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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閑涼》184.第184章 小家

前任夫君是鎮國大將軍,現任夫君是保和殿大學士,皆是拜一品,人中龍

當初誰不羨陸錦惜命好?

而今提及卻都是麵麵相覷,個個傻眼。

怎麽辦?

前夫沒死,那這陸氏可就不算寡婦,也不該更不能改嫁給顧覺非。更別說薛況現在還活著回來了!

這簡直是平時戲文裏都不敢寫的事兒啊!

薛況得知此事之後是什麽心

娶了薛況發妻的顧覺非是什麽心

改嫁了顧覺非又得知亡夫死而複生的陸錦惜,又是什麽心

不敢想。

也想不到。

這種事上百年也未必能得到一次,更別說涉及其中的人都是跺跺腳就能令整個朝堂抖的大人

那麽,陸氏到底該算是誰的妻子呢?

百姓們一旦過了最初為薛況再次凱旋而歸而興的勁兒之後,注意力便無法自控地朝著這種從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事上轉去。

一時間滿城風雨。

各種各樣的謠言層出不窮。

有人說大將軍回府之後黯然神傷,也有人說顧覺非離宮之時滿麵沉怒,還有人說陸錦惜在太師府裏坐立難安、以淚洗麵……

當然似乎也有渾水魚的。

比如薛況在匈奴這十年是怎麽過的,那蘭渠公主又憑什麽相信他一個份不幹淨的漢人,暗暗猜測這兩人之間有一場風月i事。

隻是薛況畢竟榮滿,又是於國立下了新一大功的英雄,這所謂的“風月i事”也不敢瞎編得太過分。所以隻大致地局限於那匈奴蘭渠公主癡薛大將軍,但將軍一心為國,丹心不改,雖有人在側亦不綺念,在老單於去世後最關鍵的幾天裏依舊選擇了站在大夏這邊……

當然,市井中也是有聰明人在的。

幾乎是在這種種流言席卷的當天,就有人敏銳地發現了這一係列的事件與說辭中潛藏的巨大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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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薛況潛伏匈奴十年,前麵的六年兩國關係封凍,可接下來就議和了,最近這三四年更是通邊貿、開互市,關係好得不行。薛況為什麽就不能暗中知會朝廷,要自己單打獨鬥而不讓旁人知曉?

第二,京城鍾鼓樓雖為報時所設,可夜半鳴鍾乃是危急之時的示警,有喚醒城防召集重兵之效。薛況攜匈奴歸順本是好事一件,鍾樓緣何擊鍾長鳴?

第三,從匈奴至京城,橫越關山千裏,需要叩關無數。即便薛況星夜兼程,沿路中又怎會沒有半點風聲傳出?縱使他乃昔日戰神,可畢竟十年未歸,又是死而複生,通關不該如此容易,悄無聲息!

隻是如今薛況初歸,又正逢初一,朝中各部已封了印,不理任何公務,也不開朝會,事如何還不敢妄下定論。

所以這些傳言,也隻是在私底下小範圍地傳播。

還沒有幾個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這種時候站出來指著薛況的鼻子質疑。

大部分人,依舊沉浸在市井裏最普通的傳言中。

戰神薛況的歸來,點燃了他們最大的熱

但在京城各大權貴的府邸,所引起的反應,可就截然不同了。

坐落在城的長公主府,一如既往地奢華富麗,在這過年的好日子裏裝點得一派喜慶。

隻是永寧長公主坐在屋裏,已是滿麵的恍惚。

麵若傅的年輕男寵伏在腳邊,輕輕地為,試圖吸引的注意:“長公主,外頭都正高興呢。您這是怎麽了?”

案上的紫金瑞香爐裏焚著昂貴的沉水香,可卻無法讓此刻的心平靜下來哪怕半分。

的駙馬是薛況的二叔薛還。

此刻浮現在腦海中的,隻有當年先帝還在世時無意對提起的那一句話,還有十餘年前轉述給了蕭徹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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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況回來了。

他應該是衝著顧覺非來的。

可不知道為什麽,方才打盹兒之時竟夢見了滿麵鮮的薛還,那曾與的駙馬……

時至今日,永寧長公主不得不承認——

顧覺非是對的。

薛況當年是真的想要謀反,否則如今不會這般有備而歸,攜裹著所謂的萬民之心,千秋功績!

