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捕快一聽尖聲，馬上如臨大敵地拔出刀來，葉詫然回，就見一個青袍儒士站在一臺階上聲嘶力竭地高喊著。

葉約覺得此人有些麵，一時卻想不起來，這時李雲聰驚道：“黃訓導！縣學出事？”

葉這才想起前方那個院落就是縣學，站在臺階上“放聲高歌”的這個人正是縣學訓導黃炫。

葉向黃炫迎去，一直為葉鞍前馬後的蘇循主搶在頭裏，高聲問道：“典史大人在此，黃訓導，縣學裏有什麽麻煩了，快快講來。”

黃炫道：“你們來的正好，快！快去阻止他們，裏邊打起來了，又打起來了，這一次打得尤其激烈。”

李雲聰一聽，拔就往縣學跑，一邊跑一邊喊：“艾典史，快來，這可都是些祖宗，出不得意外呀！”

葉職責所在，卻也推不得，隻好跟著李雲聰跑進縣學。

縣學雖是朝廷的學府，卻不一定要用公帑建造。以葫縣來，員的俸祿都常常拖欠，撥款建縣學就更不可能了。葫縣縣學是靠士紳名流捐資修建的，去年年尾才落。

照理，一家縣學應該設教諭一名，訓導兩名，禮樂書數各科教習各一名。但葫縣師資嚴重不足，教諭顧清歌兼了一科教習，訓導黃炫兼了兩科教習，此外隻有三名教習。

葉等人衝進縣學後，黃訓導急吼吼地道：“快快快，他們在後廂。”

一群人拐過正房來到後院，馬上就聽到一陣罵咆哮聲從書堂裏傳來。院子裏站了四個人，其中三個是縣學教習，五六十歲年紀，還有一人三旬上下，穿著一縣學生員的製服。

聽到腳步聲，四人回過頭來，葉一眼就看清了那負手而立、滿麵鄙夷之的書生模樣，心中不由驚咦一聲：“原來他在這裏就學！”

這個青衫書生正是葉此前在晃縣時見過的那位遊學書生，被展凝兒傾心慕的徐伯夷。徐伯夷沒認出他來，當時的葉破爛衫比乞丐也強不到哪兒去，他哪能正眼相看。

葉這時也顧不得理會徐公子，他跟著黃炫和李雲聰跑進書堂，就見偌大一間書堂已經了演武堂，桌案、團、書本、筆墨，全都變了武，紙張漫飛舞如雪片兒一般。

縣學教諭顧清歌站在講臺上大聲咆哮，吼的聲音都已嘶啞了：“住手！統統住手！頑劣啊！野蠻啊！一群豎子，難大！老夫對你們真是太失了，老夫真是失頂！”

顧清歌正在捶頓足，一見跑進一群捕快，大喜過，道：“快，快分開他們。”

這些學子都是附近山中部落首領的子侄，還有周邊縣的一些部落首領子侄，因為去本縣縣學道路反而遠些，所以也在葫縣縣學就讀，這些人野，頑劣不堪，哪在乎什麽師道尊嚴。

因為他們特殊份，師長平素裏打不得、罵不得，他們之間發生衝突時，又擔心他們出問題，真要有人了重傷，甚至殘疾喪命，他們可承擔不起。

李雲聰一見這些人麵紅耳赤、罵連，戰況當真激烈無比，幸虧學堂裏不許他們帶刀進來，否則早不知躺下多人，馬上吆喝道：“住手！統統住手！”

李雲聰喊的雖兇卻並不上前，那些捕快也是有樣學樣，眼看這些學生兇狠若廝，他們連薪水都不能按時領的人，犯得著拚命嗎？

葉頭一回看讀書人上演全武行，場麵當真歎為觀止。他眼神一閃，忽然發現一幕奇景，偌大一個書堂，幾乎所有的幾案都被掀翻了，但廳堂一角赫然還有一張書案完好無損。

書案後麵盤膝坐著一個胖子，一個很魁梧的胖子，雖然一是，可是因為他形魁梧，所以並不顯得累贅，這魁梧胖子正捧著一本書讀得津津有味。

邊就是吶喊聲、廝殺聲，拳來腳往，筆墨翻飛，那死胖子居然像是坐在點了安神香的書房裏，讀得如此神，時不時還會出一會心的微笑，耳邊眼前所有一切，於他而言仿佛浮雲。

葉暗自驚訝，都本縣文教不好，不想竟有一個這樣的書癡！

李雲聰這等正經差都不拚命，葉這個冒牌貨自然沒理由上前和這些野蠻人打道，他像條黃花魚兒似的，溜著牆邊兒向那書癡走去。

一路躲避著書本筆墨各暗，在漫飛舞的紙張書卷中，葉仿佛踏雪而行，走到那手不釋卷的胖子邊，低頭一看，不啞然失笑，這胖子看書是不假，可他看的那書有字有圖，圖上牙帳金鉤、彎玉足，究竟是些什麽容可想而知。

