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晃就是元旦。

晚會是八點開始的，才六點左右，后臺已經鑼鼓開始各種準備。

化妝間人頭攢，為了今晚的晚會，學校還特地從外面請了專門的化妝師過來。

沈知歲才剛換完子就聽見有人在議論，說是看見電視臺的人在采訪話劇社的人了。

沈知歲的節目還在后面，大概是心里裝著事，沈知歲連晚飯都沒吃好，只草草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同行的人還沒用完餐，趁著這個間隙，沈知歲從后臺繞到前邊，還差一個半小時就開始，觀眾席已經陸陸續續有人過來，沈知歲踮著腳往外。

拿的票都是中央區的，然而現在那三個位置都是空的。

路行遠提前從沈知安那邊要了沈知歲的號碼，和自己道了歉，說是臨時有事不能過來了。

還有一個位置是秦珩的。

沈知歲盯著手機，恰好有消息進來，是群里有關學校封路的提醒。

沈知歲手指一劃將截圖發給了秦珩。

“先生，你出門了嗎？”

“學校東門封路了，你從南門進來，禮堂在圖書館后面，很好找的，我給你發了路線圖。”

“要是找不到就打電話給我，我出去找你。”

……

林家別墅前廳。

手機持續震了幾下，秦珩低頭點開，看見沈知歲發過來的消息時，秦珩還愣了下，思忖片刻才想起那天沈知歲給自己送的門票。

秦珩了眉心，有些頭疼。

很明顯他已經忘記了。

樓上不時有人的說話聲傳來，蔣桐還在二樓換子，約還能聽見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噠噠噠的聲音。

秦珩微攏了攏眉，手指在鍵盤停留了片刻，最終還是直接摁滅了屏幕。

他已經答應了方雪今晚陪蔣桐去聽音樂劇。

“……秦珩！”

樓道突然傳來人的聲音，秦珩往上一，正好看見蔣桐言笑晏晏著自己。

子做工繁瑣華麗，蔣桐提著擺慢慢從樓上走下，及肩的長發燙了個小卷，出耳尖上一對復古宮廷翡翠耳環。

“……好看嗎？”

蔣桐抿低問了一句，墨綠風琴長隨著人的作晃，手挽住了秦珩的臂彎，目殷切期。

蔣桐上噴了香水，柑橘莓果的香味濃郁，秦珩有點不適地皺了皺眉。

他目不斜視，聲音平靜說了句好看。

話落又低頭去看了眼腕表，還剩五十分鐘音樂劇就開始了。

秦珩的語氣太過公事公辦，蔣桐有點郁悶，拽著秦珩袖口：“我剛才還試了黑絨蕾長，你覺得我穿那件好看還是……”

話音未落，秦珩已經出聲打斷，男人眸淡淡在人臉上掃過，他提醒：“蔣小姐，快開場了。”

秦珩有點不耐煩，如果按照原先的計劃他們現在已經進場了，而不是花了三個小時還是在林家前廳站著。

秦珩突然有點想沈知歲。

沈知歲從來不會讓自己久等，也不會因為子的事糾結個大半天。

秦珩幾乎可以想象如果是沈知歲，對方看見他只會眼睛一亮飛奔摔進他懷里，會怯生生拽著子問先生你喜歡我這樣穿嗎，而不是問子好不好看這種愚蠢的問題。

沈知歲向來只在乎他的想法，也只喜歡他一人。

接二連三在秦珩上吃癟，蔣桐面有點難看，確實是故意拖延時間的，因為上次秦珩拒絕自己的邀約。

然而沒想到秦珩會這麼直接。

蔣桐笑容凝滯，頓了頓沒再說話。

一路上兩人緘默無言，車里氣氛尷尬，秦珩手機調了靜音，然而還是架不住振的頻率不，連蔣桐也注意到了。

側，視線還沒來得及關顧屏幕上的消息時，手機已經先一步被秦珩從扶手盒拿走。

剛好前面堵車，秦珩垂首解了鎖屏，一目十行都是沈知歲發過來的信息。

見秦珩一臉的凝重，蔣桐試探道：“是……工作上的事嗎？”

秦珩陡然一怔，別過臉見蔣桐直直盯著自己，他收了手機摁滅屏幕，輕描淡寫回了沒事。

蔣桐識趣不再說話。

然而秦珩的雙眉卻始終沒有舒展開來。

沈知歲還在等自己，自己沒過去是不是會傷心。

也不知道會不會像上次那樣傻乎乎在禮堂等上大半夜。

秦珩有點懊惱，他想給沈知歲回一條信息說自己有事去不了了，然而手指到鍵盤時卻什麼也打不出來，手機又被他重新放下。

也還好前方路況不是很好，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蔣桐并沒有注意到秦珩的異樣，只當他工作遇到難題。

