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姨被他一驚，向後一撤步，誰知長劍卻勾住了脖頸的銀圈，將往前一帶。

「欸，公子，咱們有話好好說，買賣不仁義在嘛。」

「況且這天化日之下，你還敢......」

苗姨話還沒說完，卻見謝妄清輕啟瓣。

「你說的蠱當真如此有效？」

苗姨聞聽謝妄清之言，略微怔愣了半晌，良久后才回過神來。

不耐煩地拍了拍謝妄清抵在前的手，斥道：「你要不信我又有什麼法子？」

「總歸這又不貴，買回去試試又未嘗不可。」

「怎麼？難道你沒錢？」

苗姨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力氣，竟然掙了謝妄清的束縛，轉而繼續拄著自己的竹節杖慢慢起。

正當撐著竹節杖悠悠而起時，謝妄清再次開口。

「我有錢。」

年的話音隨著清風而散后，只見他一個旋便在苗姨跟前站定。

他凝頓了片刻后，才低聲發問：「我只是想問你，這蠱對被下蠱之人可有害？」

苗姨挑了挑左眉，一撅，思考了半晌後方應聲：「照理說，尋常下蠱只需要將子蠱下到那人上，下蠱人好生護著母蠱即可。」

「但......」

「因母蠱沒在人，而子蠱和母蠱是相連的，子蠱吸取到的氣也會傳給母蠱，因此，的確會對被下蠱之人有所損害。」

苗姨這句話方才說完，站在他前的謝妄清眼簾輕輕下垂，隨即，他攥了手中的長劍，似乎是打算轉離去。

苗姨眉頭一皺，立時便接了下一句話。

「不過......」

「若是你願意將

母蠱放在自己，那母蠱便只需蠶食你的氣，子蠱便也傷不著另一人了。」

苗姨的聲音剛落，謝妄清便甩給了一隻錢袋，裏邊兒裝滿了金葉子。

苗姨只顧著去接那錢袋，手中的灰瓷罐順勢便落在了謝妄清的手中。

「喲，這麼多？」

「還算你有眼力見兒，我這蠱你絕對找不出比它更有效的了。」

苗姨自顧自地言說那蠱的萬般好，並沒發覺謝妄清已經抱著灰瓷罐離開了巷口。

*

鴻福客棧

匿在二樓最偏深的客房，茶香洇散，熱氣氤氳。

「你的意思是說，系統要你殺了妄清后，將你帶離了書中世界，然而你被困在一片昏暗中整整十五日，都還沒有離這個世界。」

「直到謝妄清險些溺水而死時，你才突然出現？」

陸明懷將蘇念梔所言梳理了一遍，兩眉鎖。

蘇念梔也目疑：「是啊，系統說要讓我回家，可我自從離開了書中后，卻一直找不著回家的路。」

「並且......很奇怪的是，我竟忘記了我的家是什麼模樣。」

「我猜應該是因為謝妄清，所以書中世界幾近崩潰，有了時空，才又將我送了回來。」

陸明懷聞言，拿著茶盞的手在此時一頓。

他垂眉斂眸思考了片刻，隨即抬眸，神認真地看向蘇念梔：「這一時半會兒，我也沒將思緒理清，等我今夜回去再好好想想。」

陸明懷說完，便準備離去，他算了算時間，謝妄清也該回來了。

「對了，陸明懷，那夜我殺了假芳寧時，你在何？」

蘇念梔才想起芳寧一事，分明那夜將事的原委都告訴了陸明懷，讓陸明懷及時帶人來假山，可沒等到陸明懷卻等到了兵。

陸明懷抬起的步子一頓，他轉頭看向蘇念梔，眉間皺。

「殺芳寧那一夜？」

「你何時同我講過？」

陸明懷一雙眸中被疑填滿，他話音向上一抬，似乎對此事全然不知。

「我怎麼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蘇念梔也是一怔，分明就與陸明懷約好了的，且陸明懷還答應了，小聲應是。

