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

系著圍的唐民德捧著剛燉好的湯羹從廚房出來。

聽到腳步聲，他就知道是沈湘來了，“湘湘，把手洗一洗就可以吃飯了。傭人說你睡了一下午，今天逛商場逛累了？”

唐民德將湯羹放下。

抬頭。

視線里裝沈湘的模樣，男人下意識擰了一下眉，“湘湘，今天怎麼這麼好興致穿以前的服了？這條子覺很多年沒穿了，我還以為你扔掉了。”

“好看嗎？”

“好看。”唐民德朝走近，手要抱，又覺得手上有油漬及時收了回來，“湘湘穿什麼都好看，不過，相比這一件，還是平時穿的服更好看些。”

沈湘看著面前的男人。

沉默不語。

知道他說的是違心話，現在的穿曾經17歲穿的子，自然是‘東施效顰，丑態百出。’

他以為他藏得很好？

其實不然。

在他抬眸看，本能擰眉的那一瞬間，就相當于無聲嘲諷。

沈湘將視線從他臉上收回來，“你收拾一下吧，我去盛飯。”

“好。”

男人了圍給了傭人，就往洗手間方向去了。

沈湘還停留在原地。

又失神了。

傭人關心地詢問了幾聲，才把從混沌的意識里拉出來。沈湘道了句‘沒事’，便去了廚房，在消毒柜里拿了一對飯碗，裝好飯。

折回餐廳。

將碗筷都擺好。

這時，走廊那邊傳來唐民德講生意電話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急事。

注視著男人進餐廳，沈湘先他一步問：“是有什麼事嗎？”

“公司有一項合同出了點問題，你知道的湘湘，之前我從大廈跳下來，讓員工人心惶惶，跟唐氏合作的一些資方也打了退堂鼓，所以……”

“你要出門嗎？”沈湘打斷他的話。

著他，眼睛里沒有什麼緒，平靜得宛如一潭死水。

不知是不是唐民德的錯覺，他總覺得今晚的沈湘什麼地方說不上來的奇怪。但是又不可能，湘湘已經原諒他了。

可能是白天睡太久，人都睡乏了，氣神不好。

如此，唐民德就沒多想。

他走上前，握上妻子的手，溫解釋：“湘湘，公司是咱們倆花了很多年時間，費了很多心才做起來的。這次的事說到底是我不好，沒有顧全大局……”

“是我不好。”沈湘看著他，“如果我能早點原諒你，你就不會沖去跳，員工也不會因此人心惶惶，投資方也不會為此躊躇甚至退資。”

“你一心為公司我理解也諒你的辛苦，但是民德，今天晚上是我們結婚二十年紀念日，你真的要在現在這個點出門嗎？”

“一個小時，我辦完事即刻回來。”

的話剛說完，話音都還停留在邊，唐民德就迅速接了下一句。

這速度，是多急著出門？

沈湘抬頭著他，將這張悉又陌生的臉龐一點點刻自己的眼睛里。暗自吸了口氣，再次問：“一定要去嗎？”

“湘湘，公司的事……”

“我知道了，你去理吧。”

“嗯，我一個小時就能回來。你先喝點湯，休息會兒。”

沒等沈湘回答，唐民德的影已經消失在了餐廳里。

垂眸。

看了一眼剛被他握過的右手，以及沒有婚戒、空空落落的無名指。連戒指都在告訴破鏡無法重圓，就是不信。

窗外。

林蔭道方向汽車轟鳴聲響起。

短短幾秒鐘就安靜了。

開這麼快。

這麼急著去洋房別墅看他的小人和小兒子。

沈湘兀地笑了。

低下頭，腦海里回起上午在老街小巷上，年輕人對說的那句話：“你信不信，我能在你們倆最重要的日子把他走，就是今晚，你們結婚二十年紀念日。”

不知道過了多久。

墻上的時鐘走了一圈又一圈。

當零點的鐘聲敲響，沈湘才木訥地回過神。抬起頭，眼神空地向墻上走的時鐘，唐民德出門的時候是晚上七點。

桌上的飯菜已經涼得徹底。

沈湘側目，一旁的單向窗戶剛好將的影裝了進去。只見一個年華老去的人，穿著一條青春靚麗的子。

面憔悴。

毫無氣。

盯著鏡像中的自己很久，久到思緒飄回多年前的那個夏天。

烈日下，唐民德站在民政局外等。

工作人員說他在門還沒開的時候就來了，等了五個小時。

那天就穿著這條白荷葉邊長，踩著一雙被灑水車弄的小白鞋，從公站臺一路跑過去，“民德我來遲了，路上大堵車——”

記得那天真的很曬。

日頭特別毒。

唐民德的t恤衫都了大半，但是男人臉上的笑容很好，他牽起的手說：“湘湘，只要是你，多久都不算遲。”

“啪嗒——”

眼淚無聲從眼眶里墜落下去，砸在人布滿歲月痕跡的手背上。

-

那晚之后，沈湘就沒見過唐民德。

一連過了三天。

在第四天的深夜，連續四天沒怎麼睡的沈湘，聽到了林蔭道方向傳來的車聲。沒像往常那樣去院門口接他，而是拿起面前的手機。

點開屏幕。

那個人這四天一直給發信息，今晚也發了幾條過來。

有兩張圖。

是男孩重病住院的圖。

“你好殘忍，對五歲的孩子都能下重手。就因為他是唐總在外的兒子，你就這麼容不下他？”

“唐總不會放過你的，他最在乎的就是樂樂。兒子才跟他是一脈同宗的親人，你只不過是一個年老衰的蠢貨。”

“樂樂是hr，你也是。只差最后400毫升了，你得給我兒子輸。”

關閉手機。

同一時刻客廳外響起男人混急促的腳步聲，每一步都走得很重。

沈湘抬眸看過去時，唐民德也剛好走近客廳，兩人毫無征兆地對視在一起。見如此憔悴，唐民德本能往那邊走，“湘湘，臉怎麼……”

想到什麼。

男人到邊的話忽然又停了。

他腳步也停了。

站在距離沈湘幾步外的地方，唐民德冷著臉，沉聲跟說：“現在立馬跟我一起去醫院！”

認識三十年，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麼惡劣的態度跟說話。

“理由是什麼？”

“你對樂樂下手，他現在還躺在重癥監護室。全城的hr都調用完了，你需要給樂樂輸！”

“我不去，又不是我的孩子。”

“沈湘！”唐民德太青筋凸起，沖上前便將沈湘從沙發上拉了起來，“他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他什麼都不懂。你有怨氣你有不平，你可以跟我發泄，為什麼要把氣撒在一個年的孩子上！”

沈湘太虛弱，輕易就被唐民德拽了起來。

看著面前盛怒的男人，他眼眸狠厲、語氣狠絕，看就跟看仇人一樣。

沒等開口說話，就已經被唐民德拉出了別墅。

-

醫院。

被強行按在室椅子上的時候，沈湘彈不得。

側眸，瞥了眼在自己肩膀上唐民德的那只手，隨后男人冰冷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不用做檢，直接400毫升。”

護士有點為難。

看了看面蒼白、型纖細的沈湘，“這位小姐況不佳，200毫升是極致，400毫升會有生命危險的！”

“樂樂的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