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初升。
咸城車馬不絕,熱鬧非凡。
綿延不絕的輜重車輛從府庫中載著滿滿的木料、糧草、以及各種工朝著城門的方向駛去,在街道上排了一條長龍。
李斯上朝的路上恰好遇見,心頭不由升起了疑。
“你去打聽打聽,這支車隊是往哪里去的。”
“諾。”
不多時,跟班回來稟報:“相爺,打聽清楚了,是趙統領去庫支領的資。共計羊十只、上等杉木五十、銅鐵料三百斤。糧草雜項若干,統共夠一百人食用三日之需。”
李斯的臉立刻沉下來:“趙崇糊涂!”
“大秦律:非有爵者,不得飲酒食。”
“他要十只羊干什麼?總不能是自己吃的吧!”
李斯一直十分關心陳慶的向。
因此昨晚銅鐵鋪子的工匠被放出來,他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聯想起最近幾天趙崇形影不離的和陳慶待在一起,李斯就知道很可能是陳慶所為。
真是天大的笑話!
陳慶要造大秦的反,陛下非但不殺他,還與他羊吃。
這些料,足抵得上千戶人家繳納的稅賦。
雖然不知道陳慶到底要干什麼,但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李斯不由再次起了殺心。
這個陳慶必須及早鏟除!
多留一日,大秦便被他多禍害一分!
“駕車,速去宮!”
李斯一聲喝令,馬車朝著咸宮加速行去。
——
咸城外,渭河水邊。
石灘上民夫和工匠忙得熱火朝天。
陳慶同樣忙,同樣熱火朝天。
一間簡陋的草棚下,濃煙滾滾。
陳慶趴在地上,不斷鼓著腮幫子往木炭的隙里吹氣。
在他的努力下,橘黃的火苗終于竄了起來。
“著了著了。”
“李乙,羊殺好了沒有?”
陳慶著急地催促道。
“東家,好了。”
李乙從河邊拎著一只沖洗干凈的現殺活羊,快步走來。
“快點架起來,今天我給你們做烤全羊!”
陳慶滋滋地說道。
李乙小心地瞥了一眼站在不遠的趙崇,這才找來木把它串好,搭好架子放在炭火上。
“東家,小的先去忙了。”
陳慶敢當著大秦士兵的面吃羊,他可沒這個膽子。
秦朝生產力不發達,尋常百姓家半年見不到葷腥都是常事。
在被陳慶收留之前,他整整十八年的人生里,一次羊都沒吃過。
正是因為陳慶待他們恩重如山,所以工匠們才愿意冒著腰斬棄市的風險,為其打造刀兵和甲胄。
“趙統領,借劍一用。”
“羊太厚了,不切開得慢,里面也進不去味道。”
陳慶一邊扇火,一邊急吼吼的說道。
“哼。”
趙崇板著臉扭過頭去。
要是換了別人,他早就然大怒。
武者的劍士用來殺人的,怎麼可以拿來切羊!
但是陳慶荒唐無稽的事干的多了,趙崇也習以為常。
昨夜他就想向皇帝檢舉此事,可轉念一想陛下都說了,料要供應充足不得短缺,就把邊的話咽了回去。
十只羊而已,大秦出得起。
“找把小刀給他。”
趙崇不耐煩地吩咐道。
半個時辰后。
濃郁的烤香氣從草棚中散發出來,隨著清晨的微風四飄散。
周圍的鐵鷹劍士不停吞咽著口水,肚子里咕嚕咕嚕作響。
石灘上干活的工匠和民夫更不用說了,腦袋像是不聽使喚一樣,時不時就轉頭看向陳慶這邊,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只外表金黃,油亮潤澤的烤全羊。
“可惜沒有孜然,要不然那味道才絕。”
陳慶滿心歡喜,看到趙崇離得遠遠的,招了招手:“趙統領,羊烤好了,你快過來嘗嘗。”
“我……”
趙崇剛要拒絕,肚子卻不爭氣的了一聲。
真香!
早上支領資的時候,陳慶特意問有沒有什麼油料。
庫里的豬油、牛油、羊油他統統看不上,最后沒辦法,從太醫院找了瓶核桃油給他。
先秦時期油料匱乏,這一小瓶核桃油價值極為高昂,相當于等積的黃金!
趙崇原本以為是用來制造水車的,就給了他。
萬萬沒想到,陳慶居然拿來烤全羊!
看著他一刷又一刷的往上抹,趙崇心疼得幾滴。
皇帝都不敢這麼造啊!
你特娘的真當陛下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呀?
“趙統領,快快快,涼了就不好吃了。”
陳慶切下了半條羊,沖著對方晃了晃。
幾經猶豫之后,趙崇終于還是沒能忍住。
他不斷安自己,我是在為陛下分憂。
核桃油用都用了,若是一口不吃,那豈不是全便宜了外人?
“給。”
陳慶笑容燦爛,站起來把羊遞給他。
趙崇先是神復雜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來狠狠咬了一口。
鮮!
香!
,!
趙崇差點把舌頭都吞了下去,臉上浮現出無比滿足的神。
平時吃的羊口發柴,發,遠比不上陳慶烤炙的味道。
就差在這核桃油上!
“大家伙別站著啦,來,見者有份。”
陳慶自己吃了一大口,然后朝著周圍的鐵鷹劍士招呼道。
“趙統領,你說句話呀。”
“羊還有好幾只,吃完了我再烤就是了。”
反正吃的不是自己的,陳慶非常大方。
趙崇短暫的猶豫了下。
“都來取一塊,自己手。”
“諾!”
“諾!”
鐵鷹劍士一邊吞著哈喇子,一邊飛快的朝草棚跑來。
也不用別人催促,一幫如狼似虎的軍漢們就把烤羊團團圍住。
七零八落的切完后,只剩下一副帶著零星碎的骨架。
趙崇面尷尬。
你們這幫畜生,怎麼比我吃得還多!
不是說了每人一口嗎?
“都沒啦。”
陳慶惋惜的搖搖頭,沖著工地上喊道:“李乙,你把羊骨拎回去,給大家分了吧。”
這可不是資充裕的后世。
陳慶的行為絕對沒有任何歧視的意思。
果然,李乙興高采烈的跑了過來。
“東家,這羊怕是不好分。”
“要不拿去煮一鍋湯,中午大家每人喝碗湯?”
陳慶不以為然的點點頭:“嗯,就按你說的來吧。”
“謝謝東家。”
李乙小心翼翼地把羊骨取下,聞著鮮香的味兒,口水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泛濫。
中午一定記得多打一碗湯,拿回去給老娘和妻子分著喝。
他還沒走出幾步,眼角余突然瞥見一大隊人馬正在朝這邊前進。
金銀裝飾的馬車在下閃閃發,前呼護衛的士兵如林推進。
一桿黑大秦王旗高高豎起,各旛幢晃花了人眼。
啪嗒。
李乙抖得像是篩糠一樣,面無人。
手中的羊骨落在地上,沾上了一層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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