手機來來回回被秦珩丟了好幾次，最后也只化一聲長嘆。

……

秦珩一直沒有回復自己的微信，沈知歲也不著急，收了手機后注意力全被電視臺過來采訪的工作人員吸引了去。

攝像機開著，還是話劇社的人，是沈知歲之前看到的《雷雨》。

采訪安排在化妝間，沈知歲目在里頭逡巡了一圈，最后又默默退了出去。

手心在一，沈知歲眸掠過黯然，也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在看電視，還是就在現場看著。

輕輕呼出一口氣，有點心不在焉，以至于回去休息室的時候，整個人還是神游天外的狀態。

有人抱著箱子對面過道走了出來，箱子幾乎將后面的人臉擋住，沈知歲沒留意，直直往前走。

直到過道傳來一聲巨響，有尖銳短促聲在耳邊轟然炸開，沈知歲才回了神。

箱子不慎從抱著的人手邊落，箱子直直砸向沈知歲腳尖，沈知歲只覺得一陣麻木，下一刻，痛覺神經開始復蘇，幾乎傳遍了整個子。

“……歲歲！”

剛好有人推門從休息室出來，一眼就看見扶著墻站著的沈知歲。

沈知歲臉白了好幾瞬，咬著牙半點聲音也發不出。

負責運送箱子的人不住道歉，箱子會掉落是他的疏忽。

沈知歲擺擺手讓對方別放在心上，會被砸到也是自己不留神，繼而又被攙扶著回了休息室。

腳趾頭已經開始紅腫有了淤青，鞋子下瞬間，沈知歲倒吸了一口氣……

半片指甲蓋都快落了。

……

薛青還不知道這邊的況，剛從幕前過來，忍不住和好友分喜悅，捂尖將門推開。

“你們知道我剛才看見誰了嗎！是鐘艷梅老師！我們學校居然請到了鐘老過來！天哪，我上次看見鐘老還是在春晚……”

薛青的驚呼聲最后是在休息室的沉寂中堙滅，看見化妝鏡前疼得直不起腰的沈知歲時，眼底的喜悅全然化為驚恐。

運送箱子的人貪近路才會從這邊經過，薛青想要找人理論時，卻被沈知歲拉住了。

“學姐，他也不是有意的。”

沈知歲氣息不穩，咬，“我背包有創可，你幫我拿一下。”

薛青忍不住呵斥：“你都這樣還跳什麼？”

整個房間的視線都聚集在自己上，沈知歲白著臉努力出一點笑，故作玩笑：“那可不行，我都練這麼久了，不上臺太可惜了。”

希阿辭能看見自己。

何況還是團演出，不能連累到別人。

……

沈知歲最終還是上了臺。

舞臺上。

暗紅絨幕布緩緩被拉開，孩小的子半跪在舞臺中央，長長頭發盤了起來，白皙細膩的脖頸在空氣中，叉綁帶設計剛好可以看見后背若若現的蝴蝶骨。

孩伏跪在舞臺上，如同蠶臥在繭之中，就連表也如出一轍。

破繭時的痛苦和掙扎同時出現在沈知歲臉上。

音樂聲緩緩響起，幕布拉開的那一幕，觀眾席明顯安靜了一瞬，所有人的目都集中在舞臺中央。

《破繭》的高在蝶部分，然而沈知歲卻好像將它調換了順序，蠶繭破蛹而出的痛苦和糾結在臉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沈知歲好像踩在刀尖上起舞。

臺下觀眾的也跟著一提。

音樂聲由慢到快，臺上孩也從臺上一躍而起，踮足，翻。

……

薛青站在幕布后面，心驚膽戰地著臺上的沈知歲，深怕一個不小心沈知歲從臺上摔下。

“歲歲好聰明！”

好友湊了過來，慨了一聲，“這樣就算是不小心失誤跳錯，觀眾也以為是故意安排的。”

薛青苦笑：“現在肯定很疼。”

傷口連理也沒有，只是簡單了個創可，觀眾只當沈知歲是演技湛，卻不想真的是傷了。

薛青目追隨著沈知歲移，之前還總覺得沈知歲跳舞了一點什麼，今晚終于找到了答案。

是。

往常沈知歲練舞時好像真的就只是在練習舞蹈作，然而今天晚上卻不是。

薛青有一種錯覺。

沈知歲駐足于舞臺中央，臺下觀眾百上千，沈知歲卻好像在對著某一個人跳舞。

那是薛青從未見過的靈。

……

臺下。

鐘艷梅坐在嘉賓坐席上，半瞇著眼睛打量著臺上的孩。

邊有人湊了過來，閑談一句：“領舞不錯，表和韻味都到了。”

