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兒醒來時已近午時，起了惺忪睡眼，慵懶地起，掀開被子下床，眼角余陡然掃過床上的一席黑，定睛一看，只見一件黑大袖長衫蓋在自己上，在上面又蓋了一床嶄新的薄被。

腦子瞬間清醒，這才想起昨夜他下自己的長褙子裹住，抱著離開老夫人的臥房，而卻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心中暗自懊惱。

簡單洗漱用了午飯，便又拿出肖寒給寫的那封信來看，這些日子來已經無數次的讀過，幾乎能一字不落地背下來，但是每每細品信中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心中總能出一片溫的漣漪。

樓梯上又想起一陣雜的腳步聲，婧兒忙將書信收好塞床墊下。

門被推開，一位中年婦人率先走了進來，后跟著商無煬，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子，手里拿著青針灸布袋。

婧兒一眼認出這中年子便是昨日自己為看診的那位老夫人，也就是商無煬的母親，而那三十多歲的子則是的侍晴兒。

婧兒站起來。

商齊夫人滿眼的激，說道:“婧兒姑娘，老不請自來了。”

婧兒淺笑額首道:“老夫人好。看老夫人面似乎好多了。”

“好多了好多了，”商齊夫人笑著上前拉住的小手，說道:“多虧姑娘施以援手，否則老昨日就怕是要駕鶴歸西了。”

轉而對商無煬說道:“煬兒，還不謝謝婧兒姑娘。”

商無煬上前一步，抱拳道:“多謝。”

婧兒淡然道:“不必。”

見婧兒面上神商齊夫人心中了然，扭頭狠狠瞪了商無煬一眼。繼而換了笑臉說道:“姑娘，往后他要是再敢跟你手腳你就來告訴我，老替你做主，啊。”

婧兒說道:“多謝老夫人。“

商齊夫人面現愧疚之，“老勸過煬兒想讓他放你回家，可是這臭小子他就是不肯。我看啊，就先委屈姑娘再住一陣子，也給煬兒一點時間。老已命雪蓮們好好照顧，不得慢待姑娘。”

婧兒心中暗想，就算他們放我回家，可書沒找到，商無煬的心結解不開，這兩家的仇怨還是無解啊，如此早晚還是會生出事端，冤冤相報何時了，這事端不落在自己上也會落在肖寒上，既如此不如自己就等書找到后兩家都化解了心結，到時候我得讓他賠我一個婚禮，用八抬大轎親自將我送去湔州。

想到此，淡然一笑道:“多謝老夫人，婧兒沒打算走。”

商齊夫人有點懵，“姑娘，我沒聽錯吧？”

婧兒有意無意地看向面冷如霜的商無煬，說道:“心結不除，我不走。”

商無煬的長眉不易覺察地了一下。

婧兒回看商齊夫人，繼續說道:“況且昨日我剛給老夫人看診，也要確保老夫人病康復，婧兒是大夫，不是嗎？”

商齊夫人突然紅了眼，說道:“一葉障目、一葉障目啊，對不住了姑娘。”

看著那慈祥的目和鬢角零落的白發，婧兒心中一，仿佛看見了自己的母親，那種久違了的溫馨的覺令的心剎時變得。

眼中似乎有些潤，婧兒定了定神，說道:

“老夫人您這心悸之癥萬不可激。今日本該去給老夫人施針的，沒想到您倒自己來了。”

商齊夫人道:“老知你這一夜辛苦，不忍心再累你跑這一趟，這不，我們便自己過來了，還得勞煩姑娘呢。”

婧兒道:“醫者本份，何來的辛苦呢。”

說到此，將商齊夫人攙扶坐下，宛如攙扶著自己的母親一般自然。又取了銀針來幫施針，技嫻手法準。

婧兒說道:“您的寒之癥沉珂多年，想必走路會痛，我幫您看看。”

