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雲飛進城的時候,葉和李雲聰、羅大亨正往十字大街走,羅大亨向葉表功道:“大哥,昨日和你分手後,我就去十字大街那邊轉了轉,尋到一家很不錯的店麵,咱們先去那裏看看?”
葉甚是意外,沒想到大亨這麽一個渾渾噩噩的人,真幹起事業來居然很用心,葉誇獎道:“好樣的!你爹若知道你這麽上進,一定會很欣。”
大亨撇道:“別提他了,我昨兒回家,恰好聽到我爹正吩咐下人,今後一個月,但凡我在外麵經商做買賣的任何消息,都別告訴他。”
葉奇道:“你爹那麽關心你的前程,為何這一遭卻不聞不問了?”
大亨道:“我爹,他擔心聽了我的消息以後,要麽忍不住衝過來把我活活打死,要麽會被我活活氣死,不管是他死還是我死,先過了這個月再。”
葉:“……”
李雲聰讚道:“知子莫若父!”
葉咳嗽一聲,道:“看來你爹對你本不抱希啊,既然如此,你更該用心,幹出一番大事業來,讓你爹大吃一驚。”
羅大亨驕傲地道:“那是自然!”
葉道:“你和我,你昨尋的這家店麵好在哪裏,地點、人氣,還是……”
羅大亨道:“我昨到十字大街閑逛,忽然瞧見一家店麵,隻有母兩人,那姑娘生得珠圓玉潤,俊俏水靈,不出的可人,我就想,若是和毗鄰經商,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那該何等舒心。家和萬事興,做買賣也是一樣吧,於是我就把他們家旁邊那家店買下來了。”
葉:“……”
李雲聰:“……”
羅大亨覺得後沒有靜,回頭看看,見二人一臉怪異,解釋道:“旁邊那家店冷清的,本沒客人。我就琢磨,十字大街這種地方,就要這樣生意不好的店鋪,東家才舍得賣呀,到了我手裏隻要好好經營,他不賺錢,我卻未必。”
葉道:“嗯,聽起來很有道理,不過……你既然已經選定店址,還找我幹什麽?”
羅大亨道:“我還沒拿定準主意,請你幫我參謀參謀,你要是覺得不妥,我再賣掉就是了。再,開張在即,不得和左鄰右舍打聲招呼麽?我一個人去也怪不好意思的,你是我大哥,當然要陪我。”
葉無奈地道:“好!那麽……你打算賣點什麽,可有想法了麽?”
羅大亨道:“我打算開家雜貨鋪子,什麽七八糟的東西都賣。我爹不是了麽,賣這東西不用考慮太多,隻要東西齊全,大家日常都用的東西,自然會來顧。”
葉點點頭,心想:“還不算太離譜,這樣的話,這店勉強也能開下去。”
羅大亨突然往前一指,興高采烈地道:“到了!大哥,你看!”
葉抬頭一看,就見一家雜貨鋪子,上邊歪歪扭扭五個大字:“妞妞雜貨鋪”,門開著,一些掃帚木鏟水桶鐵籬一類的東西杵在那兒,葉驚道:“你作好快,貨都備齊了,這……這都要開張了?”
羅大亨笑道:“大哥,你誤會了。這不是我的店,我的店在旁邊,你看!”
葉轉眼一看,旁邊果然還有一家和這雜貨鋪子差不多大的店麵,門口鐵將軍把門,冷冷清清。葉有點迷糊,他看看那家關著的店門,又看看這家雜貨鋪,忍不住問道:“大亨,你剛才你要開什麽來著?”
大亨興高采烈地道:“雜貨鋪啊!”
葉一指旁邊那家正開張的雜貨鋪道:“雜貨鋪旁邊開雜貨鋪?”
大亨理直氣壯地道:“是啊!”
葉扭頭看看李雲聰,兩個人都有點暈。大亨已經當先一步向“妞妞”雜貨鋪走去,回頭對葉道:“大哥,快點兒,這就是我跟你的那家鄰居。”
李雲聰苦笑著對葉道:“大人,他這是來開店還是追人啊?”
葉搖頭歎息道:“我隻怕他店開不,人也追不到。”
雜貨鋪的店麵不算太,其實在十字大街這麽繁華的地方開雜貨店是有些虧了的,不過店主如果本錢,那也隻能開雜貨鋪,生意做大本也大,底子薄的人承擔不起。雜貨鋪裏很雜,東西堆得到都是,羅大亨側著子,從窄窄的過道穿過去,揚聲喚道:“裴大娘,你好啊。”
坐在角落裏的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婦人,看見有人進來,婦人臉上出笑容,正要起相迎,見是大亨,一屁又坐了下去,沒好氣地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打算在我家隔壁開雜貨鋪的羅掌櫃。我羅掌櫃,你怎麽這麽閑,不張羅買賣,老往我家鑽什麽。”
羅大亨手,陪笑道:“我這不是跟您取經來了麽,論開店大娘你比我經驗多啊。”
羅大亨著就東張西,大概是在找那位姑娘,可惜店裏除了那婦人再無旁人,另外一角掛了道門簾,後邊想必是母倆的住。這時就聽門簾後麵一個清脆的孩兒聲音道:“娘,咱中午是吃餃子嗎?”