也許,皇族的暗謀劃,這個昔日生存在父兄庇佑之下的男人,一清二楚。

他回來,不僅是衝著顧覺非。

“邊關至京城三十六道關卡,他若一路叩關而來,沿途不可能沒有半點風聲傳出。且這三十六道關卡又怎會容他安然通過……”

永寧長公主雙目空茫,喃喃地自語著。

“是這朝中有人在接應他,有人要他回來!”

“長公主,長公主?”

男寵何曾見過這般失神的模樣,隻覺得原本帶著點歲月痕跡的雍容麵龐,竟添上一層森恐怖!

他不由著聲音,去喊

可高坐在貴妃榻上的永寧長公主,聞聲隻是慢慢地轉過了頭來,那冰冷的眼神落在他上,隻是一句平淡沒有波的:“滾下去吧。”

雪後晴空,風煙散盡。

繁華的京城一如往昔,平凡而庸碌的百姓行走於鱗次櫛比的建築之間,歡聲笑語裏,察覺不到半點醞釀的風雲,蟄伏的兇險。

陸錦惜的一覺,睡到了下午。

申正一刻,慵懶懶地睜開了眼。

那飛遍了滿京城的傳言,當然也在第一時間傳遍了與之關係切的太師府,為這屋裏伺候的每一個下人所知。

隻是顧覺非早已經下過了嚴令,誰也不敢出什麽異樣的神態,更不敢在陸錦惜麵前主提及此事。

一切皆如尋常,仿佛什麽大事都沒有發生。

風鈴也一樣,隻低垂著頭,上來服侍穿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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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回來之後,就什麽也沒吃,之後又睡了一覺,腹難免空空。廚房那邊早已經準備了養胃的粥飯,在醒時便熱好,一路送來。

洗漱畢,正好坐在飯桌前吃上。

陸錦惜端了碗,了勺,也不問外麵怎麽樣了,隻問:“大人在哪兒?”

“在孤窗小築,像是了人來談事,方才孟先生來過這邊一趟取東西,提起的時候說大人還沒去歇過。”

不必多說,風鈴也知道真正問的是什麽,便如實道出。

陸錦惜聽了沉默了半晌,終於還是沒有再多問什麽了。

今時今日,顧覺非又怎麽可能安然睡呢?

他還要去籌謀、還要去準備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風鈴悄悄打量,將最後一道熱湯端上來,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聲道:“一個多時辰前,老太師那邊來人找過您,但聽您在睡,便沒打攪。隻留了話,說待您睡醒之後再告訴您,請您往老太師那邊去一趟。”

該來的,終究要來。

是改嫁了,可薛況回來了,老太師當年又是反對這一樁婚事的人,更不用說在經過今早顧覺非說明之後,已經徹底清楚了他與顧覺非父子兩人之間的恩怨。

如今,他又會是什麽樣的態度呢?

陸錦惜搭著眼簾,看著碗中的蓮子羹,用白瓷小勺攪了一圈,過了一會兒才道:“知道了。”

一語不發地用過了飯。

裏裏外外的丫鬟婆子們更是大氣都不敢一下。

用過飯後略略收拾一番,又在麵上點綴了淺淡的妝容,陸錦惜才一臉平靜鎮定地帶著丫鬟連穿兩條遊廊,經人通傳後進了老太師的宅院。

“滴滴答答……”

積雪在簷上化開,匯了水流,一點一點從上麵墜落。

老太師顧承謙滿頭的白發有如飛絮,巍巍地拄著那拐杖,就站在廡廊下抬頭著那空闊的天際。

傴僂的子,龍鍾的老態。

隻這樣一眼看過去,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心酸與淒涼。

“兒媳錦惜見過老太師,給老太師請安了。”

陸錦惜走了過去,就站在距離他五步遠的距離,向他躬行禮。

顧承謙聞聲,轉過頭來注視著,那一雙蒼老的眼底,充斥滿太多太多的緒,以至於陸錦惜竟無法在第一時間明辨,明了。

複雜到了極致。

他好像都出了神,看了許久,才用那蒼老破敗的聲音問道:“……這些天,讓先他,還好嗎?”

