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韓府回來時，蒙時和唐廉已經微有醉意了。韓太老爺本來準備打發轎子送他們，可被他們拒絕了。兩人踩著月，歪歪斜斜地緩步往家走去。

唐廉搭了一隻胳膊在蒙時肩上，滿酒氣地問道：“這事……這事你打算咋跟香草……代？”

蒙時著天上銀的月盤，笑了笑說：“你擔心過界了吧？是我媳婦兒，要……要代也是我去代，你慌啥呢？”

“我怕揍我呢！害得相公回不了老家，可不得揍我嗎？呵呵呵……”唐廉鬆開手，大笑了幾聲，晃了晃子靠在了旁邊一家已經打烊的鋪子竈臺邊不走了。

蒙時轉笑問道：“不用我揹你吧？要不，我去了遠明來？剛纔逞啥能呀？外公說打發轎子送你回去，你就該應著！”

“我不用他送，”唐廉順勢坐在了臺階邊上，冷漠地說道，“我從來就沒把他當過親人。在我看來，他不過是個毀了我一個很好的夢的仇人而已。”

蒙時收斂起臉上的笑容，和唐廉並肩坐下了，從腔裡吐了一口酒氣道：“娘要瞧著你這樣兒，一定會難過的。生你下來，不是爲了讓你報仇，你明白嗎？”

“我沒你那麼淡定，也沒你那麼想得開，其實今晚我真的很想很想奪了韓銘愈手裡的劍……”唐廉比劃了一個刺殺的作激地說道，“真的很想一劍給他揮過去……就那麼揮過去，所有的恨都沒有！”

“可你的命也沒了，不是嗎？”

“我忍了這麼久，只爲毀了他那心積慮想振興韓家的夢！早已……早已將生死置度外了。當初他讓娘生下我，真是因爲那份父嗎？他不過是想以此要挾我爹，讓我爹明白，他與我爹之間有一份扯不清干係。親？哼，當初他倘若能顧念一點點，就不會把我和娘生生地分開了！”

“他現下還會派人監視你，你可得忍著，不然我今晚白忙活兒了。”

“回去吧！”唐廉轉頭看著蒙時，一臉認真地說道，“帶著香草和小布谷回去，你爹也還等著你呢……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們出城，城裡的事你就莫管了，照顧好香草……”

“莫老惦記著我媳婦兒，行不行？”蒙時衝他笑道，“你得習慣，現下是你弟妹了。就算往後形勢突變，要託孤，也是我託給你。你要想託孤，另找一個吧！”唐廉低頭呵呵地笑了一通，歪著子撞了蒙時一下，問道：“哎，說真的，你打算咋跟香草說呢？只當教教哥哥，往後也好哄我媳婦兒。”

蒙時了額頭，無奈地笑笑說：“我敢說實話嗎？說了一準不肯走呢！”

“不說？”

“不能說，這回只能先斬後奏了。”

“不會生氣嗎？”

“生氣……是必然的，不過眼前也沒更好的法子了，走吧，”蒙時晃著子站起來說道，“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早還出城呢！往後這段日子，你每晚都能好好睡覺了，外公一準派人盯著你，不過這樣也好，當給你做保鏢了！”

“也是啊，我倒是不用擔心有刺客會來刺殺我了！”

“哈哈哈……”兩兄弟仰頭大笑了起來，互相靠著往回走去。

蒙時到家時，香草正站在大門口焦急地等著，老遠看見他走進巷子口裡，忙跑上前去迎著他。

“喝酒了？”香草一走近他邊就聞到一子很濃的酒味，立刻皺起眉頭問道，“我說你們到底是去幹啥的呀？抓殲細變請酒席了？”

“呵呵……”蒙時出胳膊把香草攬在懷裡笑道，“擔心死了吧？”“能不急嗎？沒事了又不個人回來報個信兒，真是的！”香草翹起抱怨道。韓廉兩府兩。

“一時高興就忘了，還生氣了？”蒙時湊了臉過去噴了一臉的酒氣。忙別過頭去，嚷道：“可惡死了！人家跑老遠來接你，你就拿酒氣薰我，早曉得你在韓府裡吃香的喝辣的，我還擔心啥呢？”