顧教諭、李典吏那些人依舊在陡勞地試圖阻止雙方戰鬥，葉在那胖子邊蹲下，探著頭津津有味地看起來。隻看了片刻，那胖子蘸蘸唾沫，翻過了一頁，葉急忙道：“你慢點翻。”

“啊！我的瑪雅！”

胖子本沒發現旁邊多了一個人，葉這一出聲把他嚇了一跳，隻是他這句“我的媽呀”也不知是哪兒的口音，聽起來總人覺怪怪的。胖子定睛看看葉，得意地道：“好看吧？這可是孤本！”

胖子拍著手裏的書，向葉得意地炫耀，那副架勢，像極了葉年時的玩伴，得到什麽希罕兒時的模樣。葉笑道：“書堂裏這副模樣，你還看得進去？”

胖子道：“他們經常這樣，要是不打架，反倒了怪事。一群無法無的二世祖，管他們的閑事幹嘛，他們就是人腦子打狗腦子也跟我沒相幹不是？你是幹什麽的，看你這穿戴，好像是？”

葉聳聳肩道：“芝麻綠豆大的兒，出去不值一提。我姓……艾，你我艾楓就好。你什麽名字？”

胖子道：“我羅遠，字大亨。你比我年長，我大亨就好。”

葉道：“大亨？羅大亨？”

胖子道：“不錯，大亨以正，之道也！我爹，這個字吉利，大運亨通，前途無限。不過那老頭的話聽聽也就算了，他一門心思讓我讀書科舉，你看我是讀書的料麽？我都當不了，還亨什麽通啊。不過老爹起的名字嘛，大亨就大亨吧，阿貓阿狗，啥不是，反正代表是我就行了。”

這胖子不話則已，一話便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葉好奇地問道：“我聽這縣學就讀的都是山中部落首領的子侄，卻不知你爹是哪個部落的首領？”

胖子起膛道：“你看我的長相，明明是炎黃之後，怎麽會是部落中人？我爹洪百川，是本縣商人。我也不是這縣學的生員，隻是我爹一心想讓我讀書，花了大筆的錢捐建縣學，我就被特許旁聽啦。

我爹就這樣，有倆糟錢兒就不知道該怎麽花，就為讓我上學，捐了好大一筆錢建這所學校，我是一讀書就頭痛的人，你建它幹嗎？而這班畜牲……，你看看，有哪個像讀書人的樣子？”

胖子著向前一指，恰好有個同學摁住另一個學生，手抄起一方硯臺就要砸，聽到胖子這句話，登時大怒，喝道：“你誰是畜牲？”

胖子把書往懷裏一塞，昂昂然站起，凜然喝道：“你找碴是不？平時你們畜牲來畜牲去的，還了？我就這麽隨口一，又不是特指是誰，你急著認什麽認？

再，你們平時互相罵來罵去的，又有誰往心裏去了？我怎麽就不能，你不要因為我是旁聽生就想欺負我。這縣學是我老子花錢建的，你不知恩也就罷了，還想找我碴？”

胖子這一站起來，量顯得頗高，再加上骨架夠大，一是，膀大腰圓的樣子頗威懾力，那同學卻毫不畏懼，跳將起來道：“老子就找你碴，又如何？”

那人手一推，這看起來威風凜凜的胖子推金山、倒玉柱，轟隆一聲就仰麵摔倒，震得書堂地板一陣悠。瞧著如此強壯的一個人，豹頭虎目，黏上胡子就是猛張飛，竟是外強中幹，如此不打。

胖子被人一把推倒在地，摔得頭暈眼花，他搖了搖頭，清醒過來，就見葉的臉俯視下來，窮追不舍地問道：“好奇怪！你既然羅遠，你爹怎麽洪百川呢？”

胖子躺在那兒道：“你當我是領養的嗎？非也非也。我也不是我爹的義子。我姓羅，我爹姓洪，隻因我爹是贅羅家的啊，他既然贅羅家，我當然隨我娘的母。”

葉今要去施家探訪，之後就要去拜訪洪百川，因為這洪百川和施必行是極要好的朋友，葉想從他那兒打聽一下施必行是否得罪過什麽人，葉欣然道：“我正好要找你爹問一件事，你帶我去如何？隻是這裏這副模樣，我為典史倒不便走……，你有辦法他們住手嗎？”

羅大亨得意地道：“這有何難，你看我的！”罷昂然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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