言罷雙膝跪地，輕輕起的直至膝蓋，雙手在膝蓋周圍位按數下，又取了銀針來，溫言道:

“所謂不通則痛，這風寒邪侵并非一朝一夕便能治愈，一會兒我給您放點，打通一下閉塞的脈，老夫人您別怕。”

說話間，那銀針已如蜻蜓點水般快速扎了一下，眼見得流了出來，商齊夫人似乎毫未覺得痛，婧兒又取了針灸袋中紗布來在流按片刻，紗布挪開時，跡沒有了，便是連針眼都不見了。

婧兒微微一笑，起道:“老夫人，看還疼不疼了？”

商齊夫人坐著將雙離地了，又站起來走了兩步，滿眼的驚喜，“哎喲喲，還真的不疼了，不疼了呀，哎呀，老這是遇到神醫了。多謝多謝呀。”

婧兒微微一笑，道:“老夫人別擔心，您這病婧兒能治，只不過需要花些時間。”

的聲音甜如浸，清脆而溫，清澈的秀目中星點點，燦若繁星，似一朵恬靜的蘭花，優雅而獨立地綻放著唯獨有的清純和神采。

誰都沒有注意到，這一刻的商無煬眼神瞬間恍惚，用力閉上了雙眼，再睜開時眼中的驚訝之無異于看見了什麼恐怖的事，他后退幾步，轉而疾步走了出去，與其說像到什麼驚嚇，更像是在逃離。

商齊夫人這一刻沉靜在喜悅中，走路輕巧了許多，又見婧兒清秀端莊舉止優雅，心中更是多了一份喜。

再閑話片刻，商齊夫人即起告辭。當們走到門外才發現商無煬正站在門外長廊下目視遠方群山，泥塑木雕一般一不，山風習習下，腦后長長的絳紅發帶肆意飄飛宛如主人此刻慌而飄搖的心緒，無著無落。

一看到他，商齊夫人不由得又沉下臉來，也不理他，大袖一甩，帶著晴兒自行離去。

婧兒目送商齊夫人離開，扭頭瞪了一眼正向自己來的商無煬，心想:你怎麼還不走？轉回房便要關門，卻被一只大手頂住……

關了兩下沒關上，婧兒放棄了，甩手走到桌旁凳子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喝。商無煬緩緩走了進來，卻半晌無語。

婧兒扭轉去不看他，自顧自喝茶，可一壺茶都喝完了，他卻兀自站著，奇怪地緘默，詭異的沉寂。婧兒心下不免有些忐忑，不知道這個瘋子什麼時候又要發作，說不怕是假的，剛毅的只是，可挨打畢竟還是很疼的。

婧兒依舊沒有看他，口中卻忍不住說道:“如果沒什麼事就請回吧，我要休息了。”

“你，去過湔州？”商無煬終于開了口。

婧兒說道:“當然。”

商無煬道:“四年前，也去過？”

婧兒道:“嗯，每年都會去一兩次，你問這、做什麼？”

商無煬直勾勾盯著，半晌，回道:“沒什麼。”

婧兒問道:“莫非你突然良心大發，想送我去湔州？”心想:將軍府不就在湔州嗎？你有這麼好心送我回家？

不出意外，商無煬語聲清冷:“休想！”

話音剛落，轉就走。

見他離開，婧兒這才轉過來看向敞開的大門，嗤笑一聲，喃喃道:“病的還真不輕啊。”

商無煬獨自在林中緩行，突然站定，面沉可怖，眼中出，攥的拳頭猛然擊向面前一株壯的大樹，隨著砰然聲響，樹居然被他砸出碗口大一個，手指關節滲出紅，他似渾然不知，一聲狂躁的低吼，驟然抱住那顆大樹將腦袋狠狠向上撞了十余下，這才停下，額頭著樹干，好似了定，半晌，他終于放開了那株無辜的大樹，仰天閉目長嘆，抬手整理了一下額前有些凌的發，這才邁開大步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