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愉這些日子，其實過得還不錯。

雖然在昭獄，日日數著指頭等待自己的死期，但看在肚子裏孩子的份上，的待遇並不算差，每日還能讀讀書，寫寫字。

唯有玉容散發作時，那種刻骨銘心的難會讓商愉痛苦到啃咬自己的手腕。

但為著孩子，一口止疼湯藥都未曾吃。

靠著這子勁兒，竟然生生戒掉了玉容散。

人靜下來，才會發覺當初的自己到底有多麼瘋狂可笑。

二十年的寒窗苦讀，毀在了一朝陷網上。

不，從自己畏懼世人眼，以男子之娶了明嫿開始，一切就都錯了。

昨夜，商愉掙扎了一夜生下了兒，聽到產婆說是個兒時，一瞬間，居然鬆了一口氣。

兒好，如今子可朝為，生在了一個最好的時候，可以去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

生產之後，商愉能明顯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躺在那方小小的床上，開始等待屬於自己的結局。

「明大人，您這邊請，小心腳下。」

聽到牢獄外傳來的聲音，商愉心想，明大人，是明珩麼？他來送自己上路？

進來的人，卻出乎的意料，是明嫿。

姽嫿著緋袍，旁跟著兩名昭獄的員，僅從他們的態度上就不難看出，眼前這人如今仕途正旺，前途大好。

「是你啊，你春闈中了？」

商愉費力地支撐子坐起，看向自己這個曾經的妻子。

「嗯，陛下抬，給了頭元，如今在樞院任職。」

狀元郎啊。

商愉眼神虛幻了一瞬。

自己曾經很瞧不起這個妻子，如今卻能夠明正大朝為，擁有在日底下追尋未來的權力。

不像自己，再多心思，只能藏在暗，直到最後，自己也被這份暗染黑。

「你是來送我上路的麼？」

看著姽嫿後端著白綾的侍從，商愉已經能夠猜到幾分了。

姽嫿沒回答的問題，而是問道，「你知道你的孩子怎麼樣了麼？」

孩子？商愉猛地看向姽嫿。

那個孩子生下來，只聽過啼哭聲，甚至連看都沒看過一眼便被抱走了。

「被送回了商府，商府如今大半家財都被你那庶兄拿走了，但還有幾位你翰林院的同僚接濟了你的母親，給了回鄉的銀錢。你母親準備帶著那個孩子回到滎州祖宅，好好養育人。」

翰林院的同僚？

商愉突然想起，是呀，剛翰林院之時，是有幾位敬佩才學的同僚，那時他們煮茶論詩，好不快活。

可惜，自己後來遇見了褚凜，和他們漸行漸遠。

不想在自己落魄之時，他們還願意出手相幫一把。

「滎州是個好地方，那裏山清水秀，希能自由自在、快快樂樂地長大。」

商愉憧憬地笑了笑，自己一輩子渾渾噩噩，希自己的兒，能夠隨心所，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

收斂起笑意，商愉看向姽嫿，鄭重道，「對不起，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對不起，明明是子，還將你拖進了這場漩渦中，毀了你的姻緣。對不起，婚後對你的諸多算計苛待。明嫿，你很好，比我強千倍萬倍，我制於父母的期盼，卻沒有抵抗的勇氣，一步錯，步步錯，釀苦果，可你有改變的勇氣，有能力掙世人對子的束縛。」

說到這裏，商愉直起子，向姽嫿鄭重行了個作揖禮。

「在此恭祝明大人，前途明，仕途坦，日後所想之事順心如意，平安喜樂，百事從歡。」

這是作為一個罪人，最後的祝福。

抬起，商愉笑著閉上了眼睛。

「手吧，明大人。」

姽嫿揮了揮手，後的行刑手上前，乾脆利落將白綾繞在商愉頸上，然後猛地拉。

姽嫿沒留在這裏再看，轉離開。

屬於商家婦的那段過往已經過去了，接下來，明嫿還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六年後。

著一品紫袍，腰佩秋水玉腰帶的姽嫿，正有些無奈地看向面前的子。

「褚英姐姐，你有什麼好煩心的，你這太已經做了兩年，朝廷上下對你都是心服口服，如今陛下要禪位於你，這不是水到渠的事麼？」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兩年前，褚煬立了當時擔任雲麾將軍一職的褚英為太。

