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順風傳到眾人耳畔，讓丟了魂的重新得了活氣。

見洪范第一個上前拖尸，很快所有人都彈起來。

寂靜了片刻的雪谷中，于是又有了聲音。

傷者的，痛失至親者的哀哭，劫后余生者的啜泣……

唯有陷永恒霜凍的死者依然保持靜默。

他們之中仆役份的大部分甚至分不到追思哀悼，最后只是被兔死狐悲的同僚們以皮草草包裹、搬上板車。

理完，下人們開始收攏資。

“爺，您先歇著，我和其他人去尋走丟的馬。”

湯大個手臂上打著繃帶，話語倒依舊中氣十足。

“紅旗上還有套鐵索，又被我和賓利綁在一起，應該跑不遠。”

這一戰中他得洪赦看顧，不止活了下來，甚至還拼倒了一個沙匪。

“你去吧，小心別著傷口。”

洪范捂著骨靠坐在車轅上，擺了擺手。

仆役們四面散去，車隊里頓顯稀疏。

更多的靜顯出來。

鄭芙蕖死了唯一的堂弟，正在蓮藕的懷里低聲嗚咽。

遲心赤死了要好的堂兄，卻還得強打起神先安緒崩潰的妹妹。

最遠，李神機獨自跪在雪中，默然抱著親弟李須陀的尸。

他雙目通紅，流不出哪怕一滴眼淚。

洪范遍覽種種口發悶，只好追著最后一縷夕轉開視線。

天際，黃昏將死。

太藏在云里，宛如一個洇的傷口。

······

半個時辰后，天空已徹底黑下。

眾人沉默地趕路，以松脂火把補了日的缺。

隊伍剩下三百人左右，大部分高位者還是到了馬匹。

畢竟死者遠比活人不占地方。

洪勝坐鎮隊尾，李神機中段。

洪范則騎著賓利走在最前列。

逃跑不的紅旗被他用繩索拴在后，背上兩側掛著洪家戰死的四位仆役——蔣有才正在其中。

洪范，炎流勁與沙世界真元不需縱、自然運轉。

此戰雙方傷亡甚重，命星得到了可觀的滋養。

接下來的幾日，他的修行速度與傷勢恢復都會遠超平時。

然而洪范的思緒并不在此。

海上飛固然是金海最惡名昭著的沙匪，但他們的實力與金海三姓任意一家都相差甚遠。

這個道理“大日刀”萬霽最明白不過。

今日之后，凡是金海城能夠及的范圍，很快將不會有海上飛的存之地。

問題是他們還是來了。

能讓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沙匪不顧基業也要手，背后之人付出的對價可想而知。

【他們想要什麼？】

【他們為什麼一定要殺我？】

洪范默然思索，毫無頭緒。

馬蹄聲從背后接近。

跟在爺旁的湯大個探出火把，照亮了來者的面堂。

“李神機那邊的統計出來了。”

趕上來的是高俊俠與崔玉堂。

“這一戰輕傷三十一，重傷二十二，殞了十六人。”

他低聲說道，刻意落后洪范半個位，仿佛是在向上位者匯報。

“有好幾位都是關系重大——李須陀是鶴公的二子，還有鄭冠玉是城守大人帶在邊、最疼的侄兒……”

洪范微微皺眉，將他打斷。

“剛剛那幾個數是不算下人和護衛的吧？”

“總數呢？”

高俊俠一愣，顯然沒有記住，倒是邊上的崔玉堂替他補。

“我們一共傷了一百四十三人，損了七十八人。”

話語恭敬，再不如往日那般隨意。

為星君不過八個月，已經能一個大境界單殺渾然境高手……

在高、崔等人心中，此時的洪范再不是“低配版馬驚沙”，而是“沙世界promax”。

“死了整整七十八人嗎？”

洪范低聲回道，嘆出大白氣，隨風飄散。

“我數過，算上方天縱，海上飛一共落下了二十七尸。”

“我們人數是他們的三倍，結果沙匪一個居然能換我們三個。”憾綪箼

他的話讓兩位青年臉上發燒。

“大家伙平日也常常演武較勁，自以為得意。”

高俊俠低下頭，將面容半掩夜。

“沒想到上了戰陣，十分力卻只能用出來三分……”

會獵文比時，他的漩渦掌能斷玄鐵人靶的手腕。

但一個時辰前，同樣一掌卻連質地平平的鋼刀都無法轟斷——只因這把刀正全速朝他脖頸劈來。

“人都有第一次。”

洪范寬道。

“你們不必太過自輕，我第一次隨族叔出戰時，也是頭腦發懵，只能攥死馬槊隨波逐流。”

聽到他以自作比，兩位向來自傲的公子哥臉明顯好轉，甚至略有激。

隊伍末端，洪平同樣在對洪赦喋喋不休。

“當時那些沙匪看到二哥就像見到鬼一樣；看他走來，好幾個路都走不穩，摔了滾地葫蘆。”

“以前我聽別人推崇驚沙公還不以為然，現在才知道星君到底是不同凡響！”

“不是我自吹，就今年年初的時候，他在族學里別說我，連洪安都打不過……”

他回味著洪范腳踩斷鋼人頭時的萬眾矚目，恨不得以相替。

可旁的洪赦卻眉目深重，置若罔聞。

“堂兄，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洪平撇問道。

“哦，我剛剛在想別的。”

洪赦隨口答道。

“想什麼？”

“在想回去了之后怎麼和你的助教代——蔣有德在朱騎的時候，和我是有的。”

洪赦嘆了口氣。

聽聞此言，洪平才驀然回想起自己的伴當蔣有才也丟了命。

戰之中，蔣家老幺既不敢逃命，又不敢如湯大個般死死護衛在主家旁，最后竟是連什麼時候、怎麼死的都無人知曉。

是故洪平心中的悲傷也只若有似無，甚至還不如當初一夜之間死了兩頭狼青時。

“堂兄不必太過介懷，回去給蔣家人多補些銀子罷了。”

他反過來安道。

“刀兵劫起，人死便如雪花落于雪地，為之奈何？”

“何況這次連李須陀都沒活下來……”

說到這里，兩人各自后怕，都陷沉默。

馬踏雪中，蹄聲鈍悶。

板車上火把焰濯濯，將馬上騎士們的形投在雪上，扭曲頎長。

洪平突然心有所，不經意回過頭去。

隊伍最后，傷打著繃帶、只披一件單的洪勝正盯著板車上押運的斷鋼大刀發怔。

火昏黃，只依稀照亮了他的半張臉龐。

一人一馬的大部分軀落在外，與之相接的，是看不出深淺的茫茫黑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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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