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聽了半天的方菡娘算是聽出來了,這兩個小傢伙上說著“不生氣”,估著暗的還是記了好大一次仇,這纔在人前作,話裡話外各種兌,給了薛玉華好一個沒臉。
縣令夫人也聽出味來了,斂了笑臉,瞪了倆兒子一眼,又安似的看向薛玉華:“這兩個皮猴子,上沒個把門的,玉華你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
哪裡還敢跟他們“一般見識”!薛玉華嚅嚅應了,飛快的瞥了一眼呂育昌,見他並沒有太在意,心裡才稍微鬆了一口氣,私底下還是把那兩個熊孩子給罵了個半死。
不就是一塊破墨硯嗎?
後面不還是賠了他們一塊更好的嗎?
至於這麼不依不饒的嗎?
還讓在呂大哥面前出了好大的醜!
薛玉華面上強笑著,眼睛卻紅了。
方菡娘垂下眼,眼觀鼻,鼻觀心,心中默唸,以後一定不能得罪這倆熊爺,一定不能……
午飯前呂育昌這個外男便告退了,薛玉華待的實是尷尬,見機也跟著告退了,走的時候,眼睛還是紅著的。
縣令夫人目送著兩人離開,悠悠嘆了口氣,見倆兒子又無憂無慮的帶著芝娘明淮去廚房送錦鯉了,忍不住還是跟方菡娘抱怨了一句:“這兩個混世魔王,真真是來討債的。”
方菡娘哪裡敢應和這話,呵呵笑著含糊過去。
縣令夫人倒也不生氣,點了點方菡孃的額頭:“你呀,真是鬼鬼的。”
賓主盡歡的吃了午飯,方菡娘便帶著芝娘明淮告辭了。蔡人豪蔡人傑兩兄弟十分不捨,拉著芝娘明淮的手不肯放,直到方菡娘保證下次來時還會把弟弟妹妹帶來,這才依依不捨的放了人。
剛出了側門,便有一個小廝手捧著一個包袱迎了上來。
那小廝笑得十分殷切:“姑娘可是方菡娘方姑娘?”
方菡娘警覺的將那小廝上下打量了一番,縣令夫人使人套的馬車就在一旁候著,後的大門也有幾個家丁在那守著,想來要是壞人也不敢在這兒放肆。
這才放沉了聲音:“我是,請問你是哪位?”
那小廝便笑得更燦爛了,雙手遞上包袱:“回方姑娘的話,小的是呂府大爺的小廝,現特奉爺的命令,給您送點東西。”
呂府大爺?
呂育昌嗎?
除此之外,方菡娘也實在不認得什麼別的呂府大爺。滿是狐疑的看著那個包裹:“這是什麼?”
小廝仍是一臉笑:“我家大爺說,您打開一看就知道了。”
“算了,我不收他的東西。”方菡娘搖了搖頭,“無功不祿,你拿回去吧。”
說著,牽著芝娘明淮的手就要上馬車。
那小廝急了,連連追上來便要拉方菡孃的胳膊,小明淮雖然小,但近來跟姐姐一起經歷了不事,也算是長了不,一下子就替方菡娘擋住了,腮幫子鼓得圓圓的,瞪著那小廝:“你幹什麼?別對我大姐手腳的。”
小廝連連賠笑道:“這位小爺,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是給你家大姐送點東西哈。”
他心裡不住的苦笑,還不是他家大爺再三吩咐一定要送到,不然他用得著這麼跟個幾歲小屁孩低聲下氣嗎?
方菡娘將小明淮拉到自己前面來,見那小廝又是作揖又是彎腰的,埋著頭雙手捧著包袱遞了過來。也深知他們這些跑的不容易,頗爲頭疼的手撥開那包袱,見裡面躺著幾件新服,正是前些日子他們在錦繡閣分店試過的那幾件。
這呂育昌是啥意思?
方菡娘只覺得這位大爺的行事莫名其妙的很。
那小廝見方菡娘手看了包袱,面上一喜,又想起之前他們爺代過的一句話,連連補充道:“哎呦你看小的這記。還有句話大爺讓我一定要帶到,大爺說,這算是謝謝你對我們錦繡閣的經營提出意見的一點小小報答。”
方菡娘想起前些日子在錦繡閣裡生的那樁事,不由得也有些無語。
想了想,接過包袱,又從懷中掏出角碎銀子,塞到了小廝手裡:“行吧,大家都不容易,我也不爲難你。你把這錢替我給你們大爺,這服就當我買了。現在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可以走了。”
小廝目瞪口呆,這……這位姑娘是把他們大爺當強買強賣的了嗎?
