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玖并不把皇長子放在眼里。
再如何生氣,在他眼里,皇長子也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被他幾句話哄一哄就能拿住的。
聞歌在書院時都能被他糊弄,那時聞歌已經六七歲了,皇長子現在才多大?聞玖配合的抖了抖子,裝作害怕的樣子:“是是,是我錯了,殿下莫要生氣了。”
聞玖演技拙劣,任由誰都能看出來他的敷衍,后邊的兩位宗室子弟甚至還笑了笑,但皇長子不知道,他見聞玖認錯了,就以為他是知道殿下的厲害,主承認錯誤了,他把兩只小手背在后,邁著小渡了兩步,擺著殿下的譜:“知錯就好。”
母妃教訓犯錯的宮人時就會說這話,明靄常聽到,一字不落的說了出來。
聞玖角勾出一抹笑。
看,他就說這個年紀的小孩好糊弄,便是生來再是尊貴也是如此。
聞歌幾個都看得出來他是在裝模作樣,尤其是聞歌,同為宗室子弟,接頗多,他對聞玖這幅模樣實在太了解不過。
“殿下”
聞玖竟然連殿下都敢欺瞞,實在可惡!他要揭穿他,讓殿下看到聞玖的真面目!
明靄出白白胖胖的小手,指著門口落下的那塊地,今日正好,灑落在屋檐下,襯得宮殿都泛上了一層華,如此難得的景象,還有玉雪可的孩子目驚喜,眼中亮晶晶的,他皺了皺小鼻子,開了口:“既然知道錯了,就去跪一個時辰吧。”
明靄不知道一個時辰是多久,但他撅著,仰頭看了看聞玖,覺得他都認錯了,殿下也要大度,便十分寬容的做主給他減免了一半,手指握了握:“那、那半個。”
不能再了。
母妃說了,宮人們做錯了事,都要接懲罰的,要獎懲有度,有了教訓以后,他們才能更好的辦差,這樣以后就不會做錯事了。
殿下聽母妃的,殿下也是為了他好。
相比之下,聞玖的反應就不同了:“你說什麼!”
他瞪著眼,兇狠狠的瞪著人,難以置信。
他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有人膽敢他去跪下!
“聞玖你太放肆了,你怎敢質問殿下的。”聞歌也被皇長子的話給嚇了一跳,但聞玖這樣反應,他又立時站了出來。
不止聞歌,連賀,甚至連最小的聞意都站了出來。
皇長子歪了歪頭,臉上有些不解,目落在聞玖耳朵上,母妃說過的,有些人的耳朵不好,要很大聲的說話才行,他以為聞玖也是這種狀況,眼里不由得流出同來,這個大哥哥真可憐,他聽不到。
揣著這種憐憫,小小的殿下不由得再為他退了一步,超大聲的喊道:“那就罰你跪一會吧。”
真的不能再了。
再就沒有懲罰了。
聞玖鐵青著臉,膛不斷起伏,他忍著心頭的怒氣,在他們幾個上一一看過,抿了,大步轉朝外——
“走!”
這一個字,幾乎是從牙里蹦出來的。
聞玖在一眾宗室子弟中頗有些威,他一聲下,帶來的宗室子們便跟在聞玖后從他們殿中退了出去,瞬息便讓殿里靜了下來。
聞歌與聞玖打過很久的道,知道聞玖這人十分難纏,在宗室里又一慣張揚,聚集了不宗室子弟跟他一起,向來只有他們欺負別人的份,便是難得遇上家世相當的,也要鬧個不分上下才肯罷休。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聞玖不戰而退的,見到聞玖這幅憋屈,又不敢反抗的模樣,聞歌心里的惡氣狠狠出了。
雖說聞玖是礙于大殿下的份不敢輕舉妄,他也是仗著大殿下才敢跟聞玖對上,但誰他現在是殿下的伴讀呢。
聞歌現在對給三歲的皇長子當伴讀是當真沒有一怨言了。
他正想好生跟皇長子說說,卻見皇長子鼓著小臉,十分不高興。
殿下是真的生氣了。
聞玖竟然敢不聽殿下的,他不聽殿下的話,是在挑釁殿下,故意下殿下的面子,“我要告訴母妃!”
顧元舜先前就聽到這里鬧哄哄的,連忙趕了過來,就聽到皇長子這句告狀的話,眉心不由得一挑。
當日在承明殿一番推心置腹,顧元舜再也不敢拿皇長子當普通皇子對待,而貴妃在他的眼中,也不再是普通的寵妃。
能當今這樣果決的人步步籌謀,要立一位庶為后,且在貴妃誕下子嗣后,到如今后宮中無一皇子公主降生,這位貴妃哪里會如同外邊傳言的那般大字不識,膽小怯懦,的手段在這幾件事中便足見不凡。
顧元舜放緩了聲音,同皇長子平視:“殿下怎麼了?”