怎麼會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蘇念梔的思緒尚且未有理清，便聽陸明懷朗笑道：「也許......」

「是我那日喝多了，給忘了......」

陸明懷站在蘇念梔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一時喝多了，難免忘了些事兒，但你瞧，我醒來之後，不也是立刻趕去救你和妄清了嗎？」

「這倒也是。」

蘇念梔懶懶應聲，隨即又道：「對了，扶翎怎麼樣了？」

系統告訴蘇念梔扶翎是原書主，因此是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死去的，哪怕是已經斷了氣，系統也可以使扶翎重生。

陸明懷在聞聽「扶翎」二字時，形稍稍一怔，愣了半晌后，才回答了蘇念梔。

「扶翎已經醒過來了，這些日子還要多加休養，畢竟是妄清傷了扶翎，還是暫時讓妄清住在宮外比較妥當。」

「時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還得看著扶翎那邊兒。」

陸明懷話音一沉，同蘇念梔說清后，旋即便開門而去。

他方才至鴻福客棧的大門，右肩便被人一撞。

「嘶......」

陸明懷吃痛出聲，轉頭看去，發現撞他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謝妄清。

謝妄清懷中抱著一隻灰瓷罐，一手又提著個竹篾編織而的竹籃，裏邊兒裝滿了橘子。

他目與陸明懷相對，不

聲地將懷中的瓷罐稍稍向後一轉。

「這罐子裏邊兒裝的是什麼？」

陸明懷抬手指向謝妄清懷中的瓷罐，卻見謝妄清輕揚角，笑答：「裝的肝|臟，怎麼？」

「你也想吃？」

陸明懷看著謝妄清那帶笑的眸子，不自覺地便向前一步，悄聲站在了門檻之外。

「那個，我還有些事，便先不打擾你了。」

「這肝|臟你慢慢吃......」

陸明懷轉的一剎，眸中的怯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凝。

他朝著宮門而行，步子卻放得極緩，像是陷了沉思。

「系統......」

「怎麼那夜的事我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

陸明懷走在街沿時，始終埋著頭，低聲細語，並未察覺到向他右側疾速奔來的人。

「嘭」的一聲，陸明懷和來人齊齊跌坐在地。

陸明懷暗嘆倒霉之際，一抬頭則對上了個衫襤褸，卻又環佩叮噹，銀飾滿掛的......

