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八年,元旦。就是正月初一啦。
昨晚楚王母子在乾清宮跟全家一起守歲,等回宮睡覺都快四更天了。
朱楨覺剛睡著沒多會兒,外頭就開始噼里啪啦,又放起鞭來。
“他的,給本王安靜!”他的起床氣向來不小。
“殿下,咱宮里不放,別宮也放。”全上下煥然一新的沐香,一邊用溫熱的面巾給他臉,一邊聲細語道:“再說,今天可是正旦大朝會,殿下也得趕起來了,就忍忍吧。”
“的,初一還得上班。”被迫營業的楚王殿下,氣鼓鼓的樣子很是有趣。
沐香連哄帶安,給殿下穿好了朝服,領著他到正殿給胡充妃磕頭。
胡充妃穿翟,頭戴冠,端坐在寶座上,難得的一本正經。
“兒臣給母妃拜年了,祝母妃青春常在、笑口常開!”朱楨畢恭畢敬給母妃磕了個頭。
雖然剛才沐香告訴他,賀詞該怎麼說。但他還是想用自己話,給母妃最真摯的祝賀。
“哎哎,乖寶快起來。”胡充妃笑靨如花,高興的拉起兒子,給了他一串簇新的銅錢。
“拿好歲錢,平安又一年。”
朱楨雙手接過那串裹在紅綢中的銅錢,我,好重……他忽然意識到,這還是自己這輩子第一次錢呢。
但他沒注意到,其實這也不是真錢。而是特制的歲錢,上頭刻的不是‘洪武通寶’,而是‘吉祥如意’、‘長命百歲’之類的字眼……
~~
拿了歲錢,母妃便攆著他,到外頭去‘跌千金’。
他雖然一頭霧水,但有汪德發呢,讓他干啥就干啥唄。
來到前院,只見宮人們已經將萬安宮宮門的門杠卸了下來,還用紅綢裹住兩端。
“跌千金就是把它向院地上拋擲三次,乞求咱們萬安宮新的一年,平安、吉利、順遂。”汪德發笑瞇瞇指著那跟大門杠道。
當然不會讓朱楨自己手了。就這大梁似的門杠,別說楚王殿下抬不了,就是楚霸王看了都得直搖頭……
十二個壯的火者,喊著號子一起把那門杠抬起,朱楨象征的把手扶在上頭,然后一起喊著號子拋起來,轟的一聲砸在地上,大家便一起歡呼。
如是再三,便是跌千金了。別的不說,還解的。
~~
完事兒回到正殿,吃點東西他便準備上朝去了。
這大年初一吃的東西,自然也有講究,宮里是要喝椒柏酒,吃水點心的。
水點心就是水餃。
椒柏酒是椒酒和柏酒。你可能又要問,那又是什麼東東呢?
好吧,椒酒就是用川椒泡的酒;柏酒是用側柏葉泡的酒。
據說椒是玉衡星,服之令人難老。柏亦是仙藥,因此要小輩給長輩進酒。
苗尚宮端著朱漆托盤,盤上兩個酒壺,兩個酒盞。
胡充妃看著那兩壺酒兩眼冒,樂得合不攏,還要假假道:“兒子,這可不算娘破戒吧?吼吼吼……”
“不算。”朱楨無奈搖搖頭。
“快倒上,”胡充妃趕催促苗尚宮。“多倒點,倒滿點兒。”
還不忘了跟兒子辯解道:“娘不是饞,而是酒要滿、茶要淺,對吧?”
看母妃這般小心翼翼,朱楨覺得老過意不去了,加上大過年的……
“母妃只要不在宴會上飲酒。平時晚餐私下小酌一下,不要喝醉,也不是不可以。”他端著椒柏酒,說出了這句讓胡充妃欣喜萬分,卻讓自己日后想起來,就想自己的話。
“放心,母妃一定會克制的,每天稍稍喝一杯,幫助睡眠就行。”唯恐他說完再反悔,胡充妃還是以極大的忍耐,克制住了想要手舞足蹈的沖。優雅的接過酒盞,淺嘗輒止。
‘又苦又麻,狗都不喝!’充妃娘娘滿心嫌棄,有一百種酒呢,干嘛要自?
混不似剛才那副久旱逢甘霖的模樣了。
~~
簡單用過早膳后,母子便一起出門了,這回兒天還不亮呢。
胡充妃要去坤寧宮給皇后拜年,楚王殿下則往乾清宮找他爹。
給父皇拜年之后,朱老板便領著他的十二個兒子,還有親自抱在懷里的皇長孫,浩浩向太廟而去。
與其說是去祭祖,更像是去跟他爹娘炫耀。
朱楨亦步亦趨跟在五哥后,回頭瞅瞅自己那一串小弟弟,也是滿震撼的。
在大本堂最小的是老八,但后頭還有老十魯王朱檀,老十一朱椿,老十二朱柏,老十三朱桂。
其中最小的朱桂,只比皇長孫大三個月……
不得不佩服父皇,在宵旰食、日理萬機之余,還能出空來生出這麼多孩子,真是龍虎猛。
“我們的弟弟真多啊……”四哥也慨一句。
朱楨心說,我們還有一半的兄弟沒出生呢……
“是,是啊。俺都快記,記不住名兒了。”二哥也慨道。
“那你都弟弟唄。”朱棣給他出主意。
“好,好主意。”
“五百。”三哥白了兩人一眼。
~~
到了太廟,皇帝、太子和皇長孫在前,秦王領著十個弟弟在后,跪地給列祖列宗的牌位磕頭上香,敬獻供品。
朱楨眼去,只見在殿接供奉的四位先帝,分別為——
仁祖淳皇帝諱五四,這是他爺爺。
熙祖裕皇帝諱初一,他曾祖。
彝祖恒皇帝諱四九,他高祖。
德祖宣皇帝諱百六,他五世祖。
再想到自己父皇原名重八,這起名還真有家族特。
~~
祭祖之后,朱元璋帶著兒孫返回奉天們廣場,舉行元旦大朝。
這是一年最隆重的大朝會,儀仗也是最高規格的,甚至還拉出來四頭大象,讓沒見過世的小皇子們大飽眼福,幾個還沒封王的小寶寶,還咿咿呀呀想要上去。
哥哥們趕抱走小寶寶,以免被大象一鼻子卷走。
除了這個小曲,朝賀禮儀還是十分莊重的。儀衛威嚴氣派,公卿百整肅、各國使臣畢恭畢敬,盡顯上邦大國氣象!
此外,還有來的老鄉親們,代表黎民百姓給皇帝陛下拜年。
奏樂聲中,朱元璋步履沉穩的登上金臺帷幄,在金漆龍椅上端坐,接萬邦萬民的新年朝拜!
但他已經不會再像剛當皇帝那幾年,陶醉于這些宏大的儀式帶來的就了。
俯瞰著那千上萬的俯跪在面前的臣子,他卻想起了自己十六歲那年的春天……
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朱元璋全家八口人死了四口,剩下他自己、二哥、大嫂和侄兒只能被迫分開,各自逃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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