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o9章各用機心
夏潯和西門慶第二日又去了一趟北海子,兩人在北海子附近一家門面很大的酒館要了個雅間,了一桌盛的酒席,卻擺了三副杯筷,靜靜地坐著,似乎地等著什麼人。
一柱香的時間之後,酒店裡進來一個青壯漢子,這人材不是非常魁梧,手卻十分矯捷,那張削瘦的臉龐上微微帶些風塵之,兩眼顧盼之間有子機警的味道。他頭上戴著披風帽,上穿老羊皮襖,下一件青夾,上打著皮的綁,看起來像是個走遠路來的,可是上卻沒有帶行李。
這人兩手空空地進了酒店,向店小二隨口問了一句,便直奔二樓,去了夏潯和西門慶所在的房間。酒店對面一棵枯樹下,兩個穿著累贅的男人抄著手,好象正在那兒聊天,天氣開始冷了,他們穿的卻比較單薄,凍得直跺腳。
“我說頭兒,咱們整天這麼跟在人家屁後面東走西走的,倒底要探出些甚麼來?咱們在這地方人生地不的,又不能借助當地府的力量,整天沒頭蒼蠅似的跟著人家,這走走,那轉轉,能查出個屁來啊。這不是活罪麼?”
另一個年紀大些的漢子沉沉一笑,說道:“沉住氣,咱們這一趟又不白來,如果神印王座查不出什麼東西,就當出來散心了。萬一查出點什麼,嘿嘿,你別忘了仇大人許給咱們的好。”
那人想想,不吱聲了。
雅間裡面,雙方已然落座。
那人雙手按膝,爽快地道:“兄弟姓任,任日上,因為是日上三竿的時候出生的,所以老爹就給取了這麼個名字,呵呵,還未請教二位高姓大名。”
夏潯道:“在下夏潯。”
西門慶哈哈笑道:“在下高升,”隨又打趣道:“任兄弟,你這名兒著有些咬啊,令尊該給你起名任三竿,聽著更響亮一些。”
任日上微微一笑:“俺還有個孿生弟弟,就三竿。”
“呃……”西門慶一僵,乾笑道:“兄臺一路風塵,辛苦了,來,先飲一杯,曖曖子。”
任日上端坐不,說道:“在下在行伍之,此番又是奉命而來,不敢飲酒。大家都是爽快人,不妨爽快說話。這樣的買賣,也不是頭一回幹了,這次非要俺們派人來面談,不知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兩閏還是開門見山地談吧。”
西門慶笑道:“任兄弟真是個爽快人,好吧,你既不飲酒,那便以茶代酒吧,這菜還是要吃的,來來來,咱們邊吃邊談,不必這麼拘束。”
任日上一派軍人作風,聽了也不客套,拿起筷子便胡吃海塞起來,一邊吃一邊道:“怎麼,你們這一次要運進來的東西有些棘手?”
西門慶剛要說話,他又擺手道:“兄弟醜話說在前頭,兩國戰,難民間買賣。你有所需,我有所售,互相行個方便。草原上的人缺糧缺鹽缺布匹,卻也有許多俺們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你們要做生意,只要無關大局,俺們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不予理會。
比如說,你們出售些鹽、茶葉、糧食、布匹,買進些馬匹、牛羊、皮、筋。有利無害,何樂而不為?不過鑒於彼此兩國間的敵對立場,有些東西卻是絕對不準流出的,比如銅錢、鋼鐵、硝石、硫磺、藥材。”
西門慶道:“我們此次僅買不售,所買的東西也並不違反千戶大人的規矩,只是這一次的數量大了一些,如此大的數量未免……,所以想與你們做個商量。”
任日上微微皺了皺眉,道:“量大了些,那是多?”
西門慶道:“至……一百車。”
任日上有些吃驚:“你們買些什麼?”
西門慶把夏潯所列的東西說了一遍,任日上吃驚地道:“這些都是對咱們明國來說極要的軍用資,當然是多多益善才好,可是……你們是商人,要這麼多皮筋做什麼?”
夏潯攤手道:“任兄弟,你說我們還能幹什麼?難道是用來製造甲胄弓弩,然後扯旗造反不?這些東西可以軍用,亦可民用呀,可不是每一個百姓都穿得起裘的,冬季寒,難道皮不比布曖和嗎?再說那筋,也不只是做弓箭這一個用途吧?正因為這些資對朝廷來說亦屬希缺之,民間能得以使用的更,所以價錢奇高,我們是商人,牟利而已。”
任日上目炯炯地道:“民間止販運此,你們運得進來,運得回去?”
