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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無意成仙》第57章 燕子少年

次日清早,是個多雲的天氣。

柳江大會的比武要持續三天,今日又是許多江湖人往燕仙臺去。

宋游又看見了那座亭臺,又看見了那條通往亭臺的羊腸小路,只是今日沒了煙霧朦朧,一切看起來都很清晰。

而他並無顧慮,依舊抬步往上。

沒多久便到了亭臺之中。

依舊盤膝坐下,靜觀風景。

安清山水晴雨相宜,各有各的風

沒過多久,天上不知從哪裏又飛來一隻燕子,依舊是胡的飛,上下左右不定,只是不曾離開燕仙臺的上空。這讓宋游想到夏日傍晚,總有燕子在天上飛舞打鬧,也是這般輕靈,給人以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覺。

宋游站了起來,拍拍灰塵。

只見他朝天空拱手作禮:

「足下在此盤桓許久,何不過來一敘?」

燕子依舊在天上飛。

下方的江湖人也有稱奇的——

這個季節實在太早了。

不過大家都知曉這裏燕仙臺,也都聽過燕仙臺和燕仙的傳聞,抬頭看去時,除了到驚奇,也有幾分敬意。

只是看著看著,那燕子就不見了。

山腰亭中已多了一名小年。

且看這年大約二七二八的年華,形纖瘦,紅齒白,長得極其漂亮,乍一看去,男難分。

年的漂亮很難用詞語去形容。

這年頭書上的絕世佳人、如玉公子不,其實因為多方面的原因,現實中真正長得好看的人不算多。又由於化妝技的限制,一個人好看那就真得是純天然的好看,這是稀缺的。而眼前這年的容貌,無論前世也好,後世也罷,哪個年代也很難有人比擬得了。

因為他本就不是凡人,自然了,再好看的凡人也不如他。

是妖怪就不奇怪了。

化形的妖但凡有意追求容貌,大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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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年卻好像極其怕生,或者極其怕人,又或者極其怕宋游,只站在亭子邊緣,目躲躲閃閃,不敢看他,抬手行禮:

「在下燕安,見過先生……」

「在下宋游,有禮。」

宋游回完一禮,這才問:「在下可是佔了足下的地方?」

「沒有沒有……」

「足下好像很拘束?莫非怕我?」

「不是……我本如此……」

「這樣啊。」

宋游見他局促不已,便點點頭,也不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那樣只會讓他更加局促:「不知足下與傳聞中的燕仙有何關係。」

「那是我家老祖……」

年站得遠遠的,真如怕人的鳥雀一樣。

聲音則和變聲期的人類年差不多。

只是答完之後,他深吸一口氣,又壯著膽子問:「敢問先生……可是那在凌波縣除了水妖的先生?」

「足下怎會知道?」

「我特地來尋先生。」

「嗯?」

「祖宗聽說凌波縣的水妖被一路過的高人除了,又聽說那高人牽著一匹馬,帶了一隻三花貓……」年說著瞄了一眼宋游旁邊的三花貓,雖然他現在比三花貓大很多,可還是莫名膽怯,「除完妖后便往安清縣走來了。祖宗推測,先生定會來安清,於是讓我在城裏尋找,可這幾日找下來都沒找見牽馬帶貓的道家先生,倒是昨日先生無意走到了這山上亭子裏來,我過來一看,這才找到先生。」

「這亭子……」

「這是原先柳江大會剛開的時候,祖宗修來看大會用的。後來祖宗日漸衰弱,也就有人來了。」年說道,「這裏有些玄機,非是有高深的道行看不見這條路、這亭子。」

「原來如此……」

宋遊說著又看向年,疑道:「只是足下既然昨日就發現我了,昨日也在這裏,為何不來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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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年面得通紅:「我害怕……」

「怕什麼?」

宋游反倒笑了:「我又不吃人。」

「與先生無關!」

年生怕他誤會似的,慌忙解釋:「是我本如此,從小膽怯,不中用,也不敢與人說話,雖然祖宗下了令,可我……」

說到一半他便不說了。

宋游本待再笑兩聲,好表現得隨和溫一些,沖淡他的,再作答覆,可見他滿臉慌張膽怯,子都在抖,害怕中又十分慚愧,便不由得將笑容收起了,認真說道:

「足下此言,在下不敢茍同。即使足下真的不與人流,也不過是有自己獨特的格喜好罷了,僅僅如此,又何來不中用一說?」

「啊?」

年不瞄他,卻只見這位先生溫和之中還有幾分認真。

「先生不覺得我奇怪?」

「哪裏的話。這個世界上的人就是多種多樣的,各有各的格,各有各的人生,我想妖也是這樣。」宋遊說,「可千萬不能妄自菲薄。」

「……」

小妖怪忽然怔了怔。

其實倒也不完全是妄自菲薄,而是從小祖宗就這麼說。不敢與人說話,不敢與人流,這就是膽子小,就是不中用。大家也都這麼認為。

反倒是這先生的說法……

才是奇怪的,從未聽過的。

「足下……」

「啊?啊失禮了!」

「無妨。」

宋遊說完,便看著他。

不料這年也站在原地,卻是一副眼睛不知往何瞄、手也不知往哪裏放,就連腳站的位置都自我覺不對勁的彆扭樣子,不自在極了。

亭中一時安靜了幾息時間。

宋游等了一會兒,才無奈說:

「足下奉燕仙之命,特地來尋我,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哦哦!」

年似是這才想起,連忙對宋游躬說:「祖宗想請先生去家中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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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呢?」

「現在……」

年悄悄瞄著宋游:

「可以嗎?」

「在下也想快些見識燕仙的風采。」宋游憾的表,指著前邊,「可惜現在正是柳江大會呢。」

「那……明天呢?」

「非是在下對燕仙不敬,可足下也知曉,明天正是柳江大會最彩的時候。」宋游歉意的說,「恰好在下與一位相識之人事先約好了,明天要一起看大會上的英雄比試。」

「沒事沒事……」

「不知今晚如何?」

「可以可以!」

「好。」

「那……」

「一言為定。」

「黃昏前我便來尋先生……」

「我在此等你。」

「那……」

「對了——」

「先生還有何事?」

「有一事想請問足下。」

年只見這位先生笑著,隨後抬頭看了眼自己後的天空,眼睛似有:「天上的風景,可是要比地上好些?」

「這……」

年愣了一下:「我不知……」

「那便算了。」

「我……」

「無妨。」

宋游表溫和:「我只是隨便問問。」

「那……」

「足下慢走。」

「篷……」

灰煙炸開,一道黑白相間的影子衝上天空,怕跑不及似的,一下子就飛遠了,雲層不見。

宋游搖了搖頭,倒也不驚奇。

同為人類,尚且千奇百怪,何況妖類如此之多,什麼樣子格都有才該是正常的。

於是繼續坐下,看柳江大會。

今日天晴,參會的江湖人心好似也好了不,上去比試也更積極一些。只是所有人都聚集在下邊燕仙臺上,紛紛擾擾,呼喊不斷,只有宋游在山腰上的亭子裏,看了半天江湖盛事,也賞了半日雲捲雲舒。

……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

只有通了路的地方,才在朝廷的控制之下。

這話其實差得不多。

這個年頭確實是這樣的。大晏東西一萬八千里,南北也有上萬里,看似疆域廣闊,其實只有很一部分屬於朝廷,一旦遠離了城池、遠離了府修建的大小道路,朝廷的控制力影響力就直線下降。

越遠越低。

出了安清縣,還有大小道,離了道,還有許多錯的小路,通往大大小小的村莊,村莊各有田地。可除了這些,安清還有十萬峰林。

那是人很難到得了的地方。

也讓人很難想像,這山裏居然有一座古樸的深宅大院。

「撲撲撲……」

一陣拍打翅膀的聲音。

一隻燕子飛來,化為黑白裳的年,落堂屋中。

而面前是一名坐在椅子上的老者。

「老祖宗……」

年連忙行禮,頭只看腳尖。

「咳咳……免禮!」

「……」

「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今天……」

「說話大聲一點!頭也抬起來!這可是在自家人面前咳咳……」

老者一邊咳嗽一邊斥道:「又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自該坦坦,堂堂正正,你總這幅樣子,出去誰看得起你?」

「……」

年不敢說話。

老祖宗說得自然沒錯,都是教人的道理,都是為了他好,他不敢反駁。

可莫名的,卻是想到了那先生。

這時老者的聲音又響起,嚇了他一激靈:「這麼幾日了,你可尋到那位先生了?」

年連忙回答:

「尋到了……」

「怎麼樣?」

「那位先生……道行很高,他一眼就看到了老祖宗在馬蹄山上的小路和亭子!」年老實彙報,「我已與先生說好,晚上帶他過來。」

「你有沒有問他,是不是伏龍觀的?」

「我……我忘了……」

年臉頓時一白。

「你在做什麼?」

老者用拐杖憤怒的杵著地面,發出哆哆聲,口中道:「忘了便忘了,是什麼大事不?我又能拿你怎麼辦?你怕什麼?現在族裏小輩就你先修出了人形,可看你這膽怯的樣子,又能什麼事?」

年不敢回答。

也許不是怕,是愧,覺得自己無用,連這小事也做不好。也許也是怕,可絕不是怕被老祖宗責罵。

「去吧。」

老者擺了擺手,有氣無力。

只覺現在的後人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年也轉過,低頭往外走。

不過走出兩步,臉上便出思索猶豫之,又走出幾步,他才回頭,著聲音說:「老祖宗,我想,想去取一粒燕兒丹……」

剛一說完,便馬上說出理由:

「因為、因為晚上再去請先生的話,總不好先生走路來。」

悄悄打量老祖宗,生怕到拒絕。

而那並非被拒絕那麼簡單。

可老者只是擺了擺手,看也沒看:

「難得你有回主見……」

「那?」

「去!!」

老者怒其不爭。

隨即又是一陣咳嗽聲。

「……」

年一個激靈,連忙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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