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朝微笑,笑容竟有幾分溫和:“你有依仗,知道朕不敢殺你,所以敢來冒險。七娘,你是聰明人,沒有做錯。不過你低估了一個父親的決心。”
亡命之徒才是最可怕的,因為所有謀略在他麵前都不堪一擊。
他當年優寡斷,鑄下苦果,今天他親手了結一切,不留後患。
瑤英不搖頭,“不可能!”
話音未落,轟的一聲巨響,軍抬著一麵麵鐵打造的長板衝進庭院,很快把四麵長廊全都封了起來,院牆上架起弓.弩,所有人被堵在佛堂裏,進退不得。
李德著黑的軍,道:“西軍沒來也好,都是年輕有為的郎君,日後為國征戰,當馬革裹,而不是陪我們葬此。”
瑤英齒間溢出氣,“原來真正想要同歸於盡的人,是聖上。”
李德頷首:“朕了解李仲虔,因為朕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為了大郎,朕必須除掉你們兄妹,為了你,他一定會回來殺了朕。”
除了李仲虔,李玄貞也想殺他,攻克南楚後,李玄貞已經在暗中籌謀,他知道會有這一天,不畏懼死亡的到來,但是李仲虔兄妹不死,他不放心。
與其等李玄貞弒父弒君,不如他替兒子手,正好一箭多雕,把李仲虔、李瑤英、南楚餘孽、朝中心向謝家的大臣一並解決。
瑤英聲音發:“西軍還在京中!”
李德從容地道:“今夜過去,西軍找不到證據,王庭也無話可說,曇王再足智多謀,不能起死回生。北戎投降時,我派人接了一批俘虜回京,把他們安置在京中,還有南楚餘孽……七娘,大理寺很快會查出,宴席上和你說話的南楚降臣是幕後主使,他們和北戎人勾結,想要複國,所以設下埋伏。今晚來救你的人就包括他們,這幾年你和杜思南來往切,朕都看在眼裏,他是個人才,這一次,他的份正好可以派上用場,他就是幫你聯絡南楚世家的人。”
“你我都葬佛堂,罪魁禍首是北戎人和南楚餘孽,你和李仲虔都有行刺的嫌疑,王庭的曇王有什麽理由為難大魏?”
腦海裏一道雪亮電閃過,瑤英瞬間明白了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
李德之所以不當眾揭出的世,就是為了今天,等他們全部葬佛堂,沒有人會懷疑李德陷害南楚,南楚降臣也是他安排的,他們一定會指認因為緣暗地裏幫助南楚,想要合謀弒君!杜思南那裏多半能找出和南楚聯合的證據。加之李仲虔曾有弒君之舉,他出現在這裏,就是最好的罪證。
一個皇帝的命,足以讓一切疑點顯得蒼白無力,誰能相信李德瘋狂如斯,不惜拿自己的命來設下圈套?
悶雷滾滾,夜風變得寒涼。
瑤英閉目了片刻:“我何德何能,聖上為了除掉我,竟然要賠上自己的命。”
李德搖搖頭,“這筆買賣很合算。”
用他的給李玄貞鋪路,李玄貞再無掣肘,王庭、西軍那邊也都有了應對之法。西軍群龍無首,正是朝廷下手的時機,按照他的安排,河西世家必定會因為尚主訌。南楚餘孽行刺,失了道義,南楚世家無力再抗衡朝廷,從東到西,從南到北,迎來真正的天下一統。
李玄貞還不用背上弒父弒君的罵名。
瑤英咬牙,忽然道:“那李玄貞呢,他怎麽擺嫌疑?”
李德道:“他不在京中,東宮所有人馬遠離長安,朕做了周全的準備,事後會有大臣妥善理。七娘,明天所有人就會知道,是你邀請朕來佛寺探謝皇後。”
瑤英盯著他現出幾分渾濁的眼睛:“楊遷他們不會懷疑我。”
李德掃一眼,抬手揮了揮,“加上這個呢?”