“下回不必擔心了，”蒙時掰過的臉湊近了笑道，“你相公多聰明你不清楚嗎？進了韓府，誰是我的對手？外公都不是！”

“喲，誰給你灌了湯還是現形湯呀？尾都翹到頭頂了！我曉得你聰明，蒙大人，在我跟前顯擺了，回去洗洗睡吧！明天一早還回老家呢！對了，唐廉沒事了吧？”

“沒事了，他跟我一道喝完酒回來的。”

“真的？刺客的事呢？”

“刺客的事也平了，你不用擔心了。”香草這才鬆了一口氣，正想再問時，蒙時摟了，帶點撒的口吻說道：“頭暈了頭暈了，站不穩了，趕回去吧！”19y2y。

“誰你喝那麼多呢？”香草扛著蒙時的胳膊，一邊往大門裡走一邊喊道，“爺回來了，雨竹送醒酒湯來！”香草和寶兒把蒙時扶回了樓上。喝下了雨竹送來的醒酒湯，他便躺下歇息了。香草見他睡下了，便下樓清點明天要帶走的包袱，並代季三娘一些事。等香草上樓時，發現書房裡又亮著燈，推門進去一看，果真是蒙時在裡面，好像正在低頭看一封信。

“不是說喝醉了要睡嗎？又在這兒搗鼓啥呢？睡不著又想你娘了？在寫啥呢？”香草好奇地想湊過去瞧一眼。

“沒啥，隨便劃兩筆，”蒙時往那信上吹了一口氣兒，“寫一封公文。明天不是要走了嗎？我得代一些事呢！你忙完了？”

“嗯，睡去吧，明天還早起呢！”蒙時把信塞進了一個信封裡，拿了塊鎮紙石住了，然後攬著香草的腰回房去了。吹了燈後，蒙時把香草的頭移了過來，地摟在懷裡。香草問道：“咋了？還睡不著呢？想玩媳婦打發時間嗎？”

“沒有，懷裡抱著個東西容易睡著些。”

“啥？當我是啥東西呢？”香草推了蒙時一把，又被蒙時拽回了懷裡，舒舒服服地抱著。蒙時吻了吻的額頭，細語道：“以前一個人睡的時候，睡不著就看書，現下懷裡多了一個人，真就踏實許多了。”

“我之前不是教過你一個法子嗎？你睡不著，就數綿羊唄，像這樣數，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等你數到一百隻的時候，差不多就睡著了。”

“好，我記著了！”

蒙時輕輕地著香草的背，沉默了一會兒後，他輕聲問道：“草兒，睡著了嗎？”

“嗯……差不離兒了……”香草在他懷裡迷迷糊糊地說道。

“問你個事。”“嗯……”

“你說我要是項羽，你不會做虞姬？”

“嗯……”“如果項羽有些事必須去做，暫時把虞姬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往後回去找，這樣行嗎？虞姬不會生氣吧？”

“嗯……那是項羽家的事……你擔心啥呀？”香草說著翻了個嘀咕道。

蒙時著的耳朵問道：“那……你是答應了？”反手撥了撥蒙時的下，咯咯地笑了兩聲說道：“好啊……幹啥在我耳邊吹熱氣兒呢……睡吧……明天得早早出城……一想著回家我就高興……”斷斷續續說完這些話，又沉睡了過去。

“睡吧……”蒙時摟著輕輕說道，“我只當你答應了，等州府裡的事完了之後，我會回家去找你和小布谷的。你得先回家好好待著……不是不跟你說實話……說了實話你一準得賴著不走……草兒，你不會生氣吧？”香草睡得很香，本已經聽不見蒙時的話了。蒙時輕嘆了一口氣，靠著的頭久久難眠。

什麼時候睡著的，蒙時已經不記得了。醒來時，他看見帳簾往香草正在招呼亭荷先讓季老三把行李搬馬上去。他緩緩地坐起來，了有點發漲的太。香草回頭見他起牀了，忙走過來說道：“腦袋暈了吧？誰讓你昨晚喝那麼多酒呢？趕起來吧，一會兒上了馬車再睡。我已經吩咐季三叔他們把行李搬上車了。我們家小布谷都起牀了，你這當爹的還賴著呢？”