“方姑娘,這銀子,這銀子我不能收。服是我們家大爺免費送給您的啊。”小廝苦著臉,手上的銀子就跟那燙手的芋頭似的。
方菡娘轉過,眉眼間已經帶上了幾分不耐:“我跟你家大爺素來沒有,哪裡能得他一個‘送’字。若這銀子你不要,那這服我也不要了。你帶回去吧。”
小廝連忙擺手:“別,別,那這銀子小的收下了。服您拿好,拿好。”
他生怕方菡娘再反悔,打了個揖,攥著銀子掉頭就跑了。
方明淮看得目瞪口呆,轉過頭來有些不明白的問方菡娘:“大姐,那個呂什麼公子就是今天那位呂大哥嗎?爲什麼他非要送你東西?”
方菡娘了方明淮的頭,笑瞇瞇道:“沒什麼,那個大哥哥家是賣服的。他是來推銷服的,不用管他。”
“喔。”小明淮應了聲,把這事丟到了腦後,轉興高采烈的上了馬車,“人豪哥哥人傑哥哥說下次要帶我跟二姐去騎馬呢。”
方芝娘細聲細氣道:“芝娘不想騎馬,淮哥兒騎就好。”裡雖然說著拒絕的話,看上去卻也是高興的很。
方菡娘見弟弟妹妹玩的俱是十分開心的模樣,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儘管條件有限,還是希這兩個孩子的年能過得快活一些,自在一些。
馬車軲轤軲轆過街道上的青石板,載著姐弟三個,一路歡聲笑語的回家了。
卻說那送包袱的小廝,愁眉苦臉的回了呂府,直接去了他們大爺的院子,一進門就撲通跪在了地上,頭也不擡的趴在地上:“大爺……”
呂育昌見小廝這模樣,皺了皺眉:“怎麼,沒收?”
其實那日從錦繡閣裡走了後,他便命人將那幾件服都收了起來。原本想著尋個機會給送過去,但又覺得無緣無故送人家小姑娘服,人家小姑娘可能會把他當做登徒子打出來。
後面又聽說家裡又牽扯到了個什麼下毒的案子,想來也不是送服的好時機,他便把這事又給放了一放。
今日在縣令夫人那裡,想不到竟會見。
直到現在,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全是那個小姑娘展眉而笑的模樣,那亮晶晶的眼睛,璀璨的好像是天上的星子。
細細想來,那個小姑娘他不過也只是見了三次,每次見面,似乎都能給他不新鮮的覺。
這次一回家,他便命人拿著那幾件服去了門口等著,心想有了縣令夫人這裡見過一面的這個緣分,再加上以謝禮爲名的話頭,這次大概總是能把服送出去的。
不曾想,服竟還是沒送出去?
呂育昌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寒意,讓那小廝一下子就抖的跟糠篩般:“不不不,收了。方姑娘收了。”
收了?
“那你跪著做什麼?”呂育昌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愉悅。然而長期跟著呂育昌的小廝又怎麼聽不出來,他直起腰,了汗,心下一橫,出一隻手,手心裡赫然是一塊碎銀子,“方姑娘,方姑娘給了小的錢,還說小的要是不收錢也不收服。”那小廝聲音都要哭了,“大爺,小的,小的實在沒辦法啊。”
給了錢?
呂育昌看著那塊碎銀子,愣了半晌,低低笑出了聲。
他往躺椅中一靠,懶洋洋的揮了揮手:“算了,既然是給的,那你就收著吧,賞你了。下去吧。”
小廝大喜過,磕了個頭,喊了聲“謝主子”,手足並用的爬起來,一溜煙的跑了。
一直跑到了院子外才站定,大口起氣來。同他素日裡好到穿一條子的兄弟看到了,拿胳膊搗了搗小廝,嬉笑道:“怎地怕那樣,我看著大爺脾氣都很好的啊。你跟在大爺邊當差,府裡不知多人羨慕得不行。”
“你懂個屁。”小廝驚魂未定的著口,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見並沒有其他人經過,這才小聲的跟那兄弟說起話來,“大爺平日裡是脾氣不錯,那是沒到他黴頭!之前有個倒黴蛋,還是大爺遠方的一個親戚,好像是出去拿大爺的名義做了什麼壞事,好傢伙,你是沒見大爺笑瞇瞇的把人給綁了回來,回頭就讓人把那人的雙打斷扔了出去,哎呦,那淋淋的啊。”
小廝的兄弟聽著就打了個寒,連忙道:“那,那是要謹慎一些當差。”
“那是自然,”小廝了氣,又得意起來,“不過跟著大爺當差,好也是不的。”他亮了亮手裡的銀子,“看到沒,給大爺跑了個,大爺賞的!我們大爺吶,可是個極大方的主,只要給大爺把事辦的妥妥的,好可不了!”
小廝的兄弟羨慕的看著小廝手裡那塊碎銀子,眼饞的不行。
小廝這邊顯擺完,心裡也打起了小算盤,看樣子那個方姑娘年齡雖小,在自家爺這分量可不小。以後見著了,可要小心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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