儘管如今子為已經為越來越多人所接，但說要讓一個子來繼承皇位，許多人還是難以接。

況且如今上面還有三位皇子，且褚英並非褚家嫡系，這相當於把江山傳給了外人。

可褚煬向來是雷厲風行的子，他毫不客氣地將三位皇子貪贓枉法、勾結黨羽的證據在朝堂之上甩出，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外人？朕會將褚英過繼到朕的名下，便是正統皇室脈。若說外人，難道這三位過繼來的皇子還是朕的脈不。至於子，褚英朝三年，立下功勛無數，這個雲麾將軍一職，是刀山箭林里用命換來的，若論能力，不比朕這三個貪贓枉法、勾結黨朋，一心只在爭權奪利上的皇子好得多？你們反對，到底是為了國家考慮，還是為了你們的利益，你們的男子尊嚴考慮？」

褚煬的發怒，讓反對的諸位大臣一時間噤若寒蟬。

「陛下英明，王朝之福，臣等拜見皇太殿下。」

一道聲劃破了殿的平靜，是姽嫿。

明嫿這個名字，這些時日可是比褚英更讓這些大臣頭疼的存在。

明家兄妹二人，年紀輕輕，卻若狡狐，讓人抓不住把柄不說，還一個比一個聰慧有能力。

短短幾年間，兩個人已經了朝堂新貴，深陛下信任。

有了帶頭之人，接下來那些頑固派大臣的抵抗就顯得十分脆弱了，終於，褚英的皇太之位名正言順落下，了王朝歷史上第一位皇太，也是未來的第一位皇。

如今兩年過去，褚英的皇太之位越發牢固，姽嫿也在年前為了次一品的閣次輔。

二十二歲的閣次輔，幾乎刷新了所有人的認知。

但沒有人對此有半分意見，因為的政績和能力，實在是毋庸置疑。

「我煩憂的不是這個，嫿嫿，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和我父皇，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姽嫿放下手中的筆，嘆了口氣，「份所礙，註定無緣吧。」

說完，姽嫿看著褚英笑了笑，「子為這條路才剛剛撐起不久，若我和陛下在一起，那其他子就又將面對世人的議論，他們會覺得，子能夠佔據高位，還是要靠夫君扶持。褚英姐姐，子能夠踏出這條路不易，我不能讓其在我手上遭到質疑。」

褚煬，是一個很好的君主，也是一個很好的追求者。

不知從什麼開始，褚煬對姽嫿的欣賞，開始慢慢開始發酵了濃厚的喜歡。

六年來，每次時令節氣，他都會送上一支花，驚蟄的桃花，春分的海棠，夏至的木槿，小雪的茶花......

六年來，從無斷絕。

忙起來的時候，兩人四五個月都見不上一面，但他的花和書信，卻時時按時送到。

六年下來，就連一開始萬般反對的明珩，後來也慢慢化了態度。

姽嫿並非無，也會被打，只是，比起，人總是有些更在意的東西。

褚英嘆了口氣，也不再勸說什麼了。

直到，歲末，浩浩的禪讓大典結束后。

姽嫿下朝回到了書房，在書房中，看到了那個悉的人。

「明大人，今日大寒，送你一株蘭花，還有一個如今無家可歸，無所事事的人，你可願？」

褚煬的臉上，被歲月侵染多了幾分溫，此刻他手持蘭花，笑著看向姽嫿。

我知你的諸多顧忌。

如今，我將諸事都理好了，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陛下，只是一個人間尋常客，來尋我的清風明月，煙火人間了。

你可願？

姽嫿笑了笑，接過了那支蘭花。

願。

凜冬已過，春日將至，星河長明。

從此，一人撐傘兩人行，扶舒，煙火年年。

和褚煬並肩結束這一生后，姽嫿又繼續開始了自己的旅程。

漫長的眩暈后，姽嫿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被捆住了手腳，映眼簾的是一片喜慶的紅。

親？

不對，姽嫿很快反應過來，這並不是正經親的裝扮，屋只潦草裝扮了幾塊紅布，顯得毫不用心。

這時，門被推開了，一個瞧著五十多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似乎喝了酒，面帶醉，口裏還嚷嚷著，「人兒，你以後就是我的如夫人了，你哥哥把你託給了我，你放心，我定會好好疼惜你的。」

姽嫿皺起眉頭。

這是什麼哥哥，居然會把自己的妹妹給一個足以做祖父的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