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位于農貿市場旁邊的老舊居民小區。

大清早，整棟樓的住戶都忙碌起來。鍋碗瓢盆的聲音、說話聲、推東西的聲音，以及趕著去上學的腳步聲混合充滿活力與生活氣息的一曲響樂。

蔡來被這些已經聽了的聲音吵醒，疲憊不堪地睜開眼。

今年才四十歲，然而因為生活不如意又缺乏保養的緣故，整個人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了十歲有余。因為滿臉長斑和皮松弛的緣故，曾經讓引以為傲的貌早已不復存在了。如今的，不過是蠟黃，頂著兩個巨大的眼袋，頭發枯槁凌，無人愿意多看一眼的邋遢中年婦人。

自己也不想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所以家中沒有鏡子，所有能映出人影的東西都被用撿來的舊報紙糊上了。

過一旁躺著，還在打鼾的丈夫，蔡來汲著拖鞋走出充斥著隔夜酒味的凌臥室，走到還放著昨天晚餐的外間。洗碗池里還堆著前幾頓留下來的臟碗，但無心收拾，就著冰涼的自來水洗漱完畢，隨便拉了一下頭發，換了外出的服，拿起邊角已經磨損嚴重的包出門了。

走到樓下時，一對年輕夫妻一左一右牽著個三歲左右的可。調皮，走幾步會忽然蜷起兩，把父母的臂彎當作秋千兩下。那對夫妻也配合地輕晃手臂，讓孩子可以出更大的弧度。

銀鈴般的笑聲在小區里回，讓聽到的人都不由到神清氣爽。

蔡來滿眼欣羨地盯著這一家三口看了半晌，在小孩到的目，疑地回看過來時，才匆匆轉開視線。

走出小區，去菜市場的路上，有些恍惚。

曾經也有機會有這樣可的孩子的，而且是兩個……可為什麼，會走到如今膝下空虛的境地呢？

懷著這樣的疑問，恍惚與一個路人撞上了。

“啊，對不起，我沒注意看路！”一邊道歉，一邊條件反地脖子，擺出防備的姿勢來，小心翼翼看向被撞的人。

那是個青春靚麗的漂亮生，有著一雙明澈的杏眼，吹彈可破的白，順及腰的茂黑發，還有自信的笑容。就像一朵盛放到極致的花，輕易就能給每個與接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看出生一著價值不菲，蔡來更加畏了，又補了一句道歉。生卻沒和計較，只微微點頭道：“沒事。”

目送對方遠去，蔡來隨便挑揀了一些菜就回家了。

進屋時就聞到一劣質香煙的味道，抬頭一看，果然看見起晚的丈夫正打著赤膊坐在滿是污垢的舊沙發上吃方便面。

“看什麼看？哪有你這樣當婆娘的，都不給我做早餐。”迎上的目，齊厚罵道。“你又買了什麼，天不干活就知道吃，連個崽都生不出來的廢！”

抿，蔡來沒有回，默默將塑料袋放到洗碗池旁邊。

年輕的時候丈夫對自己不是這樣的，那時他們都是從鄉下進城務工的，雖然兜里沒幾個錢，也沒多文化，但還相信努力加上點運氣就能賺錢，所以彼此看對眼后，很快就領了證。

現在想起來，關系變化應該是他們有第一個孩子的時候。

齊厚是典型的家里必須有兒子才后繼有人的思想，見第一個生下來的是娃，就借口他們自己生活都還困難，說服把孩子扔了。他說是把孩子丟去了醫院門口，但到底是不是真的，也從來沒有問過。

后來他們很快又有了第二個孩子，神婆說能有個兒子會給他們帶來好運，齊厚就瘋了似的到找偏方給吃，那時候也吃夠了打工的苦，也希神婆能夠說中，讓他們一回好運。沒想到第二個孩子依然是兒，只不過，他們用這個兒換到了一大筆錢，包括現在住的房子，都是靠那筆錢買的。

那時候蔡來還不知道自己造了多大的孽，年輕漂亮，健康，覺得孩子這種東西還會再有的……但送走第二個兒后，生了一場病，再也無法生育了。

齊厚這些年沒為這個跟鬧離婚，每次都被以去警局自首下來了，于是男人開始游手好閑地在外面鬼混，心不好就打出氣，兩人就這麼同床異夢地過到現在。

不想再為買不買菜，做不做家務的事爭吵，蔡來嘗試找個話題緩和氣氛，便說起剛才看到的那個生：“……特別漂亮，看著還有些眼。”

“眼？什麼明星之類的吧！難不還是你親戚？神經病。”齊厚沒好氣地說著，打開電視。

蔡來卻看著窗玻璃上報紙落的地方出了神。丈夫的話提醒了，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覺得那個生眼，因為……好像年輕時的自己呀！

這個發現讓莫名興起來，轉向齊厚道：“說不定真是——”

電視上正好在播娛樂新聞，報導的好像是澤市某個大老板病故以后家中二爭產的事。蔡來沒仔細聽新聞容，卻認出了去世老板兩個兒中的那個養。

“，就是我今天在附近到的那個生，你看，你看是不是長得跟以前的我很像，會不會是我們的……”激地沖到電視旁邊，蔡來指了指電視屏幕又指了指自己，接著才注意到齊厚的雙眼也有些發直。

男人猛地扔掉泡面的空碗從沙發上跳起來，一把將推到旁邊，定定看著新聞。

此時還在播放容家真假千金的專題，只不過畫面中又多了死者容弘業的照片。

齊厚看看容弘業那張臉，又看看與妻子有七八相像的容意的臉，出一個狂熱的笑容：“是，就是，就是啊！”

見他充的雙眼如同發現金礦的兇徒，蔡來心中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