明靄在他關切又平等的問話中,下意識便說了:“殿下在生氣哦。”
他對聞玖等人并不悉,聞玖等人便是自報了份,但皇長子才開蒙,本分不清家中的親戚都有誰,也不知道這些親戚同他有何關系,為什麼是親戚,只是知道聞玖竟然敢不聽殿下的話,讓殿下非常生氣。
聞歌是他們中年紀最大的,已經能說清楚來龍去脈,他就在一旁把聞玖等人過來后的事說了。
顧元舜點點頭:“本知道了。”
他親自給明靄理了理裳,同他說道:“殿下不必同他們理會,殿下是君,他們都是臣下,臣下若是不聽君的話,殿下只管喊人來就是。”
聞玖這些宗室子弟之所以不把皇長子當一回事,敢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不過是欺皇長子如今年,對他們無可奈何,再則,他們只當皇長子是宮中的普通皇子,手無實權,便是作一作對也無關系,總歸大家都是宗室,是聞家皇族。
明靄大大的眼眨了眨:“喊人?”
顧元舜指了指外邊:“崇明宮有侍衛,都可聽殿下的吩咐。”
小打小鬧的事,侍衛們都是會聽從皇子命令的,這并無妨礙什麼,何況還是聞玖這等宗室子先挑事,若是鬧大,自有侍衛會秉到圣上跟前去的。
在外邊書院里,學生若是鬧事,自有嚴厲的先生出面管教,招了人講明原委,分辨孰是孰非,宮中講學的先生也會出面勸導一二,但先生們份不夠,不像顧元舜有二品大員的虛銜在,普通的侍讀侍講,不住宗室子弟。
“若是有人尋釁挑事,也可以同我說,陛下既然開了宮學,便不希這宮學里邊烏煙瘴氣的,白白浪費了先生們一好本事。”
殿下聽不懂什麼是烏煙瘴氣,但他聽懂了顧元舜的話:“找先生。”
顧元舜輕輕頷首:“殿下說的是,找下就是。”
殿下眼睛亮晶晶的,他還沒有忘記先前聞玖對殿下不敬的事,現在就開始告狀了:“先生,罰,罰他。”
顧元舜跟他保證:“下下學便召他好生說說。”
殿下這才高興了,乖乖巧巧的坐在小椅上。
下晌,顧元舜又開始給他們講“人”。
上午他講了許多的“人”,有將軍、大臣、文人和販夫走卒,到下晌,他便開始講這些人對大越的貢獻,每個“人”有什麼特征,做事的意義。
鐘萃平時在引導皇長子時,只同他講過幾個典故,引著他跟著背過幾句,但這樣的講解,皇長子也是頭一回,他聽到顧元舜講到將軍上陣殺敵時,仿佛跟著顧元舜的步驟,當真看到了氣勢凜冽的大將軍們騎在那高頭大馬之上,帶著人沖鋒陷陣一般,不時就捂著小“哇”的驚嘆出來。
比他大一些的聞意也是如此,兩人聽得小臉紅紅。
聞歌也聽著,但腦子里還想著其他的東西。
聞歌在王府時,聽父王和母妃提及過,小顧大人是太子師,是東宮屬臣,是以后太子殿下的人,小顧大人學問出眾,跟著他自然能進學問,但小顧大人畢竟已經打上了太子黨的烙印,哪怕如今太子還未出生,在對待他們背后各自的勢力時,都不會有所牽扯,甚至還會同他們疏遠。
尤其皇長子占了一個長,又得天子看重,定是以后太子殿下的勁敵,小顧大人來教導他們,指不定便對他們十分隨意,不會傳授他們真正有用的東西。
這些都是聞歌聽親王與王妃說起的。
他們說錯了啊。
聞歌親眼見到小顧大人如何盡心,對皇長子更是百般關照,十分鄭重,他雖然形容不出來,但也能覺得出來,小顧大人在殿中一切都是圍繞著皇長子打轉的,在教導他們上都不如對皇長子用心。
他講得那樣的詳細,一點一點的灌輸,哪里有半分勉強的樣子?
他們大人就是想得多。
聞歌早前對王爺兩個的話深信不疑,只當自己當了伴讀后,以后就再也學不到什麼東西了,親王學問一般,比不得賀大學士和靖大人家,家中都出過文臣,有底蘊,哪怕在宮中學不到什麼,但回家總是能學到的,不像他
他嘆了一口,不敢再開小差了,認真聽小顧大人講學。
待到了下學的時辰,他們把書本裝進步袋里,聞歌幾個跟小顧大人見了禮,退出了宮學,他們正要送皇長子回鐘粹宮,皇長子還沒忘了要小顧大人給他撐腰的事:“大人,要罰。”
顧元舜手中捧著書,下擺從門檻上拂過,低頭言:“好。”
“走咯,回宮了。”明靄高高興興的帶著宮人和伴讀往后宮趕。
他們幾個走在最前邊,后邊宮人跟著。
聞歌生怕自己的覺是錯的,還問他們:“你們喜歡小顧大人嗎?”
他的盯著皇長子。
賀幾個都點點頭。
這個問題,鐘萃也問過。
小顧大人為人端方,行事十分規矩,讓人覺得不易親近,相比杜君杜大人,難免冷了些。
皇長子想了想,眼睛笑彎彎的:“喜歡。”
小顧大人對他好,要幫他教訓讓殿下生氣的人,殿下最是寬容大度,自然也喜歡小顧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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