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雖然聽得半懂不懂的,但看得出來陳慶的態度十分堅決。
他實在想不明白,對方又不屬于這個時代,對異族哪來這麼強烈的敵意?
除非……
陳慶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按照扶蘇的年紀推算,他四五歲開始記事的時候,正趕上始皇帝開啟橫掃六國的統一之戰。
在他的長過程中,聽到的是源源不斷的捷報。
大秦滅韓、攻趙、伐魏、征楚……
就連他去北地監軍的時候,蒙恬輒率大軍長驅直,打得匈奴風而逃。
做出毫無疑問的強者一方,扶蘇不免生出對弱者的憐憫之。
他不像始皇帝,沒有經歷過自小被欺凌迫,孤苦無依,天天不應地地不靈的那種苦楚。
因此才能養出一顆寬仁博的心思。
陳慶心道:要是讓你知道后世的五胡華,百姓被胡人當兩腳羊;崖山海戰,十萬軍民跳海殉國,你也會有一副比我還的心腸。
始皇帝經常把大秦虎狼之師掛在邊上,那可真不是吹的。
大秦兵鋒之盛,蓋當世。
始皇帝又是個堅毅果決,執行力超強的帝王。
我既然來到這里,又怎能不想辦法做點什麼呢?
別跟我講什麼禮義道德,后世的仇,我就是要現下給報了。
熱的雙手捧著陶盆,水面上起一圈圈的漣漪。
渾都在發抖,雙都變得綿無力。
這位朝夕相的大人怎會如此?
他怎能說出那樣的話?
異族難道就不是人嗎?
莎車國與大秦遠隔數千里,我們又沒招你惹你。
“今日運送火藥的車隊就要出發了吧?”
“咱們一起去看看。”
陳慶毫沒在意熱的眼,主和扶蘇攀談起來。
“哦,沒錯。”
扶蘇這才收起復雜的心思,和他一邊走一邊說話。
“火藥切記要防防。”
“另外路上要注意,小心明火。搬運的時候一定要輕手輕腳,到劇烈撞擊后也容易炸。”
陳慶注意到,扶蘇邊的幾名侍衛全副武裝,顯然做好了長途跋涉的準備。
他們原本就是北軍中的銳,奉命護送太子回咸。
而今押運火藥的任務同樣給了這群人。
“這批火藥和先前使用的不同,里面加了大量銅鐵廢渣,炸時彈丸紛飛,起碼要保證二三十步的安全距離才行。”
“最好是據城以守,點燃火繩后扔出去立刻躲在墻下面,防止誤傷到自己人。”
“還有,請各位跟蒙恬將軍說一聲:想要更多的火藥,還請勿造殺孽,多俘虜些匈奴回來,青壯男和都要。”
“本必有厚報。”
陳慶沖著北軍士兵拱拱手。
“諾。”
“小人會稟明蒙將軍。”
對方連忙還禮,恭敬地應下。
兩人一路前行,徑直去了將作府的臨時火藥作坊。
負責此事的都是銅鐵鋪的老伙計。
他們在工造之事上或許沒什麼天賦,但就有一點好:足夠聽話。
陳慶搗鼓出的許多新東西,研制過程也不是一帆風順的。
在一次次的生產事故中,淋淋的教訓告訴他們,東家沒發話的事,千萬別擅作主張。
“李乙,何時能裝好?”
“箱子里多放點茅草,千萬別耍。”
隔著老遠就看到李乙和同伴們抬著沉重的籮筐從大門里出來,然后把裝滿火藥的竹筒一個個擺放進馬車上的木箱里。
“東家,您放心。”
“參見太子殿下。”
李乙回過頭來才發現扶蘇也在,連忙跪地行禮。
“咦……”
“你們這是?”
