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家隊伍默默歸軍陣，遲良弼手提頭盔跟在最后。

五六百支箭矢，兩段石頭墻，十九人傷亡，掃清了第一段山道。

雖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作戰，但無視落石前進的畫面已然足夠分量。

“頂著兩戰損尚且不潰，當真可謂驍勇。”

洪范贊道。

“還行吧。”

洪博接話道，口氣更大。

“兩傷亡都吃不住，那還算什麼大姓家兵？”

話雖這麼說，朱騎們的神卻明顯繃起來。

紅垛山這三關中明顯第二關最難。

現在遲家人下來了，再上去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我的人帶了弓，但是沒有用。”

木板臨時架出的點將臺上，遲五爺對眾人說道。

“沙匪居于高位，最低的也有十幾丈，過來的箭又快又狠，沒法還擊。”

“落石看著嚇人，實際上準頭無法控制，威脅不如弓箭。”

“第一關坡度尚緩；第二關陡了許多，腳下多石塊，攻殺越發限……”

流完報，洪堅對遲良弼稍作鼓勵，便打算確定攻第二陣的人選。

就在他目看向長子的時候，李神機反倒出列。

“此行是我李家促。”

“洪世伯能來，也是我拜托。”

他對洪堅拱手一禮，側遙山關。

“這最兇險的第二陣，我李家當仁不讓。”

點將臺上，幾人其心意，俱是容。

得到洪堅首肯后，李神機又轉向洪勝。

“這第二關乃一線天險，海上飛必然分寸不讓。”

“誠請世弟以火云掌相助，與我共破此關！”

音聲糲，字字染。

洪勝一口應下。

軍陣緩緩移，李家的一百五十家兵匯聚山腳。

洪范目送標配刀盾的無當騎銳經過，卻突然有所應。

靈臺之上，龍魂樹枝葉搖，好似見到了食，又像是到了同類。

他沿應看去，便發現隊伍之中有兩位以面巾遮著下半張臉、材高大的年輕人，一位丹眼形、一位白皙，大步隨隊前進。

見他看來，其中一人還對他微微頷首。

洪范住緒，盡量自然地轉開目，可心中再清楚不過，這正是他第一次與海上飛手回城后在安寧大街上應到的兩人。

同樣，也是在通堂設計栽贓他的幕后黑手。

【這兩人是李家人？或是外姓人借無當騎藏份？】

【無當騎類似朱騎，員絕大多數都是自時培養，同吃同睡同行，修煉同種武功。】

【看來這兩人的事，李家大概率是知的……】

洪范瞇著雙眼，一時間思緒紛繁。

遠，李家一百六十余人已經沖過山道半程，接近第二關。

為了最大化殺傷效率和節省質，沙匪們這次卻是連箭矢都沒放幾發。

轉過“匚”字最下方的拐角，以披掛重甲的洪勝與李神機為鋒矢，隊伍進一線天。

同一時間，山頭石臺上有三十位雄壯沙匪列作三排——他們是方天縱生前一手組建的銳，名為“駝牛力士”。

這些人之中最矮的也在一米八往上，全員都練出了氣，更有四位修為達到貫通境。

此時他們披著在沙匪中堪稱豪華的重札甲，每一人都拄著鋼槍、背著方形重盾。

“第一隊，上‘黑夜叉’。”

賀良駿負手在旁，喝令道。

第一排十位駝牛力士面有難，但在二當家的注視下沒有一人敢不服下手里的漆黑藥丸。

也就是“黑夜叉”。

藥丸下肚只幾個呼吸，十位駝牛力士臉上的種種表便都消解，化作朽木巖石般的無畏與麻木。

然后在賀良駿的呵斥下，他們分列三排，一手矛、一手架盾，攜裹著三十位輕甲嘍啰，沿著一線天朝下平推。

兩崖之間，已是落石與箭矢的苦海。

苦海正中，兩軍前鋒如浪，相向沖擊。

洪勝無視流矢緩步蓄勢，全力轟出火云掌。

無形炎流須臾驅馳十米，正面撞上力士盾墻，先是將蒙皮烤得焦黑，隨后又如水般砰然騰起。

陣列隙中的兩位嘍啰發須燃燒，哀嚎著倒下。

然而重甲下的力士們卻無視面皮與手背燒傷，步伐只是微頓。

洪勝旁，兩位無當騎越過他頂槍林，長刀在大盾上劈出裂口的同時，自也被刺破壞平衡、滾撞在地。

四米不到的面寬，兩側是數十米堅壁，中間是居高臨下的集槍盾陣。

戰場不比決斗。

自無法騰挪，敵陣無法調，破綻什麼的更是無從談起……

極端不利的作戰地形，竟使貫通境武者占不到什麼便宜。

雨點般的箭矢尚能以甲胄吃，可人頭大的落石哪怕無當騎也挨不住。

谷道中轟雷陣陣，無形氣劍不斷凌空擊破砂巖。

李神機落后于兵十余米，不住釋放雷鳴劍。

在渾然五脈修為的支持下，他每一發雷鳴劍都能貫穿重盾與札甲，打壞駝牛力士的皮關節。

但也僅此而已。

服用了黑夜叉之后，人對痛苦幾乎沒有知，恐懼也會變得很弱。

除非氣劍命中心臟、嚨之類的要害，或者生生流干了，否則駝牛力士便會一直作戰。

盞茶時間過去。

巖壁被鮮涂滿。

沸反盈天的喊殺聲漸漸弱下。

李神機真氣用盡、佩刀崩斷，手持撿來的短矛步戰。

洪勝頭盔尚在、肩甲上滿箭矢，仰攻時卻被攥住腳踝。

他垂下臂膀，隨手撈住腳邊開腸破肚的力士面門，催烙鐵手。

皮烤焦的滋滋聲響起，腳踝立刻釋然。

兩人前，第二隊駝牛力士還剩三人。

兩人后，雙方丟下的尸首鋪滿了陡坡。

一線天距離被殺穿，還有二十余米。

賀良駿眼見事急，一腳踹開邊木箱，將里頭三個人頭大小的木罐捧出一個，點燃引線后擲下。

火罐正落往幾位無當騎中間。

洪勝余瞥見，想要出言提醒，卻已太遲。

焰裂。

一道比雷鳴劍更大十倍的轟響在一線天膨脹開來。

矛刺的李神機只覺背部被人一推，闔往前踉蹌。

“火？”

他頂著耳邊蜂鳴站穩，回頭看去，見到數米外的兩位無當騎鼻端洇、甲胄滿了鐵渣破片，抓著石壁想要起，卻做不到。

賀良駿擲下的雷震子威力實際有限，大概也就比得上幾枚落石。

然而攻方本是強弩之末，此一擊，士氣然無存。

“后撤，后撤！”

李神機胡投出短矛，抱起倒地戰士中的一位，高聲嘶吼。

沙匪又是一陣箭雨。

隨著洪勝最后轉過拐角，山頭上歡呼聲響起，卻僅有短短一陣。

仿佛是在為下一場大戰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