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侍見氣氛不對，便連忙低著頭要為梁德帝斟茶。

他是梁德帝邊的近侍，可以大膽做這樣的事而不用擔心被罰。

只是宣王突然出手來，奪走了他手中的青釉執壺，親手為梁德帝倒了一盞茶。

梁德帝的面登時緩和了些。

宣王跟著緩聲道：“兒臣殺孽太重，此生本就沒有上旁人的能力。”

梁德帝將手中的青瓷盞重重往案上一放，斥道：“朕不許你這樣說！你刀下所斬，盡是叛臣賊，又或是北狄南蠻之輩！今日大梁河清海晏、歌舞升平，其中自有你的一份功績在。這豈能算是造的殺孽？”

宣王沒有說話。

梁德帝冷聲道：“你是天家之子，們能嫁給你本就是們的福氣。便是你一個不又如何？坐在王妃的位置上，能帶給和的家族無上榮耀，這還不夠嗎？”

不過很快，梁德帝便又話音一轉，嘆了口氣道：“罷了，人多口雜，朕知你心中顧慮。你的病癥……”

梁德帝言又止，最后只道：“便依你所想吧。”

宣王躬謝過了梁德帝。

“你回去吧，朕也有些乏了。”梁德帝仿佛一個傷了心的老父親，單手托住額頭，便不再看宣王。

宣王告退離去。

守在兩道門外的副將方冢立刻迎上了他。

方冢小聲道：“殿下……是要娶薛姑娘嗎？”

“嗯。”宣王面無表，“最為合適，不是嗎？”

方冢點了下頭，道：“也難得有個殿下喜歡的。”

喜歡嗎？

宣王腦中飛快地掠過這個念頭。

宣王緩步朝宮外走去。

一路經過灰磚砌起來的高墻。墻高，便襯得路窄，一抬起頭，天都好似被了一線。

高墻之下，不知埋沒了多人的命。

他不知薛清茵若是嫁進宣王府后，是否還能每日笑得這樣暢快。

“杜鴻雪明日送些東西到薛府上去。”

“是。”

宣王停頓了下，又道：“你上回說起薛府庶的外家是……”

“他們住在興平縣。薛清荷的舅舅是興平縣縣丞。”

“一個縣丞。”宣王的語氣冰冷，顯然這麼芝麻大點兒的，在他眼中簡直比螞蟻還不如。

方冢輕聲道：“據說薛清荷的母親當年面容姣好，本是要送宮中為婢，后不慎打碎了公主的杯盞。陛下見之，就將送給了薛侍郎做侍妾。”

宣王對這些并不關心，淡淡一應聲，道：“嗯，置了吧。便當做是贈的禮了。”

“是。”

薛家。

薛清茵剛梳完妝，就有丫鬟匆匆忙忙來了的院子。

“老爺回來了，姑娘去前頭說話。”丫鬟著氣道。

想是況急了。

薛清茵納悶道：“如今父親不是該在戶部當值嗎？”

丫鬟搖頭：“奴婢也不知。”

薛清茵只好先乖乖去前廳。

薛棟果然已經坐在里頭了，他面沉，一言不發。

這副模樣倒是很難見到，薛清茵心說。

隨即過了門檻。

腳步聲也驚了薛棟。

薛棟冷聲問：“趙國公為何定要趙煦風認你作干兒？”

薛清茵歪頭：“因為我聰明伶俐乖巧可？”

“……”薛棟的臉頓時更黑了。

薛清茵甚至馬上還反過來問他：“爹爹今日為何回家了？不是該在戶部嗎？”

一說這個，薛棟的臉更更黑了。

他抬起手來，道：“帖子都送到戶部來了，我豈能不回來？”

薛清茵一看，哦，正是趙國公送的帖子。

薛棟站起，冷冷道：“趙國公那里我早前已經婉拒，你為何還私底下應承？這樣大的事該有父母長輩出面，豈由你做主？此事再議，趙國公府這宴不必赴了。”

說罷，薛棟將帖子撕了。

薛夫人聞訊趕來，進門便氣了個夠嗆，沒等薛清茵說什麼，薛夫人便高聲道：“往日里不見你人，一回來便急著訓兒，你當的是什麼父親？再認一個我看也沒什麼不行。那小公爺雖然生而癡愚，可對兒恐怕比你強萬倍！”

其實薛夫人哪兒見過趙煦風對薛清茵怎麼樣啊？

但這趕在氣頭上，話自然是要這麼說。

薛棟厲聲道：“如今什麼事都敢擅自做主，你還如此溺，這并非而是害。再放縱下去，改日真連爹也敢換了是不是？”

薛清茵趕拉住了薛夫人：“好了好了，阿娘，別吵了。我都沒生氣，您生什麼氣？”

薛棟聞聲一看。

薛清茵的確跟混不吝似的，吝似的，別說什麼悲憤之了，連一點害怕都沒有，臉都沒見紅一下。

薛棟頓時更生氣了。

“將夫人帶下去，此事夫人就莫管了。”薛棟冷聲道。

薛夫人更急了：“你作什麼？你想作什麼？”

“素來疼弱，舍不得打，舍不得罵。養這般子，將來嫁到別人府上去，你也任這樣行事得罪公婆嗎？”薛棟似乎鐵了心要立一下父親的威嚴。

薛清茵道：“好了，別吵了。今日父親要是真罰了我，趙國公府會怎麼想？想咱們薛家為這麼芝麻大點事，就要撕了他們趙國公府的臉面！”

薛棟冷睨一眼：“倒學會拿趙國公府來你自己的父親了。”

薛清茵閉了。

一瞬間，覺得賀松寧和薛棟不是親父子，但勝似親父子。

兩個人還是像的。

薛棟垂眸道：“今日之事怎會與趙國公府有關？”

他一抬眸。

當即上來了兩位婆子，半扶半拉地帶著薛夫人就往外走。

薛清茵都看傻了眼。

以為薛棟雖然氣人，賀松寧雖然后面會因為恨屋及烏，討厭薛清茵便連帶著討厭薛夫人。但至眼下……薛夫人在府中主母的位置是極穩固的。

可現在看起來……并不是這樣的。

薛棟從不手府中事，但他仍是第一威嚴的人。

薛清茵拼命沖薛夫人了眼，想平復心中的怨憤，示意不要為自己憂心。

隨即轉過頭來，便聽見薛棟淡淡道：“趙國公那里只會知曉，我今日罰你，是因你沒有照拂好你妹妹，以致磕破了頭。”

薛清茵心道您會找借口啊！

不過并沒有很生氣。

只是想，還好這句話薛夫人沒聽見。不然將薛清荷當做罰的“罪名”，薛夫人聽了真的會當場氣瘋吧？

“跪下。”薛棟道。

薛清茵心里暗罵，這該死的父權為天的時代啊！

難怪這個時候的子，想要離原本糟糕的家族，只能選擇嫁人。但往往也不過是跳另一個牢籠罷了。

薛清茵暫且收起心中的嘆，抬眸迎上薛棟的雙眼，理直氣壯地道：“疼，跪不下去。”

“我怎麼不知道你何時又多了個疼的病癥？”

“父親不如去問一問宣王殿下，他清楚得很。”

你既然不讓我拿趙國公府你，那我再搬一個宣王出來沒問題吧？

薛清茵覺得這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