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雪,能飲一杯無”
時值深冬,四明山上白雪皚皚。
而在山腳之下,道旁的一座小酒肆中,一個麻老者正坐在院中的火堆前,搖頭晃腦的著詩。
與他一起的還有幾個年輕文士,幾人圍著一個木柴架起的火堆。
火焰熊熊,發出噼啪噼啪的聲響,上面架著一口烏黑壇子,里面沸水蒸騰,正溫著一大壺燒酒。
“華老頭,你又拿別家的詩詞來充數,你讀了一輩子的書,自己卻從來寫不出一首像樣的詩,你說也不”其中一個年輕文士嗤笑著說道。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附和。那華老頭面一紅,上卻不服道
“臭小子你懂什麼我這鑒賞文采,多年輕才俊,眼的想得到我的欣賞卻說村里那個張秀才,當年要不是我極力作保,如何能鄉試如今又如何能考取功名,錦還鄉”
“老窮酸,你可得了吧”
另一個年輕文士開口道“你一輩子就這一樁破事,給你說了多年了。前些年人家張大人不是賞了你一桌子的珍饈食,還說從此以后,往日恩都已還清,讓你勿要再嚼舌”
華老頭被他一席話勾心事,臉上頗有些忿忿,還想開口再說些什麼,卻忽然瞥見遠一道白閃過。
那白流從半空劃過,由遠及近朝著酒肆這邊飛來。等到不遠才看清,白中居然是一柄拂塵,拂塵上還站著兩個人。
華老頭瞳孔放大,臉上出不可思議的神,開口喊道“你們快看,有人在天上飛”
眾人本是圍著火堆而坐,此時聽華老頭大呼小,紛紛轉頭向后看去。
只見半空中大雪紛飛,又哪里有半個人影。小道上倒是有兩人,穿蓑斗笠,一前一后,踏雪而行,正朝著酒肆這邊逶迤而來。
“老窮酸,你年紀大了,眼神也不好使”一個年輕文士笑道。
“就是還天外來客老子我紫氣東來你見過嗎”
眾人笑作一團,唯有華老頭了雙眼,又重新朝小道看去。
“怪了,剛剛明明看到天上一柄拂塵,忽然起了陣風迷了眼,再看時就沒了。莫非我真的老眼昏花,產生幻覺了”華老頭心里暗道。
然而還不等他細想,旁邊有一個年輕文人拉住他的胳膊說道
“打住打住,今日難得聚在外面飲酒,老頭你可得給我們好好說個書”
華老頭收回目,看了眼前人一眼,似乎又來了興致,微微笑道
“好今天就從前朝最后一個皇帝獻帝說起。話說這獻帝雖然治國無方,人品文采卻是一絕。他喜好游戲風塵,詩作對,更資助當時的能工巧匠,鑄造出舉世聞名的十二枚銅錢,史稱天寶銅錢”
就在他口中唾沫橫飛的時候,遠那兩個穿蓑的人也已經到了酒肆跟前。這兩人從院中經過,腳步不停,直接推門走酒樓。
酒肆中生意乏乏,此時并無人在此飲酒。那掌柜的一瞧有客人上門,立刻臉上堆笑,快步跑來。
“兩位貴客,打尖還是住店”
“來兩壺燒酒,暖暖胃”其中一人道。
“好嘞上兩壺上好的燒酒”
掌柜高聲朝堂喊道,說著將大堂中間一副桌椅拭干凈,引著兩人到此落座。
那兩人去蓑,摘下斗笠放在一旁,這才出相貌,竟然是一老一。
老的著皂袍,腰掛拂塵,一副道士打扮。另一人則是個十六七歲的年,面目俊朗,只是眉宇間風塵仆仆,看上去頗有些疲憊。
這兩人在桌邊坐下,過不多時掌柜的就打上來一壺燒酒,又十分殷勤的給兩人滿上。那老道也不說話,抬起大碗喝了一口,似乎十分。
一旁的年見老道閉目不言,只是自顧喝酒,眉頭微微皺起,只能也端起大碗輕輕品了一口。
“咳咳”
這燒酒,竟然是十分辛辣,嗆得他口中咳嗽幾聲。
幾乎就在同時,酒肆大門被再次推開,年抬頭去,只見門口站著兩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錦袍書生,此人面白無須,材修長。雖說長得英俊非凡,但卻微微泛白,眼神之中更出一病懨懨的神,似乎久病纏。
書生后面則跟著一個藍,這扎著兩只小辮,瓜子臉,丹眼,左臉頰下一顆人痣。雖然年紀不大,只有十六七歲,但也是活的一個人胚子。
此刻后背著一個巨大竹筐,里面堆滿了各類書籍竹簡,右手還提著一個大酒壇子。倒像是書生的書。
只是如此多的重,居然在這麼一個十六七歲的上,誰看了也會心疼。而那個書生卻毫不以為意,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書生進門后,目朝著老道這桌一掃,在他旁邊的年上微作停留,臉上居然出一笑容。
他自顧自地挑了一張桌子坐下,那酒肆掌柜早已笑臉相迎。
“客,要來壺什麼酒本店燒酒遠近聞名,堪稱一絕另外我們還有珍藏了十八年的兒紅,口一流,不可錯過哦”
“我只喝自己帶的酒。”書生不為所,手一指手中的酒壇道“你給我來兩個大碗,再上幾個小菜就可以。”
“好嘞”
掌柜的應了一聲,便匆匆往堂吩咐去了。
“卻說那獻帝,雖然文采風流,但在治國之道上,卻十足是個酒囊飯袋”此時酒肆外的院子中,華老頭似乎說到興起,聲音也拔高了幾分。
“他縱容臣當道,禍朝綱。自己非但毫無作為,反而天天求仙拜佛,崇尚那虛無縹緲的長生之道。到了最后,居然將自己的幾個皇子皇孫,送深山老林,拜那些游方道士為師,簡直是荒唐至極”
“后來,趙高祖舉兵攻京城,那獻帝還在皇宮之中醉生夢死,被趙高祖一腳踹翻了龍桌龍椅,將其踩在地下,一刀剁下了這昏君的狗頭。至此長達二十年的獻帝之方才終結,迎來我趙國開國太祖趙高祖的輝煌治世。要我說啊,這昏君死得好,死得啊”
門外說書的華老頭忽然一聲慘,就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了,只因他嚨間正著一支竹筷,鮮涓涓涌出。
“殺人啦”
院中的幾個文士驚慌失措的喊起來,接著哄哄地四散而逃。
剛才還十分熱鬧的火堆旁,眨眼間便空無一人,只剩一冰冷的尸和一壺兀自在火上溫著的燒酒。
“一朝修道仙門,從此凡塵隔兩端。昔日的唐朝已經不復存在,你也不再是世俗皇族了,又何必去在意這些世俗凡人的戲語呢你說是吧,云虛子。”
說話的是那個病懨懨的書生,而他目所視,正是另一桌的皂袍老道。
那老道桌前的筷子,赫然只剩一,另一則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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