鐘艷梅是舞蹈界的泰斗，以前也是A大的學生，聞言，也跟著一頷首：“是不錯，但是我看好像不是這個專業的。”

“好像是學金融的。”

鐘艷梅皺眉，有點憾：“可惜這麼一個好苗子了。”

旁邊的人聞之一笑：“怎麼，鐘老想收學生了？”

鐘艷梅笑而不語。

……

將人帶到劇院門口后，秦珩無視蔣桐的震怒，說了句公司有事就驅車折返了。

得罪了蔣桐，秦珩心卻難得愉悅，一路上都在想著沈知歲見到他之后的模樣。

應該會很高興吧。

秦珩勾笑出了聲。

沈知歲大概會欣喜若狂撲進他懷里，然后暗自咬竊喜，自己居然為他拋下蔣桐得罪蔣家。

秦珩兀自想著，完全將之前沈知歲說的封路忘在腦后。

等換了路線到禮堂時，剛好遇上落幕，觀眾席鼓掌聲驚呼聲此起彼伏涌過，秦珩只來得及看見臺上沈知歲退場的背影。

秦珩微一皺眉，還是來遲了。

秦珩往回走，給沈知歲打了電話，意料之中沒有人接聽。

……

忍著痛好不容易將舞跳完，沈知歲一張臉已經不見，也還好上臺前讓化妝師給自己多打了一點腮紅，勉強遮住了病態臉。

謝幕時聽見臺下的掌聲后，沈知歲才松了口氣。

私自改了一點作，也還好出來的效果不錯。

薛青幫去取了外套，沈知歲扶著墻站在一邊，額角汗珠布，手心幾乎要被掐出指印。

太疼了。

沈知歲數著數給自己分散注意力，才剛數到一半，視野之中意外出現一個人影，沈知歲約記得對方是比自己小了一級的學弟。

“學，學姐。”

男生手上還抱著一束玫瑰，磕磕絆絆地將話說完，“恭，恭喜你演出功。”

沈知歲還穿著演出的長，蕾花邊方領襯出鎖骨致，層層疊疊荷葉擺遮住了一雙修長白皙的小，只可見一截纖細腳踝。

孩在臺上多姿婀娜的影還在自己腦海中駐留，男生一張臉越發漲得通紅，原先打好腹稿早就忘得一干二凈。

“學姐，你你你……你今晚很好看。”

男生憋了半天也只出這樣一句。

“謝謝。”

沈知歲禮貌道謝，還是沒有接過那一束玫瑰。

后已經有人開始起哄，聽著倒像是男生識的好友在為他加油打氣。

沈知歲忍不住彎。

男生見狀，臉紅得越發厲害。

……

秦珩找到人的時候，正好看見沈知歲和一個小男生面對面站著。

秦珩設想了幾百種沈知歲看見自己的場景，獨獨沒有想過會撞見有人在給沈知歲表白。

手機被他在手中，秦珩眸沉了一沉，滿心的期待在這一刻都化為怒火。

不是多喜歡沈知歲，倒像是小時候的玩被人搶了去，好勝心和占有在這一刻占據上風。

然而下一秒，秦珩又釋然了，好整以暇抱著手站在一邊。

沈知歲那麼喜歡他，怎麼可能會答應別人。

秦珩有竹。

果然如他所料，隔著人群，他看見沈知歲和小男生說了句什麼，小男生角的笑意頓時僵住，眼底落寞一片，灰溜溜地抱著玫瑰落荒而逃。

看戲的人群漸漸散去。

沈知歲暗自松了口氣，正猶豫著要不要先回休息室，背后突然響起一個喑啞悉的聲音。

“……歲歲。”

男人聲音低啞，沈知歲驚疑轉過。

剛才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現下左都是麻的，再加上左腳還傷著，一個趔趄，整個人竟直直往秦珩那頭扎了過去。

落在秦珩眼里卻了投懷送抱。

秦珩角的笑意更大，直接用力一扯將人拽懷中，抱了個滿懷。

沈知歲果然只喜歡他一人。

他抱著人，沒有注意到底下沈知歲瞳孔的震。

沈知歲面煞白。

覺自己那搖搖墜的半片指甲蓋可能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