大娘回答道:“是啊!茴香我都買回來了,沒看到嗎?”
屋裏姑娘答道:“看到了,要不我咋問你呢。娘啊,你腰扭了,就坐著別了,今兒好好侍候侍候你,我來拌餡和麵。”
大娘眉開眼笑:“喲!看我閨孝順的,妞妞啊,你會鼓搗麵食嗎,以前你可沒和過。”
妞妞答道:“嗨,和麵誰不會啊,娘,你就瞧好兒吧!”
兩母一裏一外這麽一對答,羅大亨背著書包站在那裏聽得悠然神往。葉看得啼笑皆非,咳嗽一聲道:“大亨啊,你跟大娘也打過招呼了,咱們這就回自己店裏吧。”
大亨趕道:“別別別,我還有事跟大娘商量。”
大亨完,就自己拉過一張條凳坐了,對那婦人道:“大娘,我有事兒和你,你看吧,你開雜貨鋪,我也開雜貨鋪,我呢,剛學做買賣,也不知道去哪兒上貨,要不這麽著,我從你家拿貨怎麽樣?”
葉和李雲聰聽得眼睛都凸了出來,在雜貨店旁邊開雜貨鋪,上貨到旁邊雜貨鋪上貨,這……世上居然有這樣的極品敗家子!那婦人似乎也聽得呆住了,愣了半晌,才不高興地道:“羅掌櫃的,你戲弄我老婆子是不是?”
羅大亨急道:“沒有啊,我很認真的。你看吧,你賣雜貨,我也賣雜貨,從你家拿貨多方便?這樣吧,你拉個清單,你家賣啥,都給我列一份,我也賣,我現在就付定錢,有誠意吧?”
羅大亨著就從書包裏出兩錠各有五十兩重的大元寶,往那婦人麵前一推。這整個雜貨鋪所有的東西加起來都不值五十兩銀子,兩錠銀元寶一時把那婦人看愣了。婦人這才相信……這個羅掌櫃真的有點缺心眼兒。
羅掌櫃缺心眼兒,他的朋友總不會也缺心眼兒吧,婦人擔心地看了一眼葉和李雲聰,見二人一臉好笑,卻沒有上前阻攔的意思,心裏便明白了幾分,他這兩位朋友,怕是還沒親到可以攙和他家生意的地步。
婦人眼珠一轉,道:“啊,那老婆子給你列個單子,你看要是行,咱們就這麽定了。”
這婦人雖是個開雜貨鋪的,居然還認識幾個字,當下拿出一塊炭條,在一張紙上飛快地寫起來,等寫完,羅大亨拿來一看,雖然錯字連篇,卻也看得明白,當下連連點頭。
“慢著!”
葉總不能眼看著羅大亨吃虧,便從窄道裏過來,站到羅大亨邊,低頭一看清單,登時然大怒,道:“掌櫃的,一隻陶盆你要八十文?別進價,就是售價,十文八文都嫌貴了,你當我兄弟是傻子?”
羅大亨呆呆地問道:“大哥,很貴麽?”
葉道:“這不貴,這是明搶!”
“什麽?”
羅大亨一聽也惱了:“我掌櫃的,你不厚道。”
那大娘一見詭計被識破,登時把臉一沉,道:“我不厚道難道你厚道?我家開雜貨鋪,你偏要在我家旁邊開雜貨鋪,有這麽搶生意的麽?我本經營,勉強糊口,你這是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啊。”
羅大亨怒道:“做生意各憑本事啊,客人要是就去你家,我也不能拉過來不是……”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羅大亨哪是這婦人的對手,被連損帶罵,一張胖臉都氣了豬肝,他氣哼哼地從書包裏又掏出兩枚銀元寶,往案上一拍,道:“這店我開定了,你不給我上貨,我兌你家的店!”
那大娘聽了又是一呆,這店鋪裏的東西全加起來十兩銀子都不值,不過這店鋪於黃金地段,倒是很值錢,大約值個一百五十兩左右,再加上這些貨,也就一百六十兩上下,羅大亨拿出兩百兩,綽綽有餘了。
不過這裏地段好,一般況下是不會賣店的,可如今不同,這姓羅的分明就是一個渾人,還是一個有錢的渾人,跟這樣的渾人拚生意,拚不起啊!
