小米飯長脖子吞了下去,瞅著母親道:“就是因爲這個人才害得我天天吃小米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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