“……”

陸錦惜忽然就怔住了。

這是顧氏一門三年半以來,第一次從顧承謙的口中聽到他提及顧覺非,問及他的近況。

有那麽一瞬間,心懷都激了起來,心底深生起了一種滾燙又炙熱的緒。

可還沒等回答,顧承謙便已經笑著歎了一口氣。

他拄著拐,蹣跚地往屋走去,隻道:“你來得正好,陪我下盤棋吧。”

所有將說而未說的話,一下被堵在了嚨口,陸錦惜甚至都沒能反應過來。

待回神之時,顧承謙已走到了屋

約有些能會這一位曾叱吒朝堂的老太師複雜的心境,在原地默立了片刻,終於還是走了進去。

棋盤擺在窗下。

屋子裏地龍燒得與往日一般暖和。

陸錦惜的棋藝一如既往沒有什麽進益,老太師的棋風也一如既往地穩健。隻是已經敏銳又悲哀地注意到,坐在對麵執著白子的老人因那蒼老不聽使喚的手,落錯了好幾枚棋子……

隻是不說。

不敢說。

也不忍說。

一局棋罷,還是陸錦惜落敗。

老太師於是慨歎地笑了起來,搖著頭道:“你這棋藝,怎的還是這般沒有半點長進?半點不像是你父親。陸九齡那老小子與我下棋的時候,可得很呢。”

又怎麽可能像陸九齡呢?

若坐在這裏的是陸氏,或許還有幾分可能。

陸錦惜跟著笑起來,手卻放下去拂了棋盤上的棋子,將已分出勝負的黑白棋子分開揀放,道:“您跟兒媳陸陸續續也下了三年半的棋,總該知道兒媳在這上麵沒有半點天賦。縱使是大公子手把手地教過,也始終難以與您相匹敵啊。不是兒媳太弱,而是老太師您棋力太強。”

在他麵前,總會若有若無地提到顧覺非。

隻因知道,老太師並不會無緣無故地來找下棋。對這個一手養大的兒子,顧氏一門的天驕,他心底豈能沒有半點的呢?

隻是他不會去找顧覺非,顧覺非也不會去找他。

父子兩個,同在一府,竟活得像是陌路人。

顧承謙也不知是不是察覺到的用意,聞言沉默了許久,才道:“下棋總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縱觀全局的格局與眼力,還要耐得住子慢慢收網。如今你年紀輕,下不好是正常。我與人對弈多年,倒是攢下來不棋譜。晚一些時候,讓人給你送過去吧。你若想贏,總該一卷一卷地看看。”

棋譜?

下了三年半的棋,老太師對拙劣的棋藝,從來都是一笑了之,並沒有真正在意。

今天,卻說要給棋譜?

陸錦惜察覺出了一不尋常的味道,卻暫時難以分辨這一點不尋常到底是因為哪件事起來的。

是顧覺非?

還是昨夜風還朝的薛況?

一時不知該接什麽特別合適的說辭,隻好笑著應下了他的好意,道過了謝,聲稱自己有了棋譜自會一卷一卷翻看,不辜負老太師一番厚意。

棋已下完,話也說完。

到這裏,若按著以往而論,差不多也就該結束告辭了。

隻是今天的老太師並未讓離開,而是看一點一點將棋盤上混雜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棋子,重新劃分清楚明了的黑白兩陣收了棋盒之中,才終於吐了今日來的目的。

“薛況回來了,你昨夜正在宮中,該早知道了吧?”

陸錦惜才將棋盒蓋上,這一時手上一頓,沒了作,微微眨了眨眼,卻沒有說話。

老太師問這話,自也不需要回答。

他隻是將那蒼老的目抬起來,眸底有一種已經將這世事都看的疲憊,然後問:“三年半了,你現在想不想回去?”

“……”

陸錦惜徹底愣住了。

饒是在來之前早有準備,也沒有想到顧承謙說話竟會如此直接,甚至旁的細枝末節都本不問,隻問這最關鍵、也最致命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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