陳慶掃視了一圈,發現每個人上都臟兮兮的,像是從煤堆里剛爬出來似的。
另外他們上還散發著強烈的惡臭,簡直和糞坑里腌出來的的味道差不多。
“東家,我等連夜趕制火藥,是以沒來得及收拾。”
“等會兒裝上車,我們再去洗漱。”
李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出潔白的牙齒。
“先別洗。”
“我看這樣就好。”
陳慶腦海中靈一閃,有了主意。
“東家……”
李乙驚疑不定的著他。
雖然不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但想必是十分有礙觀瞻的。
都這樣了還好?
“殿下,不如我們今日就把召集百姓開采八里煤礦的事給辦了。”
“現的群眾演員不用,豈不是可惜?”
陳慶玩味的笑著說。
“不知先生有何妙計?”
扶蘇笑著問道。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李乙,你們裝完火藥后,隨我來。”
——
半個時辰后。
一隊侍衛兵分五路從宜春宮出來,朝著咸的各城關要道進發。
抵達人流集的位置后,他們用熬爛的米漿在墻上刷了幾下,把一張告示了上去。
“大人,這是什麼東西啊?”
“可是皇榜?”
“肯定是皇榜,連帛都用上了。”
“我怎麼看著不太像帛布呀。”
百姓們紛紛圍了上來,關心的卻不是告示上的文字,而是琢磨著能不能把那張‘帛’揭下來,回家裁服。
“都讓開,讓我瞧瞧。”
一名士人打扮的男子進人群,掃了一眼后,大失所。
“先生,上面說的什麼呀?”
“給我們講講吧。”
“是啊,說給大家聽聽。”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識字的,百姓們七八舌的圍住了對方。
“太子殿下要在城郊八里開采石涅,召集城中閑暇勞力。”
“去的每人每天管兩餐飯,以后還可以去城外的磨坊兌換面。”
“上面還說,開采出來的石涅可以燒火取暖,采出來后,會發放給貧苦百姓以做過冬之用。”
“唉……太子殿下不關心軍國大事,卻弄這些零狗碎的東西作甚。”
“我等空有一學問,卻報國無門。”
士人滿臉憂愁的慨了一聲。
“一天管兩餐飯,還可以去磨坊兌換面?”
“有這等好事嗎?”
“大家不要去,小心一去就回不來了。”
“太子殿下不是那等人吧。”
“呵,朝廷年年征發民夫,爾等難道還不知曉其中厲害?”
有人心懷熱切,也有人嚴詞抵制。
在生產力不發達的年代,吃飯一直是個大問題。
冬季萬凋零,百姓窩在家里只能靠消耗平時積累的資度日。
如果有個地方能一天管兩餐飯,會極大解決家庭的負擔。
后世阿三國有許多貧困地區的孩,家長送孩子去上學,只為了能義務教育每天中午管的一頓午飯。
上學為了吃飯,為了不被死,僅此而已。
“太子殿下管飯?”
“還要給我等發放石涅燒火過冬?”
“有這等好事!”
“我要去!”
人群中,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高興地了起來。
“誰幫俺看看,太子殿下在什麼地方?”
“俺要報名啊!”
李乙高聲嚷道。
眾人剛才就聞到一惡臭味,此時見到他渾臟污,惡臭難聞卻不自知,還往人群里來,不由紛紛避讓。
“太子就在宜春宮,你要報名自去尋便是了。”
“是啊,反正你已經淪落為乞丐,再壞也壞不到哪去。”
“臭乞丐,別污了咱的新裳。”
“滾遠點!”
李乙聽到周圍百姓的罵聲,委屈地差點哭出來。
好歹我也是家清白的良民,而且還薄有家資。
要不是東家答應給個吏籍,何苦來爾等譏嘲?
“你婆娘!”
“乞丐又怎地?”
“說不定改日俺也能當哩!”
“我這就去太子府報到,爾等都給俺瞧著!”
李乙罵了一句,轉朝著宜春宮跑去。
“怕是個拎不清的。”
“怪不得會淪為乞丐,八是有腦疾。”
“咱們一起去瞧瞧,看這乞丐太子府的人收不收。”
“敢罵老子,跑不了你這廝!”
人涌,飛快的朝著太子府邸的方向匯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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