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劉葛既然狡兔三窟,劉媽媽又何嘗不是個明人呢?便復刻了一份賬本私藏起來。
此刻,丟了劉葛那份,還有劉媽媽這份。
用的是貯藏三年的堆竹紙,以劉葛最常用的剔紅管狼毫筆,蘸著凹地文去角碑墨寫就,保管與丟掉的賬簿材質、字跡均一模一樣。
劉媽媽取出賬簿,只暗嘆一聲,葛郎,你也莫怪我,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更別提你我還不是夫妻呢。
將賬簿塞進墻中,將磚塊、床榻復原,又急急去尋瓊華。
瓊華正梳洗打扮,忽聞綠珠逃了,一時間驚愕不已。
劉媽媽見那副呆呆發愣的樣子,忍不住遷怒,暗罵一句,也不知是不是裝的,左右都是賤蹄子!
“綠珠這下作東西,也不知道念我的恩!”劉媽媽滿腔怒氣,還要和悅地拍拍瓊華的手。
溫溫:“瓊華啊,綠珠書讀多了,人也傻了,孤一人的弱子在外面,能有什麼好的呢?只怕是被人擄去,進私窠子當暗娼,做個千人枕萬人騎的婊.子!”
瓊華一個哆嗦,被嚇得臉慘白,又想起之前劉媽媽帶們去看過的暗門子。
懷孕了被公一打在肚皮上,流了滿地,活生生打到流產的;長了楊梅瘡,拿燒紅的烙鐵燙掉瘡,繼續接客的;還有被客人拿鞭子打得半殘的子……
三言兩語便唬住了瓊華,劉媽媽滿意地點點頭,“去!把綠珠拿來,再畫屏來伺候瓊華。”
劉媽媽眼風一掃,瓊華的丫鬟春燕即刻應了一聲出門去。
見四下無人,劉媽媽這才道:“瓊華啊,如今綠珠逃了,能去巡鹽史府上的人便只有你了。你可愿意?”
瓊華微微一怔,喜上眉梢,只點頭道:“自是愿意的。”
見這般,劉媽媽繃的心弦可算是松了下來。早已告訴過劉葛,院中有一位天姿國的人可獻給新任巡鹽史,如今綠珠逃了,若無人頂替,劉葛必起疑心,為今之計,只能拿瓊華糊弄過去了。
劉媽媽心中計定,又安了院中其余的幾個姑娘,勒令眾人不得再議論綠珠逃跑一事,復又急急趕去梳妝打扮。
不過半個時辰,劉葛便如期而至。
劉老爺年過四十,留一把髯,大腹便便,頭戴深網巾,穿一件鶴鳴緙直綴,看起來頗有氣度。
劉媽媽著清漆柄水仙茶花團扇,穿著時新的白線挑衫,藍織金,梳著云髻,頭上一柄玉梳,并一只白玉蘭簪。心梳妝打扮后看起來雖徐娘半老卻風姿綽約。
將下人打發出去,見了劉老爺便嗔道:“你這冤家,來挑個貨便這般打扮,渾然忘了還有奴家以淚洗面,日夜念著你!”
劉葛連忙將摟過來,一通心肝地哄。
倆人膩歪了好一陣,劉媽媽見他要起去查看包袱,聲道:“葛郎,你回來都要看那東西,到底是來見我還是見它?今兒不許你看!”
劉葛聞言,頓時起疑。他做鹽商的,若說沒心眼,那當真是笑話。他疑心大起,便一面賠笑,一面挪開床榻。
劉媽媽氣道:“好好好,你要看便看!只有一條,若這東西沒事,你以后都不許上我的床榻!”
劉葛已然扯出了包袱,打開一看,那賬本果真還在。他正要翻開來,劉媽媽便在一旁諷刺道:“你看便是了!好好看仔細看!看到日落西山都行!”
劉葛見賬本好好的,自己方才還懷疑劉媽媽,心中原就有幾分愧意,此刻又聽劉媽媽這麼說,照舊打開了第一頁看了幾眼,見沒什麼差錯這才扔下賬本賠笑道:“不看了不看了,來看我的兒。”
劉媽媽心下一松。又冷哼一聲,出蓮足想踹他一腳卻偏偏止住,再含帶怯睄一眼,劉葛一時間便心猿意馬起來。
倆人扔下賬本調笑了一陣,便將床榻復位,又喚來瘦馬挑揀。
“奇了,上一年我分明見著個清麗俗的姑娘,去哪兒了?”
劉媽媽搖著團扇的手一頓,笑道:“你可莫提,那丫頭是個蠢笨的,原還有張臉,只前些日子臉上竟起了疹子,再三告誡不許撓,還是撓花了臉,治也治不好,都留疤了,氣的我提腳賣去了樓子里。”
劉老爺扼腕不已:“好端端的臉,怎麼就毀了呢!”由得你有萬般才,對一個瘦馬而言,毀了臉便是毀了一切。
劉葛惋惜過后,再沒了打聽的興趣,只挑中了瓊華,付了足足一千兩銀票,一頂小轎帶走了。
劉媽媽松了口氣,又要迎接下午約好的幾個老爺。待把手里的幾件貨賣了,拿上銀錢便即刻離開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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