苗疆老太？

陸明懷的目在那人前流轉打量，只見那苗疆老太轉了轉手腕，擰著兩眉，緩緩起。

「公子，你走路是聽不見聲兒的嗎？我都讓你讓讓了，還擋在前邊兒。」

苗姨邊說邊捋了捋自己本就破爛的袖，又順了順自己的發尾，才將理好襟后，抬眼卻對上了陸明懷探究的雙眸。

「怎麼？沒見過乞丐啊？」

苗姨嗤笑哼聲，說罷，還朝著陸明懷擺了擺自己那掉了一圈白線的袖。

卻見陸明懷盯著瞧了半晌，輕挑眉梢。

時下已近初夏，晚風過境時，微熱的風浪隨之席捲。

陸明懷扯了扯角，指向了苗姨那一頭銀髮。

「茯苓姑娘，你的假髮掉了。」

「啊？」

茯苓聞言，往自個兒頭上一，才發現自己的一頭銀髮因為的拉拽，而歪至另一側，出了銀髮之下的青。

陸明懷圍著故作乞丐裝扮的茯苓轉了一圈，以手挲著下頜，輕笑道：」茯苓姑娘這一裝扮還別緻的啊。」

茯苓被陸明懷認出，卻毫無吃癟的慍氣，反倒是昂首對上陸明懷，笑著拉住了陸明懷的帶。

「我瞧著陸公子也不差，這兒的帶都沒系好。」

「怎麼？是今兒個還沒睡醒就往外跑了？」

陸明懷被茯苓之話一驚，才發現自己的帶兒就沒繫，這一路走來，他衫松垮，裏邊兒的中也顯在外。

陸明懷耳一紅，忙用兩手扣住自己的襟。

他支支吾吾地說到：「你你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那我的事兒你也管。」

茯苓話音既畢，即刻轉，朝著宮門而去。

陸明懷看向茯苓的背影，目一沉，快步追了上去。

「茯苓姑娘可是要回宮？」

「要不，我們一道？」

陸明懷不知為何，在看見茯苓時，總有一種悉的覺在心頭漫開。

而茯苓聞言卻徑直走向了街沿的另一側。

立於晚霞清風之前，烏髮飄繞，笑眸藏。

「奴婢是來幫郡主採買些新鮮件兒的，一時半會兒回不去。」

「況且，茯苓與陸公子也並不是同一道的。」

茯苓的話音與晚風相融，在轉離開的剎那。

「噗通」聲猛然響起。

青男子撲跪在地，兩手撐在水窪邊緣，細碎的石子生生嵌了陸明懷的掌心，破開幾道細小的豁口。

從他的掌心流出的鮮則

順著斜坡進了水窪之。

「茯苓，你到底......」

陸明懷遙遙相，只能看見茯苓愈加模糊的影。

他雙微微翕，神複雜。

「到底是誰？」

*

鴻福客棧

陸明懷走後，蘇念梔才剛剛取出紙筆，打算梳理一下現今得到的信息，便見大門被人輕推而開。

蘇念梔輕抬眼眸，與站在門前的年目相對。

往日裏的謝妄清目與相對之時，總會潛藏著笑意，可這一次，當蘇念梔與他的目相撞，謝妄清卻垂首避開了的視線。

雖說只有短短的瞬間，然而蘇念梔卻還是捕捉到了謝妄清眼眸中一閃而過的慌。

「他殺|人，取自己心臟的時候，連眼睛不都會眨一下，怎麼今日竟然還開始躲避起來了？」

蘇念梔在心底默默發出疑問，的目跟在謝妄清的後，見謝妄清轉將大門輕輕闔上后，才緩緩開口。

「謝妄清，你懷中抱的是什麼？」

謝妄清的右手提著竹籃，左手則抱著一隻灰瓷罐。

在聞聽蘇念梔的疑聲后，謝妄清抱著瓷罐的手微滯。

他繼續逃避著蘇念梔的視線，徑直走向了木櫃，將買來的橘子先放了進去，隨後才抱著瓷罐起。

「這瓷罐里裝的是蝦。」

他先應答了蘇念梔的問題，接著反問到：「你晚上想吃蝦仁粥嗎？」

「想啊。」

蘇念梔順口便應聲，剛剛說完，卻又發現不對。

看向了謝妄清懷中的瓷罐，眉梢輕。

「你......你自己做蝦仁粥？」

蘇念梔很難想像出謝妄清在廚灶火前的樣子。

況且......

他不是白狐嗎？

照理說，這些瞧見火都避而遠之的，謝妄清怎麼還會用火做飯？

蘇念梔說著，便繞走到了謝妄清前，誰知謝妄清則回以淺笑：「我怎麼可能會做蝦仁粥？」

「你想得太多了。」

謝妄清的桃花眼微微一彎，目中倒映著蘇念梔的影。

蘇念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也對，好像狐貍都是吃生的......你應該不大會用火做飯。」

「那......」

「這蝦是你自己抓回來的嗎？」

蘇念梔想起自己回到書中的那一日，謝妄清似乎正是在捉蝦。

抬手想要去揭開瓷罐的蓋子，卻被謝妄清攔住了手腕。

謝妄清輕輕推開了蘇念梔的手，說到：」我不會抓蝦，我也不會做蝦仁粥，但你只要知道今晚有蝦仁粥喝就行。」

謝妄清丟下這句話后，抱著瓷罐便匆然離去。

蘇念梔則垂眉思索：「我又不是瞎子，明明那日看見謝妄清變狐貍在那兒捉蝦來著......」

*

鴻福客棧後院的庖屋

「欸，那公子要自己做飯？」

兩名小二站在庖屋之外，著裏邊兒那道修長的影，都顯出了疑。

「算了吧，管他的呢，只要銀子到手就是了，他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走了走了，前邊兒人手不夠，正喚人去搭把手呢。」

