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了皺眉，思索了半晌后嘆道：「照話本里寫的那樣，他們在一個地兒獨了幾個時辰，也該回來了呀。」

風影的嘆聲方落，祭臺前忽然顯出飛花漩口。

「主！」

「是主回來了！」

妖鬼高聲而喝，白花漩口顯出了玄的錦袍。

風影隨著眾人去，唯見謝妄清緩緩從那漩口中走出，而他寬大的外氅之下，卻出了一方皦玉的角。

「主怎麼抱著啊？」

「奇怪，這小神怎麼還活著？」

風影側的兩隻蛇妖疑出聲，只因謝妄清懷中正抱著蘇念梔。

謝妄清無視了眾妖之言，朝著立在最遠的風影開口。

「風影，將繼續關起來。」

他抬手一揮，將蘇念梔扔給了風影。

方才在風旋，蘇念梔竟倏然暈了過去，這要是即刻斷氣兒了，他還怎麼玩兒？

好在只是暫時陷沉暈中，丟去牢裏睡一覺就好。

風影從謝妄清接過了蘇念梔，又喚來了斑虎和灰狼將蘇念梔抬走。

祭無則跟在了謝妄清後，他餘打量了謝妄清幾眼，試探出聲：「主，我們......」

「不殺了蘇念梔嗎？」

在祭無的印象中，謝妄清帶回來的「畫皮」可從沒有活過這麼久的。

謝妄清聞聲眼睫輕，不過一剎，便斂去了異。

「留著，再玩兒玩兒。」

*

黑暗的地牢中，滲著腐霉的氣息，混雜著令人作嘔的氣，在不見天日的牢籠里蔓延。

「蘇姑娘，你又回來了。」

陸明懷捧著自己手中的白面饅頭，話音中儘是肯定之意。

他像

是早就料到了蘇念梔會活著回來一樣，若無其事地抬頭掃了一眼蘇念梔。

然而，他目卻在看清蘇念梔后微滯，連帶著他側的扶翎亦是微怔。

扶翎費力抬起了自己的手，指向了蘇念梔微敞開的領口道：「梔梔，那魔頭對你做了些什麼？」

扶翎正說著，即刻便做起之狀。

「翎姐姐，我沒事。」

蘇念梔按住了扶翎，扶翎的傷比和陸明懷要嚴重，若不能多加休息，不知何時才會恢復。

扶翎面憂，偏頭看向蘇念梔時，尚可見子霞未褪的兩頰。

蘇念梔角扯出一道笑弧，輕聲對扶翎道：「我真的沒事。」

「沒事就好，他若是敢做什麼事，我們就......」

陸明懷在扶翎邊附和，可話才說到一半，他忽覺這些不過是空話罷了。

他們之中......好像沒有人能夠打得過謝妄清的。

「蘇姑娘，既然你已經回來了，後日的事，你考慮得如何了？」

陸明懷還是想要讓蘇念梔頂替自己的份，趁著去骨淵給妖鬼療傷時，逃出魔域。

他將所有的希都押在了蘇念梔上，唯有蘇念梔是最有可能逃出魔域的。

蘇念梔聞言，思忖了半晌后，這才輕抬眼簾，諾諾應聲：「我想試一試。」

*

兩日後

當鐵門被人重重推開時，「嘭」聲打碎了地牢的死寂。

「陸明懷，起來，隨我們去給妖鬼療傷。」

鬼兵朝著闔眸養神的陸明懷踹了兩腳，陸明懷緩緩睜眼，並未多言，照例挎上了自己的藥箱。

「走快點兒！」

鬼兵嫌陸明懷走得稍慢，因此抬手推了他一把。

然而鬼兵的手才到陸明懷，守在地牢中的斑虎和灰狼竟向著他顯獠牙，低吼出聲。

「做什麼？」

「你們倆反了？」

鬼兵將斑虎和灰狼往兩側驅趕，可斑虎和灰狼卻在陸明懷的前站定，嗅了嗅陸明懷的氣味，甚至用牙輕輕咬住了他的角。

陸明懷眉梢一挑，他俯丟給了灰狼和斑虎兩塊兒骨頭：「去，那邊兒去慢慢吃。」

斑虎和灰狼這才叼著骨頭，搖尾走到了另一側。

鬼兵覷了一眼陸明懷，哼聲道：「快走！」

鬼兵押著陸明懷出了地牢，陸明懷原以為他會將自己帶去骨淵河，給傷的妖鬼療傷，卻不曾想，鬼兵將他帶到了月宮。

當陸明懷在月宮之前站定時，俊眉微皺。

他垂首而思，低聲呢喃道：「月宮......是謝妄清的居所。」

「愣著做什麼？」

「還不快進去？」

陸明懷還未將話說完，便被鬼兵一腳踹進了月宮之。

甫一殿，陸明懷便被刺鼻的腥氣所驚，他輕輕咳嗽了兩聲，強忍住心滾涌的噁心，走到了月宮正中。

殿中僅有的一盞燭燈盛著淺淺的幽火，從罅隙竄的冷風肆意攪著那簇火苗。

「陸明懷，這兒就給你了，務必要給我們主好好療傷。」

祭無拍了拍陸明懷的肩頭，這才和風影並肩走了出去。

只是風影從陸明懷邊經過時，停頓了半晌，他鼻子微微皺起，像是在輕嗅著什麼。

「你！蘇念......」

風影猛然睜大了雙眸，驚詫地向陸明懷，他還未開口將話說完，便被祭無拉出了月宮。

