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里，秋霞和周嬤嬤就立在門邊。

屋中幾人的談時斷時續，周嬤嬤從前跟在齊氏邊，見過這樣的場面，心中清楚這是雙方在心態上的博弈。

但秋霞再如何沉穩，閱歷擺在那里，對屋中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有些想不清楚。

周嬤嬤遞了個靜心的眼神給，頓時收斂心神，繼續去聽自家姑娘的話。

顧瑤掌心依舊緩緩著茶碗，緩了一下，將齊志明話語中的是含義全部猜出，這才笑道。

“原來如此，倒是侄媳班門弄斧了。”

齊志明既然死咬著要非讓陸家記個人，那接下來的話也懶得再說。

原本還想幫這兩個老狐貍，幫他們挖個坑給彭家來跳。

但話至此，已經在考慮之前就備好的第二套方案。

沒了再同他們講下去的興致，有些意興闌珊放下茶碗等著陸瀚宇為分茶后，專心品茶。

神變化的太過明顯，明顯的讓齊志明和宋和億無法不看在眼里。

兩人微微瞇眼，全都轉頭看向陸瀚宇。

陸瀚宇笑呵呵的端著茶壺給三人分茶，“喝茶喝茶，這茶真的是難得的好茶，茶形茶湯都是極品。”

他笑呵呵的打圓場，似是對場中的機鋒沒有半點察覺。

他是擺明了裝傻做工人，齊志明和宋和億只能各自垂頭喝茶。

一時間，雅間中只有開水滾沸的聲響。

顧瑤已是做好準備，如果這二人依舊是之前的態度，那就不再多言語，茶水喝完就送客回府。

垂著眼簾，誰都不去理會，齊志明和宋和億就只能將視線再落回陸瀚宇上。

陸瀚宇有些無奈，顧瑤心中的盤算他只大致知道一些，要如何說服這兩個老狐貍，他也不甚清楚。

而且，來的路上顧瑤雖沒明說，可也表明了不要他來手。

所以這一刻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繼續和稀泥。

想了想，他又給齊志明二人分了茶水。

多次沖泡都不減真味的云霧茶，在這般凝滯暗涌的氣氛里，終于堅持不住，茶湯漸漸寡淡香氣也越發清寡。

陸瀚宇尷尬的笑了笑，將壺中舊茶倒掉，又再次填了新茶就去。

顧瑤默不作聲，陸瀚宇裝傻充愣，房中的氣氛一時間凝重又尷尬。

齊志明面已是克制不住的難看，他半點都沒想到這就是陸家人有求于人的態度。

他遞了個眼神給宋和億，結果就見宋和億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沒人主來打破沉默，齊志明沉著臉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重新沖泡的云霧茶。

宋和億突然起，看著陸瀚宇歉然笑了下。

“瀚宇兄，容我二人去更方便一下。”

一杯接一杯的茶水灌進肚子里，宋和億是有話要跟齊志明商談，但也真有些憋不住了。

陸瀚宇忙起招呼守在門外的小廝帶他們二人出去。

他們出門離開，陸瀚宇面上的淡然和裝傻充愣就立即無法遮掩。

“瑤兒，你今日……哎，你跟二叔個底，你今天到底打算怎麼做？”

一落座一張口就沒給齊志明和宋和億半分面，他這心一直都高高的懸著。

就怕這二人真的被得罪狠了。

顧瑤將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側轉著子，看向陸瀚宇。

“二叔，我剛剛的話雖然聽起來像是危言聳聽，可現實就是如此。

“看似主權在他們手上，似乎陸家書坊能否過這一關全靠他們的決定。

“但現實是沒有他們，我們從其他州府同樣能尋到同品質的紙墨。

“而他們沒了陸家書坊，又要與與虎謀皮，也許……他們才是彭家的目標。”

顧瑤這段時日將彭家的種種舉全部分析了一遍，總覺以彭家現任家主的行事風格，不會對齊家和宋家如此和善。

陸瀚宇沒想過這麼多，他在經商一途的天分太過有限。

他只適合打下手，讓他親自決策，他完全想不出這些事背后含的種種。

現在顧瑤幾乎將話挑明了來說，他終于明白為何從一開始對話起，就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二叔，現在不是我們求他們幫忙，而是我們不計前嫌拉他們一把。

“所以不該欠的人，我們憑什麼要白白遞到他們手上？

“真若是算起來，他們反倒應該謝咱們才對。”

顧瑤起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二叔，曾祖父孤一人來府城，創下這份基業，他當年的境只會比現在更艱難。

“我們在祖輩的余蔭下，不過是遇到一點小問題，沒道理先祖都能過去，我們就做不到。”

和陸景之從沒將希寄托在外人上。

今日要來見這二人，為的是給彭家下套找麻煩，不是來賒欠人的。

陸瀚宇因的話微微有些出神。

后院凈房外，喝多了茶水依次方便過的齊志明和宋和億，由各自小廝伺候著凈了手，就坐到了樹下的藤椅中。

“我說和億兄，陸瀚宇和他那個侄媳婦今日明顯不是來求咱們幫忙的，那個小丫頭說話還那麼尖刺，咱們何必再留下去？”

依著齊志明的心思，他剛剛就想直接走人。

宋和億仰頭看天，湛藍的天上清爽干，不見半朵白云。

他長嘆一聲，聲音帶著幾分疲憊。

“你說，這算不算神仙打架，咱們跟著遭殃？”

明明是陸家和彭家的戰事，結果火直接燒到了他們上。

齊志明被他嘆得一怔，隨即也跟著一聲嘆息。

“這顧通判的嫡長……真不好糊弄。”

“能從繼母手中搶回生母的嫁妝，又怎麼會是尋常人，而且你別忘了，后還有陸景之。”

能十三歲就協助府衙，將縱火害他父母過世的兇手判了斬刑。

又憑借一己之力將家中生意全部拉回正軌，有這樣的人在顧瑤后，他們又如何能討到便宜？

被宋和億出言點醒的齊志明，又是一聲嘆息后站起來。

“走吧，既然討不到陸家的便宜，那顧家嫡長明顯還有后話，咱們一同去聽聽吧。”

若是真有辦法解了他們的無妄之災，他不介意反過來，看在前途無量的陸景之面上，反過來欠陸家一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