兩家都開雜貨鋪,還是挨著,那鐵定要賠。既然如此,不如把店兌了,這樣一來就賺了一筆,還避免了在接下來的商戰中拚個兩敗俱傷。兩母拿了這筆銀子,換個地方開雜貨鋪,還能省下一大筆錢。
想到這裏,大娘毫不猶豫,搶過銀元寶,道:“好!店兌你,咱們立契!”
兩個人怒氣衝衝地開始立契兌店,葉和李雲聰再度看得張口結舌:“不是好到上家來上貨的麽,怎麽這價錢談不攏,就把上家買下來了?有這麽做生意的麽……”
兩人愣神的功夫,大娘和大亨已經立契畫押,手續齊備。
大娘收好契約,揣好銀元寶,衝著後邊高聲嚷:“妞妞!妞妞!”
大娘了幾聲,門簾一掀,從後邊走出一位姑娘來,果然麵如滿月,玉潤珠圓,生得頗有福相,五眉眼俊俏,尤其是細腰圓,極好生養的模樣。葉看了大亨一眼,心道:“這貨倒有幾分眼。”
大娘道:“妞妞啊,餃子包的怎麽樣了,要是還沒弄,咱就不包了……”
妞妞絞著一手麵,靦腆地道:“娘啊,要不……咱中午吃饅頭吧。”
大娘奇怪地道:“餃子餡都買好了,吃饅頭做啥?”
妞妞答答地道:“水……放多了,人家就又放了點麵,麵……又多了,人家就又放了點水,水……又多了,咳,現在,如果包餃子,怕是麵會剩下大半盆……”
大娘氣哼哼地道:“行了,你也不用和來和去的了,這兒有一頭豬,你就是蒸一鍋饃,怕也剩不下一口,都留給他吧。收拾收拾咱們東西,娘把這店給兌了。”
妞妞聽得莫名其妙,可是見娘正在氣頭上,也不敢多問,連忙答應一聲,回去收拾東西。母倆除了這店還另有住,所以店裏東西倒是不多,很快打了兩個包袱,母倆就出了店。
羅大亨這時似乎氣勁兒過了,眼看著人家姑娘離開,頗為不舍的樣子。葉便道:“大亨,你要是真喜歡,那就大膽去追!我看方才看你那兩眼,似乎對你也有點意思。”
羅大亨手,靦腆地道:“大哥,你盡哄我,人家能看上我麽?”
“我……又高又胖,人家玲瓏……”
“怕啥,你醜不要,萬一瞎呢?”
李雲聰:“……”
大亨居然聽不出葉的調侃之意,擔心道:“可……可我剛把人家兌走,還想要人家的姑娘,會不會太過份了些……”
葉看了看這破破爛爛本不值兩百兩銀子的店,歎道:“如果我做生意,我也希你對我這樣過份一些才好。”
本來羅大亨要開店至也得再準備三五日功夫,可他把人家的店兌下來了,也就馬上開張營業了,葉已經篤定他這店絕對開不到一個月就得倒,洪百川最後的希也將徹底破滅,可他拿這麽個活寶也沒辦法。
眼見自己是救不了這個敗家子了,葉和李雲聰隻能無奈地離開,兩人離開沒多久,還未更名的“妞妞雜貨鋪”就有一個老頭兒背著雙手踱了進來,剛做店主的大亨很熱,馬上迎上去問道:“大叔,你買點什麽?”
那老頭兒指指旁邊沒開門的店,問道:“隔壁店主今兒怎麽沒開業啊?”
羅大亨笑道:“隔壁啊?隔壁已經被我買下來了,過兩我就重新開業。”
老頭驚道:“你買下來了?哎!虧了,虧了,我老卓頭這回可失算了。”
大亨奇道:“我買店鋪,大叔你虧什麽啊?”
老卓頭道:“我一直想兌下那家店,隻是著再價,所以一直沒鬆口,沒想到落你手裏了。噯,你買了店,不張羅開業,跑這家店來幹什麽?”
羅大亨笑道:“這家店,我也兌下來了。”
老卓頭瞪大眼睛看著他,問道:“這家生意還不錯啊,兌這家店,多錢?”
羅大亨出兩手指,道:“兩百兩!”
老頭搖頭道:“兩百兩,有點多了。要是一百五六十兩還差……”老頭到這兒突然想到了什麽,上下打量羅大亨幾眼,豎起大拇指道:“高!實在是高!你這後生,是個做大買賣的人!”
羅大亨不以為慚,毫不謙虛地道:“等我這店麵整合完畢,還請大叔你多多捧場。”
老頭兒嘿嘿地笑了兩聲,搖著頭出門:“虧了,虧了啊……”
老頭搖頭歎氣地往外走,一個挎著獵弓,腰間著短刀的年恰於此時出現在店門外,冷漠的眼神向前後一,便進了妞妞雜貨鋪,朝羅大亨拱拱手,客氣而平靜地問道:“勞駕,請問齊木齊大爺的府邸,怎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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