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敏臉一僵,啞口無言。
他明白劉和的意思,幽州每年都要指青州和冀州的財賦補缺,現在青冀二州遭災,災民已經到了幽州境,幽州的大戶們不僅不會出力,反而趁著這些機會把流民招攬爲附民,與朝庭爭奪人口。附民是不合法的,招攬附民的一概要治罪,但是現在誰敢治他們的罪?真要把他們得了,他們把那些流民全推出來,那幽州就要,刺史劉虞擔不起這個責任,各郡太守也擔不起這個責任,他們只能裝做沒看見。
畢竟這些大戶把流民招爲附民比讓流民死在路上要好一些。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是劉虞和溫恕不想賑濟流民,他們是有心無力,因爲他們手裡沒錢沒糧,青州、冀州指不上了,胡人的賞賜卻是每年都要給的,這從哪裡來?除了向那些大戶們借貸,他們還有什麼辦法可想。
現在的幽州看起來很平穩,但實際上外有胡患,有流民,本就是坐在火堆上,只要一個火星,這個火堆變會燃起熊熊大火,燒遍整個幽州,到了那時候,鮮卑人更是如無人之境,不僅可以擾幽州,甚至可能直河北。
備戰?劉虞不知道有備無患嗎,可是你要考慮激起了烏桓人、鮮卑人的怒意可能帶來什麼後果,並且要有承擔這個後果的能力。
盧敏忽然明白了父親盧植爲什麼要求自己不要勉強,不要太固執,他親歷朝堂,經驗富,可能已經想到了這一點,而自己卻是兩眼一抹黑,本不知道外面的形勢。
不過盧敏並不後悔,如果不走出書齋,他又如何能看到這些?
盧敏變得更加沉默,沉默得像塊石頭,冰冷而孤寂。
嬙騎在馬上,輕挽繮繩,憂鬱的眼神遠遠的落在盧敏的上,輕輕的嘆了口氣。盧敏的沉默讓也十分抑,非常想上去勸勸他,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勸。劉和說的那些話中也包括了家,涿縣四都有份,對於這些家族來說,流民就是天上掉下來的財富,只要給他們一口飯吃,就可以多出無數勞力,平時讓他們耕地,收取大半的租賦,萬一胡人來了,他們還可以拿起武上陣,保護他們的莊園。
府失去了大量的人口,就失去了大量的財賦和兵源,但對於他們這些大戶、豪強來說,卻是一個發財的機會,一個肆無忌憚的擴充自己實力的大好機會。府越來越弱,他們越來越強,他們面對著刺史、太守的時候,纔有更多的底氣,纔可以更大聲的說話。
說到底,西主張備戰,更多的是想借此機會樹立起自己的聲,而不是爲涿縣著想。
真正爲涿縣著想的,也許只有那個沉默得讓人心疼的男子。
“那是什麼人?”劉修的聲音打斷了嬙的沉思,嬙掃了劉修一眼,順著他的手指看向不遠的一輛馬車。馬車就停在路邊,四面罩著青的車帷,一個年輕的綠子從車上跳了下來,從車上拿下一個包袱,大步向坐在路邊的一個婦人走去,婦人懷裡抱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孩子,深陷的眼眶裡只有絕,仰著頭,木木的看著那綠子。
綠子蹲在婦人邊,手撥開那孩子的眼皮看了看,從包袱裡取出一塊餅,掰下一塊來,放在裡嚼了嚼,然後用手指摳出一點送到那孩子的邊。原本一不的孩子忽然睜開了眼睛,張開就咬住了那子的手指。
“嘻嘻,還有力氣,看來死不了。”綠子笑了起來,又嚼了一點餅餵了孩子,這纔將剩下的餅塞到那婦人的手裡,轉又給旁邊的人各分一塊。
在喂那孩子的時候,四散的流民已經聚了過來,但是讓劉修奇怪的是,他們只是圍在一旁,眼的看著那綠子到孩子邊的手指和手裡的餅,凸出的結上下滾著,表出他們難熬的飢,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去搶,只是小心翼翼的在一旁等著。
這和劉修看到的流民們爲了一塊餅打一片的景相差太遠,他不相信是這些流民的道德修養比別的流民高,他更相信這個穿綠的子有些怪異,且不說那些流民對的敬畏,就說敢一個人拎著一包袱餅在這流民遍佈的野外行走便是一個異事,可不像劉修他們一大幫人,足以讓流民忌憚,不敢輕易生事,不怕已經綠了眼珠的流民們把當吃了。
“好象是太平道人。”嬙不太敢肯定的說道,“你看那輛馬車,左側有個震卦的標誌。”
劉修一愣,這才重新打量那輛罩著青帷的馬車,他剛纔只是覺得馬車很氣派,倒沒注意上面的標誌,細看了一下,這才發現車廂上果然有一個卦畫,上面是排兩行的四個短橫,下面一個長橫,正是八卦中的震卦。
他心頭一震,頓時想到了一件事:黃巾?哦,不對,現在他們還不黃巾,好象太平道。
這……這可是邪教啊,就是這些人讓他不敢安心的在涿縣呆下去,一心想著要離開這個是非地,原來……原來這些人真的在涿縣啊。
“你怎麼了?”嬙見劉修眼神不對,詫異的問道。
“府怎麼不管這些……這些人?”劉修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再看那綠子的眼神明顯有些變了。
“府?”嬙撲哧笑了一聲,連連搖頭:“他們又不犯法,府爲什麼要管他們?”
“不犯法?”劉修吃驚的瞪起了眼睛,這些人不犯法,那什麼犯法?要知道天朝當年對付那什麼子功可是難得的雷厲風行啊,爲什麼,還不是因爲患太大。
“他們教人行善,爲窮人治病、施食,爲府省了不事,府謝他們還不來及呢。”嬙不願意再和劉修多說,輕輕的踢了一下坐騎,向那綠子走去,在離馬車五步遠的地方站定,向坐在車後的綠子躬行了一禮:“涿縣西嬙,敢問姑娘是哪位使者座下。”
那綠子擡起眼皮,掃了一眼嬙,微笑著頜首示意:“原來是西家的姑,果然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好子。”頓了頓,又瞟了一眼車廂旁的標誌說道:“姑娘既然看出來了,又何必再問?姑娘,我們還要趕路,不暇相敘,留待後緣吧。”
嬙有些尷尬,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再施一禮便撥轉馬頭退了回來。那綠子鑽進馬車,車伕吆喝一聲,揚起鞭子打了個鞭花,馬車輕快的向前駛去。
劉修雖然離得比較遠,但是他的眼力、耳力都非常好,將嬙和那綠子的話聽得分明,一舉一也看得清楚,對那綠子的矜持不免有些好奇。他正準備問嬙,卻見嬙閉著,一副我不想和你說話的表,不免有些爲難的搖了搖頭。他想了想,催馬向前湊了湊,和嬙並肩而立,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漸漸遠去的青帷馬車,輕聲說道:“姑娘,我們和解吧?”
嬙哼了一聲,不予理睬。劉修無奈的撓了撓髮梢,又說道:“我送你一卷書,一卷和師兄手裡一模一樣的《東胡志》,你我揭過過去的誤會,可否?”
嬙眼神一閃,偏過頭,斜睨著他,過了一會,才冷聲說道:“我們之間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可是你也別想問我關於阿楚的事。”劉修剛要說話,擡起手打斷了:“不是我記仇,實在是爲你好,因爲……你本不可能有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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