二人低聲絮語了幾句，便又拽了拽自個兒肩頭的布巾，朝著前院走去。

而庖屋之則已經被煙火所圍繞。

謝妄清站在灶臺前，將蝦的外殼取下后，又泡進了清水中，等到那蝦仁兒被涮洗乾淨后，他才將其丟進了鍋。

通紅的燭火在他的前竄燃，也將其眼底的微瀾

所映照。

他在那灶臺前不知站了有多久，等到甜蝦的清香散開后，他先是盛了一碗蝦仁粥起來，但他並未立刻將那蝦仁粥端回房，而是在庖屋停留了半晌。

甜蝦的香味一直縈繞不散，騰起的水霧迷濛了謝妄清的雙眼。

只見他的目從蝦仁粥移到了灶臺另一側的瓷罐上。

「蠱蟲......」

「蠱真的可以讓一直留下嗎？」

謝妄清呢喃自語時，手卻已經不自覺地搭在了瓷罐的木蓋上。

他將那木蓋取下，瓷罐立刻撲出一草藥的清香。

然而當他將瓷罐的件兒抖落在了碗中時，卻見那碗中正有兩條大的黑蟲不斷蠕著。

形稍大的黑蟲頭頂兩隻細小的角，角之上盤繞的則是麻麻的蛆蟲，而它的腹部圓滾，約可見其中的鮮。

謝妄清將那隻稍大的黑蟲捻起，想也沒想便吞了下去，可當他對上另一隻蠕蟲時，目卻微頓。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隻蠕蟲捻起，隨即指尖凝，點落在了蠕蟲的背上，蠕蟲立刻便化為了末，落進了正中間的蝦仁粥。

謝妄清瞧著那末與蝦仁粥相融后，才抬手將碗端拿在手中。

「吃了這碗粥，再也不會離開了......」

「對嗎？」

謝妄清站在門外，目則定凝在了蘇念梔所在的那間客房，眼神晦暗不明。

*

「之前我是系統控制，系統因為書中世界崩潰了，才會讓我一直被困在時空居，那我現在又回到了書中，系統是不是還會給我安排新的任務呢？」

蘇念梔將所想都寫在了紙上，並未注意到謝妄清已經回來了。

直到謝妄清將一碗蝦仁粥擱放在面前時，方才回神。

「這麼快就做好了？」

蘇念梔將才明明瞧見這客棧里來了不人，原以為這蝦仁粥得廢點兒時間才能做好，卻不想半個時辰都沒到，謝妄清便將蝦仁粥端了回來。

蘇念梔剛好覺著有些，便抬手接了過來，然而當到碗壁時，目卻落在了謝妄清的食指上。

在他的食指指腹上烙下了一道紅的火印。

那像是被火燒傷的。

「謝妄清，這是你自己做的吧？」

蘇念梔剛一開口，便被謝妄清用盛了一勺蝦仁粥的勺子堵住了。

「我不會做。」

謝妄清迅速地否定了蘇念梔的猜測，可蘇念梔卻指向了他指腹被火燙過的痕跡道：「那你指腹的火印是哪兒來的？」

蘇念梔敢肯定，那火印絕不是被燙出來的，而是被火所燒才留下來的。

謝妄清聞言，突然彎腰俯，湊在了蘇念梔跟前。

蘇念梔看著陡然朝靠近的謝妄清，眸一頓。

默默向後移了移子，卻被謝妄清攔住了後背。

謝妄清的眼眸中化開水波，他角揚起笑弧，語音極其輕。

「你很希我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