蒙時手拽了香草過來，仰頭笑道：“小布谷每天都早起呢，我可不能跟他比。有了寶貝兒子就嫌棄你相公這糟老頭子了？”“有長這麼帥的糟老頭子嗎？”香草了蒙時的臉蛋笑道，“麻煩你趕起牀吧，外面一堆人兒候著呢！你不想早點回去看你爹嗎？”

“想……”蒙時眼神裡閃過一難過，但他很快掩飾過去了，地握著香草的手說道：“要是見到爹，得跟他說……說他老人家好好養著子吧！”

“跟我說啥呢？我又不是你爹，你自己回去跪他老人家跟前哭著說去吧！”香草回手笑道，“趕的，起牀！我下樓去瞧一眼他們搬東西搬完沒有。”說完笑嘻嘻地下樓去了，看上去心真的很好。

蒙時輕嘆了一口氣，彎下腰去用手撐住了額頭，心裡忽然涌起了很多很多的心痛和不捨。

這時，寶兒跑進來笑道：“爺，說了，不讓您再賴牀了，大夥兒都忙著搬東西呢，就等您一個人了。”蒙時擡起頭看著寶兒問道：“曉得要回去，很高興吧？”寶兒笑著點點頭道：“那自然是高興了！誰不高興呢？爺，您趕吧！穿哪件裳我給拿去！”

“去書房裡，把鎮紙石下面的那封信拿來。”

“哦！”

寶兒跑去書房裡，把那封信拿來了，問道：“爺，這信是要送出去的嗎？上面沒名兒呢。”

“這封信——”蒙時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封信是給你家的。”“哦，”寶兒笑米米地說道，“爺，您可真有趣呢！您和整天面對面地粘著，還要寫書嗎？莫非您想玩點神的？讓我地把信塞到袖子裡？”

“不是，”蒙時的表漸漸嚴肅了起來，“一會兒等我們出了城，等醒過來的時候，你再給，明白嗎？”

“啥……啥意思？”寶兒覺察到蒙時的神有些不對勁兒，畢竟是跟了這麼多年的主子。

“我不會離開州府。”

“啊？爲……爲啥？”寶兒吃驚地問道。

“因爲一些事，所以我必須暫時留在州府裡，不能跟著你們一塊兒回老家去。”

“那曉得嗎？”

“曉得的話，我用得著留封信給嗎？”

“可是……可是您不打算帶著我了？”

“你要跟著你家和小爺一塊兒回去，我還指你好好照顧著他們。”

“不不……不行啊，爺！”寶兒著急地說道，“這麼說來，您是一個人留在州府裡，那咋行呢？您要留下的話，我也留下來，好歹有個人照顧您不是？”

“不必了，我留下來也不是福的，不需要人照顧。”

“可我……我從來沒離開您呢……”

“多大了呢？都十五歲了，還像小孩子一樣要哭嗎？已經不是八歲那時候了，半大小夥子了，能有點擔待嗎？過了今年我還打算把聽雨許配你，你這麼哭鼻子，誰嫁你呢？”

寶兒眨了眨眼睛，癟了癟，像要哭了似的說：“我一直都跟著您呢，您走哪兒都帶著我呢，這回爲啥不帶著我了？是不是要打仗了？你得上陣了？那我也不怕，我也跟著您行嗎？”“沒那麼嚴重，”蒙時勉強出一笑容說道，“上陣打仗那是後話了，你家爺這點拳腳功夫，恐怕還不著我上戰場，放心吧！我留在州府，確實是非得已。”

“真就不能留下我嗎？”

“你得回去幫我看著你家，明白嗎？”“您不跟提前說，要曉得了，那不得翻天？”蒙時苦地笑了笑說道：“我也是沒法子，要把實話告訴，非得留在這兒不可。可眼下州府的局勢越來越不好了，和小布谷留在這兒我都不放心，必須要送回去。我派了你去照看著我最要的兩個人，這事你可不能馬虎了。”

“爺……”寶兒帶著哭腔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