轟的一聲,靜夜裏遽然傳來一陣響,恍如晴天霹靂,屋瓦震,灰塵簌簌掉落。
響過後,又是一聲,這次是其他方向,響的地方火衝天。
瑤英心驚跳,驚呆片刻,回過神來,冷汗涔涔。
“霹靂劍,火彈,天下皆知。”李德淡淡地說,“這是西軍的武,由你掌握丹方,你和王庭軍隊共同抵北戎時,也沒有丹方,所有埋設火彈的人都是西軍銳。七娘,今晚整座離宮會被這種火彈夷為平地,試問這天底下,除了你和西軍,還有誰能掌握這麽多火彈?”
瑤英淡漠地一笑,“你竊取了丹方,早就埋設好火彈,隻等我阿兄回京……今晚過去,西軍為了撇清嫌疑,必須和我劃清界限。”
沒有人能證明的清白。
人走茶涼,死在這裏,西軍最先想到的事肯定是推舉一位新的都督,李德必然留了後手,讓西軍無暇徹查離宮之事。他們都查不了,王庭更沒辦法多管。
李德遙長安的方向,抬起手,示意衛軍點燃火彈。
隻需要一瞬間,這座佛殿就會被整個掀翻,庭院裏的人,一個都逃不掉,包括他自己。
這是他給自己掘好的墳墓。
……
“等等!”
千鈞一發之際,瑤英掙開繩索,拂去眼角的淚花,攔住李德,臉上的懼怕之然無存。
李德擰眉。
瑤英拿出一枚銅哨吹響,燃燒聲中,哨音尖銳刺耳。
嘩啦幾聲翅膀煽響,黑暗中,一隻龐然大掠過庭院上空,忽然俯衝而下,尖利的鳥抓直直抓向軍的眼睛,霎時,人仰馬翻,軍或舉刀劈砍,或抱頭躲閃,一團。
與此同時,牆外一陣軍倒地的聲響,長刀落地聲接連響起,喊殺聲過後,一道道人影攀上牆頭,一的玄盔帽甲。
李德眉頭皺,做出一個手勢,不管出了什麽變故,隻要他們都死在這裏,一切塵埃落定。
“聖上!”瑤英住他,“你看。”
手指了一個方向,李德看了過去,倏然一驚。
院牆上,一人手持長刀,和埋伏在暗影的弓手搏殺,劍眉眸,影高大。
怎麽又多出一個李仲虔?
李德想到一個可能,劇烈抖,推開攙扶自己的軍,衝下石階,抬起倒在階前的那個人,一把掀掉盔帽,胡抹去他臉上的跡。
長發散開,火映亮一張冷峻的麵孔。
李德一時說不出話來,整個人僵住,兩頰漸漸泛起不自然的紅,嚨裏哼哧作響,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汙。
煞費苦心為他籌謀,他居然來為李瑤英送死!
他就這麽恨自己?寧願破壞自己的計劃,也要和自己作對?
所有努力付諸東流。
剎那間,李德心如死灰,又是一大口鮮噴出,前襟被染紅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們效忠於李德,知道今天會死在離宮,無所畏懼,可是太子出現在這裏,誰還敢去引雷彈?
啪的一聲,剛才手傷了李玄貞的軍撒開長刀,跪地叩首。
李德臉鐵青,青中泛白,瞳孔收,幾暴眶而出,抓起地上的長刀,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一刀朝瑤英斬下。
他昔日也是帶病作戰的武將,雖則這幾年疾病纏,但底子還在,這一刀帶著萬鈞力道,無可抵擋。
院牆上的李仲虔解決了幾個軍,餘掃到階前的變故,眸大睜,隔著整整一個院子,他本無力施救!
長刀落下,腥風撲麵。
瑤英倒在長階前,腰上一陣鑽心的疼痛,黏稠的淌下來,滴答滴答,落在臉上。
睜開眼睛,對上一道幽深的目。
李玄貞抱著,“沒傷著吧?”
瑤英沒作聲。
他擋住了李德盛怒下的那一擊,長刀嵌他的脊背,深可見骨。
瑤英心頭恍惚了一下。
除了腰上磕到階梯的地方,一點覺都沒有。
上次沉睡便有種覺,現在可以確定:李玄貞的生死,徹底和無關了。
“璋奴!”
李德呆呆地看著李玄貞背上的長刀,鬆開手,臉上褪盡,眸冷深沉,大:“醫!宣醫!”
“人呢?去宣醫!”
軍呆立原地。
李德狀若瘋癲,隨手出軍佩刀,胡劈砍,“宣醫!”
