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有些怔怔地看著嫌疑人。

門外的兩個曹德華和另外一個警察也相互看了一眼。

嫌疑人扭頭看向許，問:“你說，我要是不把那些人的下落說出來，警察會不會一直都找不到他們，我是不是一直可以這樣開心下去？”

許神一滯。

門外的曹達華眸子頓時一凝，眼神也陡然變得銳利了起來。

嫌疑人再問許:“醫生，你是個好人嗎？”

許想了一想，他回道:“應該是的。”

嫌疑人又問:“那你覺得好人會有好報嗎？”

不知道為什麼許突然想起了他之前為了救人而被開除的事，又想了那半年暗無天日的時，和他像老鼠一樣躲起來不敢見任何人的窘迫日子。

一時間，許的心里有些發沉。

但他馬上又想到了后面發生的這麼多事，他又救了那麼多人，又挽救了那麼多家庭的幸福，又看到了那麼多張笑臉。

許臉上重新又泛出了恩和寬的笑容，是的，是恩！他不是恩那家人，而是恩磨難。

嫌疑人看見許臉上居然浮現了這樣的笑容，很疑地問:“你從來沒有遇見過好人沒好報的事嗎？”

許回道:“遇見過，還差點毀了我一輩子。”

嫌疑人又問:“那你不恨他嗎？”

許搖搖頭。

嫌疑人疑地問:“為什麼？我就很恨把我拐了的人販子，是他害的我變這樣！”

許卻說:“其實你恨得不是人販子，而是當年那個沒有本事反抗的自己。”

這一次，到嫌疑人怔住了。

許看著說:“你這些干了這麼多壞事，只是你把自己代到了當初拐賣你的人販子的角里面了，你其實一直在懲罰你自己，你最恨的是當年那個你。”

嫌疑人再一次怔住了，久久不曾說話。

外面的曹達華聽得也是微微頷首。

過了一會兒，嫌疑人才從有些呆滯的緒里面出來，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不是特別聽得懂你說的話。”

許微微低下了頭。

嫌疑人也沉默了一會兒，扭頭看許，跟他說:“其實我后來回去過，我找到家了。”

許抬頭看。

嫌疑人臉上出了自嘲的笑:“我站在我媽面前了，我一直在看，也看見我了，我們相互看了好一會兒。”

“我那個時候好希能認出我，要是能我一聲，我就什麼都不管了，什麼都不要了，我就可以回家了，我可以回去了。”

“可是沒有認出我，沒有，就跟看見一個陌生人一樣。然后還有一個小孩，跑過去媽媽。……已經是別人的媽了。”

嫌疑人搖頭笑了笑，想抬手眼角，但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拷住了，無奈，只能放下。

許的呼吸也變得稍稍有些沉重。

嫌疑人接著說:“在那以后，我就更沒有什麼好在意的了。我去拐了更多人，賣了更多人，我更是想做壞事就做壞事了。”

“不過，好人沒有好報，壞人好像也沒有好報。我男人是病死的，我也病了，之前一直咳一直咳，后來天天咳，再到后來我連氣都不過來了，嚨里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的報應來了！我也要病死了，那些人想要弄死我，不想我拖累他們。我跑了……再后來，我就病的越來越嚴重，再后來我都已經不知道怎麼回事了。”

“我以為我已經死了，我在那個時候又看到了當年救我的老中醫，他又來了。再后來我就醒了，我就發現我來了這里，知道是你救了我。很巧吧，你也是個中醫。”

許看。

也在看許，說:“你是個好人，你跟那個老中醫一樣，都是好人。我不管別人怎麼看，但我心里只認為你們兩個是好人。”

“他救了我的命，你也救了我。你跟他，是我這輩子，見到的最好的人，是我活著的時候到的唯一的溫度。我不知道那個老中醫什麼，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報，但他是我唯一希會有好報的人。”

“我知道我活不久了，我也知道那些警察想知道什麼。我要是死咬著不說，他們也拿我沒辦法，我都要死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不過，我想讓你來決定。他救了我，你也救了我。我以前不相信好人有好報，所以我從來不會去報答別人。”

“但是現在我想報答他一次，也想報答你一次。你來決定，你讓我告訴那些警察，我就全說。你讓我不說，我就不說。”

許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外面的曹達華也出了很意外的表，這個嫌疑人是非常負隅頑抗的，尤其知道自己沒幾天好活了，所以本不會信你這套坦白從寬的言論。

尤其是現在還很虛弱，也經不住高強度的審訊，曹達華本以為很難撬開的的，但是他沒想到會讓許來選擇。

這會是話里的陷阱嗎？

曹達華陷了思索。

許沒有多猶豫，就道:“我覺得你應該把所有事都告訴警察的。”

“為什麼？”嫌疑人問許。

許出了微笑，他一時間想到了很多人，也想到了這段時間自己的經歷，他說:“那個老中醫救你，不是圖你能報答他，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他只是想看到更多的笑臉，想看到一個更好的世界。”

嫌疑人聽完之后，沉默了，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許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曹達華抬頭愕然看他。

許對他說:“進去吧，肯代了。”

曹達華頓時出了驚喜之。

……

中醫院的事兒結束了，許重新給開了一些藥之后，就走了。

許往回走，一時間許的心里也有很多思緒。

他曾經為了救人，承過很多不公……

但一路走來，他卻從未改變過心那顆純粹的醫者之心。醫生是看見悲傷面孔最多的人，但也是最想看見笑容的人……

許慢慢抬起頭，看著藍藍的天，就像看見了一張張好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