「快走，要是主知曉咱們瞧見了他傷的模樣，明兒個就了你的皮！」

祭無拖拽著祭無而去后，殿中再次歸於沉寂。

「呼......好險。」

蘇念梔嘆聲而言，想風影應該是認出了是假扮的陸明懷。

本是照著陸明懷所言，今日出來替骨淵的鬼兵療傷，誰知卻是來了月宮，給謝妄清療傷。

蘇念梔凝眉，目轉而看向了玉殿之上的玄年。

年平躺於玉榻，一玄似乎被鮮浸染，搭在榻沿的角，正源源不斷地往外著滴子。

蘇念梔緩步走到了玉榻前，這才看清了謝妄清所的傷。

年的左心口空出一則窟，窟之纏繞在了一起，黑的毒蛇啃噬著其赤的心。

現今的謝妄清不比往日，只要蘇念梔趁著他昏迷之時，用靈法取出他的那顆心，再以熾焰火燒毀。

從此，世間再無魔尊可言。

眸在年的前頓凝，忽然間，雙目中倒映出了白影。

白絨的狐尾盤繞往上，想要替謝妄清去面頰的跡。

年清雋朗逸的面容上落了幾滴污，鼻骨的跡如紅痣點綴在其右側。

即便是此重傷，年的眉眼也顯出疏朗之。

蘇念梔著那狐尾瞧了許久，等到燭火飄然熄時，像是下定了決心。抬手覆在了謝妄清的心口之前，輕輕闔上了雙眸，掌心凝出一團熾焰火。

「救命！」

蘇念梔的眼前忽然浮現出謝妄清傷之因。

誤深山的母子被一白骨堆積而的骷髏鬼所抓。

男的母親已然被骷髏鬼吞吃腹。

就在骷髏鬼要將男吞進腹中時，玄影閃過，將男從枯骨的手中奪走。

「別。」

謝妄清將男藏在了樹后，他本想取出承影劍將骷髏鬼斬殺，然骷髏鬼自知不敵謝妄清，轉撒下迷灰，蒙住了謝妄清的雙眼，又奔向了那男。

謝妄清兩眉一皺，直接以擋在了男之前。

「哥哥！你背後！」

「滾！」

謝妄清沖著那男低聲而斥：「要想活命，就快點兒滾出去！」

男被謝妄清抬手扔出了山，而他的左心口則被一隻骷髏骨所穿刺。

「怎麼會？」

當眼前景消散時，蘇念梔掌心的熾焰火也立即湮滅。

「是為了救人類？」

蘇念梔猜是因那男讓謝妄清想到了年的自己，因此才會出手相救。

可仙悟說過，一隻妖......

是不可能會存有善心的......

蘇念梔的手懸在謝妄清的心口之上，熾焰火湮滅的剎那，幻化出了幽藍的微。

蘇念梔猶豫了。

不知究竟是殺謝妄清還是救謝妄清。

然而，在那幽藍的芒匯聚圈之際，蘇念梔的手腕突然被一力量所縛。

冽風旋過，將殿中唯一的燭火撲滅。

蘇念梔被謝妄清拉拽倒在了玉榻之前，當謝妄清的手到的纖腕時，陸明懷的障眼法立刻失效。

夜波之中，謝妄清抬眸向自己前的子。

烏髮垂落在他染了鮮的心口，一張慘白的小臉藏著倔。

四目相對之時，年的目中帶著輕笑。

謝妄清挑了挑眉說到：「你扮陸明懷的樣子，是想逃？」

「我......」

蘇念梔和謝妄清靠得很近，二人鼻尖相，前額的汗珠落至年的鼻骨，最後向著兩側順流。

掙扎著起，可右手卻被謝妄清按住。

謝妄清慵然抬眸，他正想開口時，殿門被人衝破。

「

主！發生何事了？」

「是不是陸明懷那小子不安分？我們這就把那小子拖去骨淵沉......」

風影和祭無聽見殿中的靜，立刻破門而，可眼前之景卻令他二人微怔。

白紗帳幔傾覆的玉榻前，月白與玄影相融。

子的一頭青從肩頭落，最後蓋在了年的膛上。

兩手都被謝妄清攥扣在了掌心中，因此，蘇念梔整個人都與他相靠，一細也難以窺見。

風影和祭無獃滯了半晌，直到謝妄清冷眼掃向他二人才回神。

「拖下去。」

謝妄清乾脆地吐出三個字，祭無立時上前將蘇念梔從謝妄清的玉榻前拉了下來。

就在祭無要將蘇念梔拉出月宮時，蘇念梔卻從袖中取出了一隻白玉瓶，丟在了玉榻上。

「不想死就吃藥。」

「啰嗦什麼！」

祭無打斷了蘇念梔的話，兩肩微抖，趕忙將蘇念梔帶走。

謝妄清著那愈漸模糊的影，眼簾微垂，他將那白玉瓶攥在了手中，輕輕挲了一番，彷彿還留著子掌心的餘溫。

風影站在玉階之下，他踟躕了片刻，在確定謝妄清此時還沒有殺人的念頭后，這才挪著步子到了他邊。

「主，這小神天天都想往外邊兒跑。」

「咱們不如......」

「不如怎麼？」

謝妄清揚了揚左眉，瞥向風影。

風影撇了撇，定聲說到：「咱們把這個小神給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