夏潯微笑道:“這個,我們自有自己的門路,似乎就不在任兄考慮之了。”
任日上搖頭道:“不妥,一百車……目標太大了,有些事哪怕人人都知道,卻也不能揭破,你把它搞得盡人皆知,那就是摑大人們的臉了,他們想不懲辦都不,你們要是萬一出點紕……太冒險了。”
夏潯見他為難,便想說出齊王的事來穩他的心,西門慶見他要說話,立即搶著道:“既然任兄為難,那我們今日隻管吃菜飲酒,此事暫且擱下,改日,請千戶大人托付個可以主事的人過來,咱們約齊了一起談,總要商量個妥當的辦法,解了你們的後顧之憂才好。”
任日上一聽如釋重負,欣然道:“這個法子好,來來,先吃菜,兄弟不飲酒,就不陪你們喝了。”
夏潯和西門慶拿起筷子往桌上一看,不由得呆住,這個任日上上說著話,居然毫不耽擱吃喝,這麼一會兒功夫,六道葷素搭配的菜居然被他風卷殘雲一般,吃得七零八落,潰不軍了。
西門慶見此狀,喚來小二拾去杯盤,重又上了六道菜,才算勉強喂飽了這個邊關上來的大胃王,雙方約定了時間之後任日上轉就走,二人則自回客棧。
二人一邊走,夏潯一邊道出了自己心的疑問:“他所疑慮的,只是我們吃不下這批貨,周轉之際了馬腳,被地方府抓到,到時候他們也不住這個蓋頭。咱們把齊王這座靠山抬出來,他們自然六神安定,這不就談了麼,何必再費周折。”
西門慶道:“我這還不是為你著想嘛,要不然我一個牽線搭橋的人,你生意早些了了,回你的青州去。我呢,賺了自己的那一份,回我的谷縣調戲大姑娘小媳婦去,多麼好的生活,我在這裡廝混甚麼?”
他低聲音道:“一次幾輛、十幾輛車的貨進來,他們不怕,真被地方府抓了,而且供來了他們,也盡可矢口否認,這麼的貨,誰知道他們是關隘進來的,還是攀山越嶺著背過來的。扯皮司盡管打去,朝地方,武勢力勢均力敵,誰也不能把誰怎麼樣。
就算真查明白了,這些邊軍整天介腦袋別在腰帶上守關拚命,放進些無傷大雅的貨,賺幾個辛苦錢,誰也不會小題大做的。可要是百十輛車浩浩的關,聲勢太大了,咱們沒有個穩妥的說法、肯定的保證,他們不放心。”
“說出這些貨是齊王要的,固然能打消他們的疑慮,你不擔心那守關將領又生別的心思,會拐彎抹腳的去向齊王表功?齊王的份,還是盡量不要說出來的好,能用錢解決的事,就不要用勢,否則齊王知道你隨隨便便就把他抬出來了,必然不開心,對你豈非不利?”
夏潯這才知道西門慶是一番好意,是在為自己的前途考慮,不由暗暗激,知道西門慶是真的把他當知心好友了。他不能對西門慶說出他本就不想再攀齊王這棵將傾的大樹,早就想要逃之夭夭了,隻得接他的好意,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西門慶道:“把北平本地私運行當的主事人請出來,齊王的份,咱們不便告知那邊軍將領,告訴他卻不妨的,他知道了也不敢張揚,還不敢從太多。把你背後真正的大主顧份告訴他,他出面為咱們作保,他有家有業的,生意做得又大,他出面做保,那邊關守將吃了定心丸,這好才敢收,這關門才敢開啊。”
夏潯聽了點頭稱是, 又問:“此地的主事人……我也見得?”
西門慶道:“呵呵,本來,這是兄弟趟出來的人脈,還想保來著,不過……不說了,現在我把你當自己兄弟,自然不能見外。這個主事人,就是謝傳忠,北平經營皮裘的第一人,他呀,暗地裡就是北平地面上南貨北運、北貨獻輸、坐地分贓的頭一號人
任日上與他們分了手,沿著北海子往南走了兩條街,在一家乾果店門口解下一匹軍馬,翻上馬繼續往前跑,又過了三條長街,眼看離城門近了,看看後面確實無人跟蹤,突然一撥馬頭轉向東去,繼而向南,快馬如飛,最後停在一座雄獅踞座的衙門口兒,翻下馬,把馬韁繩往樁上一拴,竟然快步進了大門。
他自懷出一枚腰牌,左右迎上來的守衙侍衛立即持槍退回了原位,這人把腰牌隻亮了一下又迅疾收起,輕車路健步如飛,直往後衙行去。
那府衙大門上,高懸一塊匾額,寫的是:大明北平都指揮使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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