幾人被長刀砍中,踉蹌著倒地,旁邊的人反應過來,躲避他的砍殺。
李德披頭散發,霍然抬起頭,眸底通紅,持刀再次撲向瑤英。
嗖的一聲,一支鐵箭破空而至,直直地釘在他手中長刀上,火花迸而出。
蒼鷹尖著掠過,利爪狠狠地勾住李德頭頂,帶起一塊帶皮的頭發。
幾個膽大的軍趁機衝上前,架住李德的胳膊,搶下他手中的刀,把人按住。
懂醫的親兵了過來,小心翼翼拔下李玄貞背上的長刀,止住,包紮傷口。
庭院裏一鍋粥,院牆外的玄士兵早已經瞅準時機,翻牆躍,鐵箭嗖嗖而至,鋪天蓋地,一波箭雨下去,軍拚死抵抗。第二,又有一批軍倒下,很快有人意識到自己麵對的是飛騎隊,離宮其他地方的人手應該是被控製了,當機立斷,後撤至李德邊,用組圍牆,地護著他。
接連五箭雨下去,軍寧死不降。
李仲虔抬手,示意飛騎隊停止進攻,踏上長階。
李德擋在李玄貞前,渾濁的眼睛掠過幾清明。
“聖上以為我要殺你?”李仲虔笑了笑,徑自走到瑤英邊,“各路大軍都在外麵候著呢,我要是敢弒君,出了離宮,死無葬之地。”
李德冷笑:“你能調飛騎隊,倒讓朕刮目相看。”
李仲虔瞥一眼重傷的李玄貞。
“飛騎隊不是我來的,聖上,我回京可不是為了和你,真正暗中調兵馬、想殺你的人,是他。”
李德閉了閉眼睛。
瑤英沒有帶大部人馬京,李仲虔也沒有多兵馬,即使他失算,兩人也逃不出長安,但他忘了,李玄貞幾次遠征,軍中將領很可能被他暗暗收服。
唯有飛騎隊和軍中銳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剿滅他安排在離宮的人手,李玄貞孤一人進京,不是莽撞,而是另有安排。
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李玄貞這麽早就準備篡位了,而且還和李仲虔配合默契。
瑤英故意中計是引蛇出。
李仲虔接著說:“我在王庭收到你故意派人送到我手中的信,趕回高昌,李玄貞的信也到了,他知道你在計劃除掉我和明月奴,邀我一起弒父弒君。從這點來看,我們果然是親兄弟。”
李德後退幾步,坐倒在地,眉宇間疲憊頹然,像是一瞬間被走所有氣神,再也掩不住衰老之態。
“長安呢?”
瑤英淡淡地道:“陛下無需擔憂,長安有太子妃坐鎮,和太孫遇襲,召集衛軍保衛皇城,關閉各大宮門,不許任何人等出,長安的軍不會來離宮救駕。”
李德一笑。
鄭氏也和李瑤英沆瀣一氣,李玄貞應該就是救出地牢的。
李仲虔走上前,手中長刀指向李德。
李德看著他,神平靜。
李仲虔神冷漠,道:“李德,你因為自己的無能怪罪我的母親,打我,我是你的兒子,也是你的臣子,不能反抗,隻能承。我為你衝鋒陷陣,為大魏鞠躬盡瘁,你讓我屠城,我就屠城,我隻求你放過明月奴,你沒有遵守諾言,你還想拿我母親來威脅我。”
那就別怪他無君無父。
他冷笑,揮刀,薄薄的刀刃削下李德的幾縷頭發。
“上流著你的,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恥辱。”
李德一不。
瑤英從他邊走過:“聖上,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早在高昌的時候,我已經告知西軍我的世,明天我就會昭告天下,我是陳家。西軍今晚之所以沒來,是因為我叮囑過他們,宮闈爭鬥,他們不該手。”
不會讓西軍失去控製,嫁不嫁人,都不會更改的抱負,李德非要把絕境。
李德眼皮聳了一下。
“我不想世暴,隻是因為阿兄,不是怕西軍背棄我。”瑤英抬手輕發鬢,“我不是李家脈,正好可以割斷和長安的因緣,西軍永遠是守衛疆土百姓的義軍,不會駐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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